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越过熙攘的人群,走在城市的霓虹灯中。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我脸上肯定是疲惫到面无表情的,工作中用于应酬的笑容已经停止营业。
虽然社畜们并不用像下了课的学生一样需要完成回家作业,但是在我看来,不管是学校生活也好,工作也好,两者给我带来的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其实工作可能会比上学要更轻松点?这么想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也当过学生,不过是站的角度不同罢了,学生觉得自己更累点,我在同情学生的同时也会觉得自己疲惫,就好像是同情过去的自己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学生到最后也都会变成我这样的上班族,到时候的他们肯定也会发出像我一样的感慨。
上班真的好累啊。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繁华的小吃街,偶尔不想做晚饭会选择在这里解决的我,今天并没有这种想法。
昨天好像还有一点剩菜,今天回去吃掉了明天再考虑吧。
下班后的我就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了。
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的我,无意识地往右边看,想着确认之前喜欢的烤串店人数,一个少女却在那之前夺取了我的视线。
学生?因为穿着校服。
脑子首先判断道。
是附近高中的校服,那所高中好像还挺有名的,每年的一本人数都比其他高中多很多,当然作为外地人的我并不清楚是否如此,这些都是之前偶尔听同事讨论亲戚孩子的时候记下来的。
那就是好学生了啊。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还背着书包。
我是晚上六点下班,从我走过来可能快五分钟的时间,也就是六点零五分左右,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是住宿生晚自习的时间,就算是走读生,五点多的时候也应该放了,高中离这里并不远。
难道是我想错了吗,也许好的高中里面也会有坏孩子的。
短短一点时间,我的脑子就给她标上了一堆标签。
她是个高中生,是不是好学生不知道,长得挺可爱的,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
好,对她的打量到此为止,说到底我还未和她有任何交流就擅自猜测她是个坏孩子这点,挺抱歉的,这也是我的缺点之一。
边想着她边看着肉串方向的我要转回头的时候,她却突然地把视线也对了过来。
四眼相对的我们却没一方松懈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两边都像正在狩猎时的雄鹰一样。
啊看过来了。这么想着的我却万万没想到她下一秒立马越过人群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哎、哎。
我立马慌张了起来,想着肯定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我,立马低着头往前走。
看太久啦。
一直会在下班后做“人类观察”的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找我报复的啊。
为什么会立马想到报复,我立马又觉得好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年轻的原因,少女仿佛下一秒就瞬移到了我的身后。
“那个,请等等。”
我身体一僵,想假装自己并不是她在喊的人继续往前走。
“喂,我说…”
很不妙的语气啊,我的表情也变得不妙起来。
无法再假装耳背的我只好停下脚步回头。
少女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只是眉头微蹙,像是在责备为什么我装聋不理她。
没办法,遇到这种情况大家应该都不会停下来的吧,万一后面是变态呢?
不过我们刚才对视过,所以这个借口应该是行不通了。
脑子里正乱糟糟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离人潮,然后看着我一脸认真地说:“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明明是很简单的中文字,拼凑在一起我却无法理解。
一个陌生的高中女生,仅是在路上一眼对视上就说要去我家里,这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不是什么整蛊拍摄,比如四周熙攘的人群里,实际上都是节目组的摄像和眼线,他们表面上行色匆匆,其实都在用余光看往我们这里,试图寻找甚至制造一些节目效果。
这可能吗?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可是,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善良?比较有钱?比较好说话?
这样乱猜根本不会有结果,所以我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是一个人住。”
这是什么理由?是不是有点牵强了?
“你不回家吗?”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明显不悦起来:“没有。”
没有家?也就是父母都不在的意思吗?可是她看起来头发也好衣服也罢都一丝不苟,甚至脚下的板鞋看起来好像是个有名的牌子的。
少女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她平和了音调:“他们都还在,只是我不想回去而已,拜托了,让我去你家待会吧。”
说到这里,我直接把她定性为一个不想回家的正在青春叛逆期的少女,因为我在青春期的时候也偶尔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从来没有付诸过行动,但是谁没有和父母吵架的时候呢?可能明天就会好好回去了吧。
这么想着的我,居然直接就点了头,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打开门让她走进去了。
因为这一片比较繁华,属于中心地带,这是我好不容易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租到的还算看得过去的一居室,我在这个城市没什么朋友,也不会有人熟到会被我带回家,一间卧室也就够够的了。
这么一想,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往我的出租房里带人,不过她肯定也不会住下就是了,就算要住我也不会允许的,这次一定要狠下心来。
少女好奇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平淡道:“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拜托,不要擅自想象别人的住处啊!
我有点无奈,但想到自己也是喜欢做人类观察的人,也轮不到我去指责她。
进门打开灯,还没等我说什么,少女已经自觉地进到屋里在沙发上坐下,把酷似炸药包的大书包放在地上,当然随即进来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并没有什么隐藏摄像机和工作人员。
我干笑一声,走到冰箱面前拿出剩菜剩饭,准备去热一下随便当晚饭解决了。
少女正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摆在桌子上,从这个量来看,她估计要在我这里待上点时候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
微波炉传来滴滴的响声,饭菜已经加热完成,我把剩了一点的炒肉和剩饭摆到桌子上,准备开始用餐。
因为面积原因,客厅里只有一张能算得上是桌子的东西,毕竟我不是学生,不需要有一张专门用作作业桌的桌子,只要有一张够我吃饭和放着平板看电视的桌子就够了。
当然如果有人硬要说那门口的纸箱子也可以算作是桌子那也无可奈何。
所以我只能和少女面对面坐下,她看了一眼我的晚饭:“你就吃这些吗?”
“嗯,多了吃不完。”我用筷子夹了一大口饭放进嘴里,打算速战速决完去刷游戏副本。
少女没有再接话,低下头开始写作业。
我两分钟把饭菜解决完毕,起身去水池把碗洗了,接着去卫生间洗了手之后拿了平板回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下开始刷游戏。
为了不打扰她,我把游戏音量关到最小声,静音是不可能的,静音的游戏叫什么游戏。
少女认真地写着作业,一会看看教材一会看看教参。
是认真学习的好孩子。
看起来也不像会是叛逆的样子,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可能处在叛逆期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的父母吧。
她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递了一本语文书给我。
我暂停游戏,接过书。
她没等我问出疑问就提前道:“名字。”
哦名字,说起来她刚刚根本就没有自我介绍。
居然把一个完全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领进家,我也真是心大。
我翻到了封面看了一眼:沈念雪。
好好好,现在的孩子都那么取名是吧。
跟她一比我的名字也太过普通了,陈茵,完全就是因为我爸喜欢在树底下乘凉才取的名字。
虽然我比她应该也大不了多少,她高二,我应该大五岁吧。
我坐起来从她的桌面上拿了一支笔,又拿了一张草稿纸在角落写上我的名字还给她。
她没有任何反应,我坐在她的身后,甚至不知道她看没看见。
说到底我俩根本就没有必要自我介绍,毕竟她只需要我收留她一会,我也只会收留她这一会,就算她今天没遇到我,她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写作业的地方,她可以去图书馆或者奶茶店,只要可以遮风挡雨,甚至没有桌子也可以。
反正如果是我在叛逆时期离家出走,我肯定不会在路边找一个看样子就是一个人住的落魄上班族要求去她家坐一下,我可能会去图书馆或是同学家。
同学家?刚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我问道:“你没有朋友吗?”
沈念雪咯噔了一下,好像慢动作一样转过身,幽怨地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看了她一会,再次感受到了胶原蛋白的强大,沈念雪雪白的皮肤上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杂质,甚至连青春痘都没有一颗,大大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用好像是撒娇一般的表情对着我。
我突然萌生出了一种有这样的妹妹我一定是铁血妹控的想法。
这么现充的一张脸,不可能没有朋友的。
“不会吧……”
“哼。”她转过头。
拜托,你这样撒娇的话我会想把你拐到我家的。
虽然已经在了就是了。
但是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会想邀请你的哦?
算了,还是收回这种想法,对方可能也会感觉到困扰吧。
“我去洗澡去了。”我把平板放在沙发上。
这么冷的天气就该洗了澡躺在被窝里!
我回到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去往了浴室里,关门之前我还看了一眼沈念雪的方向,她的动作一动都没动一下,只有手在唰唰写着字。
年轻人真好啊,下课了还那么有活力,让现在的我去做的话,估计只能做出十以内的加减法了吧。
在浴室舒服地洗了个澡后,我穿着短裤短袖走出来,不禁冷地抖了一下,还好已经提前在房间里开了空调,我便毫无犹豫走进了房间关上门。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已经是好孩子该回家喝牛奶睡觉的时间了,我简单吹了一下头发往外走打算提醒沈念雪一下。
客厅一点温度都没有,我披了一件外套出来走到沈念雪身后,从后面往她的本子上看。
她在写语文作业,放在左上角的家校本上面数学作业的勾已经打完了。
“很厉害嘛。”我在她旁边的地上坐下。
因为天气冷了,所以我在地上铺了一张地毯。
“你指什么?”
“数学作业。”我指了指她的家校本。
她哦了一声,道:“我还挺擅长数学的。”
“哎——”我随意应了一声,“我比较擅长文科一点。”
“那姐姐教教我英语吧。”她说着把语文作业放到旁边,从作业堆里找了一本英语练习出来翻开放在桌子上。
我看了一眼她的英语练习,上一课的练习上打满了圈圈,末尾没有任何评价,只孤单地写了一个日期。
她半天没等到我的回应,回头看了一眼我,注意到我的目光完全没有落在今天的练习上,回头才发现自己上一课的满面败绩就这么展露在我的面前。
她立马用双手挡上,想着不妥从旁边扯了一本数学练习遮住。
“惨败呢。”我调侃道。
“我的数学可以全对哦。”
“那很厉害。”
我没有说谎,毕竟我的数学从来都是和她的英语作业一样。
她却以为我是在嘲讽她,有点不满道:“那必须。”
我把盖在一堆红圈圈上的数学作业拿开,看了看她的错题:“哦这种题是挺容易错的,但是第五题你怎么会错呢?这是送分题啊。”我的英语瘾突然犯了,咕咕唧唧和她说了一大堆。
沈念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问道:“懂了吗?”
“可能吧。”
我有点无奈,但是英语就是这样,连专有名词都不懂的话确实很难懂,理解了专有名词就会好很多。
不像数学,哪怕理解了专有名词但是不懂那就真的是完全不懂。
还好我已经毕业了,看到数学题就头疼,每次拿起数学题都在疑惑,明明都是英文单词但是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呢。
沈念雪没有继续再写语文了,而是拿起英语开始写,我在旁边看着她写。
她的字很清秀,没有大部分高中生的那种浮躁意味,一笔一划,然后连笔。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写作业居然有一种治愈的感觉。
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空白横线逐渐被填满的满足感,还有一种奇怪的“这些题好难但是我不用写唉”的奇怪想法。
我没说话,看着她写题,偶尔提醒她一下语法错误,竟忘了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等她写完英语作业,再一看居然已经九点半了。
“九点半了。”
“不是很正常吗?高中的作业写到十二点多也很正常。”她又开始写语文作业。
确实很正常,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该回去了。”我提醒道。
“你要睡觉了吗?”
“不……虽然不是但是,你不用回家吗?”我委婉道。
“无所谓,反正家里也没有人。”少女的眼睫微低,看起来有点落寞。
我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点什么。
我的朋友不多,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完全不是这样,第一次在现实里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说。
但是她认真学习,尽力生活,看起来也不是很需要安慰的样子。
我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她看我没话说,笑了一下:“谢谢姐姐,我再坐十分钟就走。”
我有话说,我怎么会没话说呢,我想安慰她,我想说你想来的话可以再来,但是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知道了。”最后的我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客厅的温度还是很低,我多么希望,卧室的温暖也能分给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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