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甘棠愣住了，她总觉得云川话里有话，似乎是有什么深意，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语气都怪怪的。但是自己理亏在先，做了亏心事难免要怕鬼叫门，又不敢直言询问。
两人就这样一路跟着羊逛到了城南的一处宅院，那宅院的四周早已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门口也有两排官兵把守。甘棠踮起脚尖使劲望过去，可惜周围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除了一个个脑袋什么也看不到。
“请各位乡亲请让一让，”云川拍了拍甘棠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从人群中挤过去，他担心人群把羊挤坏了，还将羊抱在怀里，甘棠见状便挤到他身前帮他开路。
经过一番挣扎两人终于来到人群的最前排，再想向前便被官兵架武器阻拦住。云川放下羊从袖口掏出令牌，官兵仔细查看后向云川点头示意放行。那羊继续舔着地面缓缓走进了宅院，云川将手里的绳子塞到甘棠手中：“我要去找邵大人聊几句，你跟着羊进去就可以了。”
“我？跟着羊？”甘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羊。
“你不是要向白大人解释衣服的事情吗？你跟着羊一路过去就能看见他了。”云川扬了扬下巴示意甘棠跟紧羊，接着自顾自地询问起旁边的官兵：“小兄弟，邵大人也在这附近吗？”
“在，我领你过去见大人吧。”
“好。”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朝远处去了，只留下一人一羊在原地左瞧瞧右看看。
甘棠手里的绳子向前动了动，她只好一边望着云川远去的背影一边跟着手中牵的羊向院子里移动。
“这院子倒也阔气，不像是一般百姓能住得起的。看起来这家人非富即贵。”甘棠一边跟着羊缓缓前行一边四处观察：院子里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位手持武器的官兵，个个神情严肃，衬得自己这个牵着羊闲逛的人异常滑稽。
就在这时有几个官兵押着一个人从屋里出来，那人头上蒙着黑罩子，手被反绑在背后，被官兵们推搡着向甘棠这边走来。甘棠连忙牵着羊向旁边让路，望着被押解出去的人影，她心中思量：“那人的身高和身形完全不像之前我救过的那个卫国人，那他会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抓起来？邵不疑早上风风火火不是去抓逃跑的卫国人了吗，为什么他那么多手下现在都在这座宅子里？难道那个卫国人也跑到这里来了？那为什么白玉衡也在这里？”
不过她的疑问很快就出现了答案，一路跟着羊进入了正厅，绕过了门口的屏风，就见白玉衡好整以暇地独自坐在上位，他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身上正穿着早上他派甘棠去送给邵大人的那件衣服。
甘棠瞧了瞧地上的尸体，目测已经死了有一小会儿了，那尸体侧躺在地上，甘棠能看见他胸口插着的长剑，却看不清他向内侧垂下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所以尽管那人的身形和衣着都令甘棠内心大呼不妙，她也不敢在此刻直接下判断，只好先等白玉衡出招，她再想办法见招拆招。
尸体身下大片的血迹已经干涸，而白玉衡的官靴此刻所踩的位置距离血迹的外边缘不到一寸。
“想看就过来看，站那么远看得清楚吗？”白玉衡说完，轻轻吹了吹手中茶杯的茶叶。
甘棠手中牵的小羊也想往尸体的身边靠，被她用力拉住：“我先找个地方把羊拴起来吧，它在容易破坏这个死亡现场。”
白玉衡不置可否，只是在啜饮香茗的间隙用手轻轻扇着茶杯口嗅着茶香：“这茶真是不错，香气四溢，回甘悠长，别看兵部职方司员外品级不高，家中竟有如此好茶待客，从前也是小看了。”
甘棠四处望了望：“这里是兵部职方司员外的家吗？这兵部我听说过，职方司又是做什么的？”
白玉衡又低头抿了一口茶才答道：“这兵部的职方司呀，是兵部四司之一，主要负责舆图绘制、边防镇戍、城防烽堠等事务。”
“哦，原来是负责画图的。”甘棠一时间没有想明白白玉衡的用意何在。
“可以这么说，”白玉衡左手轻晃着茶杯，盯着杯底转动的茶水和茶叶：“接着说下去。”
“接着说？说什么？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呀？”甘棠深知这种时刻少说话才是上策。
“那就先说说这身衣服吧，”白玉衡笑着抬眼望向薄甘棠：“这不是我的旧衣裳吗？怎么跑到死人身上了呢？”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你的衣裳？难道你的衣裳价值连城世上仅此一件？还是说你的衣裳里有什么不得了的贵重东西让你看一眼就能确定是你的？或者说，你喊一声你的衣服，它能答应你？”甘棠决定先试探一下他，确认一下那衣裳到底价值几何，防止过后被讹。
“那倒是没有，这衣裳料子也平平，做工也平平，就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罢了。”白玉衡顺手将左手的茶杯撂在桌子上。
“哦——”甘棠轻舒一口气，点点头，轻轻用手拍了拍胸口暗想：“幸好幸好！既然是普通的衣裳，那就算丢了我赔给他一件不就得了，也不用害怕他狮子大开口了。不过——那为什么刚才云川反复提起我拿到手后没有检查衣服？他那副奇奇怪怪的样子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虽然说平平无奇——”白玉衡左手又摆弄起了他的玉佩：“不过我的衣服一般会在下摆内侧绣上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嗯？”
“我的名字——白廉贞，字玉衡。玉衡乃是廉贞星的别称，是北斗七星中最亮的那一颗，象征公正裁量，不偏不倚。我父亲出身刑部官至宰相，他希望我能继承衣钵，为官公正无私，廉洁自律，纠察冤狱，辅佐朝纲。我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寓意，所以很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做北斗七星的记号，每件衣服都会吩咐云汉帮我缝上几针。”说着他俯下身轻轻掀开那尸体的衣角，果然那里用针线绣着一个简单的北斗七星图案。
“呃……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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