飞艇平缓降落，莱特走下来便见到早早过来等着的格伦和凯瑟琳。
“都说了不用来接。”
格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哥哥接弟弟回家天经地义。”
“姐姐接弟弟也是。”凯瑟琳补充道。
自从他在科林被袭击昏迷后，每次外出家人都很担心。对于这样的关心虽稍有负担，但莱特不再像以往那么抗拒，面对格伦的熊抱甚至可以忍受三十秒。距离他醒来已经过去半年，恢复好后便立刻着手重制周予霁的身体。
当初在联盟研究所Eros是重点项目，他几乎可以调取到任何需要的材料。今时不同往日，格伦给他盖的实验室虽然很完善，但制作机器人的材料还是需要他亲自去找。
这趟他去了X-5星，取一种莹绿色的晶石能源。那颗星球没有可供人类呼吸的氧气，莱特不得不穿着笨重的宇航服在外作业。也因此把进度拖得很慢，不怪格伦和凯瑟琳担心。
莱特不想听他们再念叨，转移了话题，“我回来的时候去了趟菲斯塞尔做中途补给。”
格伦道：“噢那里怎么样，听说最近又换了新政府，开始发展农业了。”
凯瑟琳接话道：“是，我最近才跟他们签了个大单，做全过程的供应链，刚送了一批种子和器械过去。”
“期货倒腾不下去，改倒腾农产品了？”格伦挖苦道。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至少我还有东西倒腾，赚的钞票可以把你家淹了。最近回威尔回得这么频繁，每次都往C区的房子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金屋藏娇呢。”
“你嫉妒？听说你的小男友忍不了你的怪癖，又跑了，这次抓回来打算怎么处理？”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莱特赶紧打断转移话题，“我在菲斯塞尔见到了父亲。”
“什么？”两人俱是一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父亲的消息。
莱特接着道：“他给当地做规划，我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带人巡场。”
“他不找母亲了？”格伦有些迟疑地问。
“或许已经找到了。”莱特回忆起那天跟父亲的见面，尽管胡子拉碴，一头金发软绵绵地耷拉着，但是眼睛比往日都有神，看上似乎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了。如果忽略他脖子戴的那一截类似小指骨的装饰的话。
凯瑟琳问：“他还回威尔吗？”
莱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同样的问题他也问了父亲，彼时父亲捏着那根灰白的指骨，眺望远处荒废的矿，说：“我要让这些荒废的土地重新开满花朵，长满庄稼。让这里热闹起来。”
或许他担心她深埋地底会孤单。
“他说等这一季顺利丰收，或许会回威尔星。”
菲斯塞尔的气候与威尔不一样，变幻莫测，一季长达几年或几个月也不一定，琢磨不透的气候就像一场无法预知的邀请。谁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回来，但是能够有消息传回就是好消息。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家，饭菜已经准备好。一家人坐在一起，席间聊着最近的事，莱特偶尔回说两句，大多时候在认真听。爷爷说了他几句这一趟离开太久，他讨好地笑着说下次不会了。
以前从不曾发现，这样简单的闲暇时光，就是幸福的具象化。
吃过饭回到房间，新装的智能家居系统自动打开灯，室内温度适宜，浴室内放好水。
莱特抿唇淡淡笑了笑，旅程的疲惫被智能按摩浴缸清空。
“这个力度怎么样？”电子音响起。莱特闭着眼向后仰靠着，说：“可以再用力一些。”
“莱特喜欢用力的，记住了。”
“你一天到晚都在记什么！”莱特无语。为了更好地让周予霁与新的身躯相匹配，对方向他开放了所有程序权限，其中包括他那个被命名为“莱特的法则”的模块。
莱特竟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小习惯和规矩，仅是文字内存就占了5M.
但这也不能怪他，都是因为周予霁备注写太长，就连他起床有点浑噩烦躁都要写一堆如何应对主人起床气解决办法上去，并加上感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起居注。
周予霁从善如流，说：“好吧，这个不记了，我们之后再慢慢探索。”
“......”
·
新实验室是一栋单独的建筑，面积很大，但只有莱特一人，以及许许多多打下手的小机器人，外形活脱脱缩小版的酷可。
周予霁在电脑内呆久了偶尔会强硬霸占其中一个小酷可的身体，围着莱特捣乱。
莱特戴着护目镜，拿着激光笔，全神贯注地调整手模。小机器人举着托盘在旁伺候，他说一个工具名称，对方便适时递过来，很不安分地捏了一下莱特的手指。
“周予霁，不要总是霸占酷可五号的身体。”
“就是就是！”酷可五号夺回控制权，不满地发声控诉。周予霁回：“我只是想凑近看一下我的身体进展，其他酷可都很忙，只有五号无所事事，那也没办法。”
“我也很忙，我要帮主人递工具！”五号很生气地说。
它跟周予霁在同一个身体吵架，音调一会儿高昂一会儿低沉，像个发疯的机器人。莱特扶额，很无奈道：“周予霁你先出来”
“出来去哪儿呢？”听着这口气他还挺委屈，“去电脑里，还是你的手环终端，又不能动，不能像酷可这样可以围着你转。”
“你呀。”莱特转身在打印机旁的架子上取了一个手掌大小的人形模型，指节、五官全都做得很精致，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周予霁。
他按下小玩偶藏在后颈的开关，并告诉周予霁登录的ip，对方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莱特请家里最手巧的阿姨做了几套小衣服，周予霁对着镜子照了照，颇感满意，“你什么时候做的？我都没有看到。”他尝试握了握拳、又甩甩腿，跳上跳下，熟悉这个新的身体。
“打印全体的时候顺便打印了一个缩小版的，缩小版调整起来很快，还可以当参考用，全体版还得需要些时间。”
终于不用只呆在电脑里或跟小气的酷可抢身体了！虽然很高兴，但周予霁不忘提醒道：“那也不能太慢。”
莱特用手指蹭蹭他的身体，轻笑，“你不是让我不要太累吗？”
“缩小”周予霁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嗯。”
虽然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尽善尽美，但是周予霁实在无法忍受莱特那双如玉似的手每天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而他只能看着，最多也只能抱着他一根手指表达不满。
周予霁像个小手办一样被莱特放在前襟口袋里，每天带进带出。格伦每次看到都要调侃几句，“挺好，揣兜里带去哪儿都方便。”他弹了一下周予霁的脑袋。
“格伦！”莱特忙挡住周予霁，很认真道：“他是周予霁。”
缩小版没有设置触觉感官那些复杂模块，周予霁不会痛。但莱特会给他挡下格伦的欺负，在他打算从高处跳下来时伸手接住他，每天给他擦脸换衣服，头发也编得越来越好。
甚至偷闲做了个城堡模型，3D打印出来，上色、装饰，配置电线灯光，完全是可以住进去的城堡。
周予霁倚靠在城堡的露台边，扬起脸和莱特说话，“你是不是把我当公主养了？”
“没有。”莱特一板一眼地说，“主人要为Eros提供良好的居住条件，法则上说的。”
Eros法则早在莱特解除他们的限制时就废除了，现在的Eros可以通过自己的技能找到工作，换取能源，已经不需要人类赡养。
周予霁轻笑着让莱特靠近一些，莱特不明所以把脸贴近。周予霁双手只能抱住他的鼻尖，轻轻落下一个吻。
“谢谢，主人。”
·
“准备好了吗？”莱特问。
“嗯。”
莱特戴上手套，从玻璃匣子里取出璀璨耀眼的心形粉红钻石，高温炉火融不掉的心脏重新被放回机器人的胸腔，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阖上胸腔，按下启动按钮，莱特的心脏也随着指示灯放缓了跳动。
圆柱形玻璃实验舱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一双蓝得发绿的眼眸，如同暴雪过后的晴朗天空，带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莱特。”
眼前一幕与尘封的记忆重叠，破碎的玻璃，不受控的机器人向他飞来。莱特的眼睛不知不觉被水汽模糊，喉间艰难地挤出声音，“001.”
001撕开身上的线管，赤足走下玻璃台。莱特耗费一年时间打造的身体比之前的更为精致，雪白的身躯在灯光下仿佛闪闪发光。肌肉伴随着他的走动有规律地起伏，皮肤下的感应模块设计得更加复杂，抚上莱特的脸，机器人可以感受到细小绒毛的颤动。
“你好，我是周予霁。”
再没有隔阂，实实在在的机器人伴侣重新回到身边。
莱特几乎瞬间就扑了上去，周予霁稳稳托住他，低头吻了吻发顶。滚烫的泪水从脖子一路往下淌，周予霁迟来地感受到□□的存在。
“我回来了。”
他与莱特紧紧相贴，碾压过唇珠，咬他的唇瓣与舌尖。莱特嘴巴闭不上，晶亮的涎液顺着嘴角滑下去，两人在闪烁着光点的实验室里探索人体的奥秘。
结束后莱特红着脸气喘吁吁躺在周予霁身上，耳边是有力的震动，那是粉红之星在努力工作。莱特的手指在他胸膛画圈玩，“我梦到过你很多次，这样的你。”
“我知道。”周予霁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莱特稍稍仰起身，自上而下俯视他的脸，用手指一寸寸地感受。尽管已经触碰过无数次，但是睁开眼睛，散发着温暖与呼吸的周予霁还是有所不同。
“在梦里，我17岁就把你做出来了。”
“那很好。”
莱特接着说：“可是现实中我耗费了很长时间，走了一些弯路。当初为了尽早证明Eros是我的，初版模型做得很粗糙，而且遇到很多难题。后来进来研究所总是憋着一口气为了做出最完美的机器人，其实做得不好，一点儿都不好，那时候我很抗拒把你带回家，害怕跟我想的不一样。”
“我好久没有单纯地只是为了自己的想法去做东西，这一年多时间，其实我不算勤快。做做你的身体就跑去做别的，总是偷懒浪费了很多时间。”
周予霁浅浅地笑起来，揉着他的头发，“偷懒是指给我做花园、做跑酷场么？”
缩小版的周予霁已然拥有一个完善的星球，莱特甚至还抽空给他做了一些朋友还有学校。
“做让你开心的事就不算浪费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算数。”周予霁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莱特定定看着他，回想起当初第一次写出ERROR程序的心情，那时他并不在乎耗费多少时间，也不在乎做出的东西是否完美。只要自己高兴。
进了研究所后，他的很多研究渐渐背离初心。放缓节奏的这一年，他似乎又找回了创造的快乐。
莱特眉眼弯弯，对他说：“我们回家吃饭吧。”
“好。”
·
弟弟带着一个长着花花公子一样的脸，没有工作，没有身份的男人回家这件事让格伦非常不满。具体表现在处处挑刺，包括但不限于说些假装高深的话，有意跟对方切磋。
但是被对方那比电脑还要强大的大脑怼回去，以及在各种武器或运动比试均被打击得一塌糊涂。
莱特满意地打开光屏记录周予霁的战斗数据，并告知格伦，“这只是中低级模式，你需要多加锻炼了，要不然被行刺的时候逃不开。”
格伦十分不忿，转过身跟自己的私人教练预约时间，并强调要增大强度。凯瑟琳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莱特，你这小情人真不错，什么时候给我也做一个。”
莱特看了一眼周予霁，嘴角挂着笑，“仅此一个，再多没有了。”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Eros.
他的唯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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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他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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