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坡的另一边,黑暗之中忽然浮现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在悄然靠近坐在营地边缘守夜的队长德尔维亚。
队长头也不抬:“附近什么情况?”
“还算干净,只有几只低等的树妖和鹰尾兽。”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轻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下午倒是遇见了一只蛇发女,没抓活的,不小心弄死了。”
话音刚落,一团染血的蛇头就被丢到地上,虬结的蛇头之下是一张惨白的人脸。
“谁让它弄脏了我的衣服。”另一个清脆的女声说,“要不是菲里奥特动作太快,我一定要把它的蛇鳞一片一片拔下来。”
站在德尔维亚面前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玲珑,两人都是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不像是常年混迹野外的雇佣兵,倒像是歌剧院海报上服饰华美的演员。
“蛇发女一般都是成群结队活动,你们杀的很可能是族群中的哨兵。”队长脸色阴沉,“克拉拉,你们太冒失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的目标又不是杀光几个蛇发女。”名叫克拉拉的女孩咯咯笑了起来。在这样渺无人烟的深山里她居然穿了一身条极为精致的蕾丝长裙,蓬松的金色卷发下是一张娇嫩精致的脸,仿佛下一秒便要提起裙角去参加一场茶话会。
她身上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并不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就像荒凉破败的建筑里长出一朵盛开着的绝美花卉,看见的人只会心生恐惧。
“说说吧,菲里奥特,除了蛇发女之外咱们还发现了什么?”克拉拉挽起同伴的手,菲里奥特沉声说:“这片湖水中生长着大量的斯曼藤。”
“斯曼藤可是来自地狱的魔物,我听说它最喜欢在月夜展开捕猎。”克拉拉说,“队长在湖边扎营休息,就不怕被魔物拖到水里,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今晚随时准备拔营。”队长的反应很平静,“你们两个也一样,今晚跟着队伍一起行动。”
“为什么?难道说……我们已经到了秘境的边缘?”见德尔维亚没有否认,克拉拉恍然大悟,“既然如此,告诉我们怎样才能进入秘境也没关系吧?”
德尔维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队长真是的。”克拉拉同菲里奥特对视了一眼,眼中泛起带着恶意的喜悦光芒,“这几天如果不是我们两个在四周打扫卫生,队伍一路上不可能这么顺利,总该给点奖励吧?”
克拉拉俯身凑近队长,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甜香,不过这对于石头般冷硬的队长来说显然毫无用处。
“我只要一点情报,队长,秘境里面真的有永生不死的国家吗?”克拉拉压低了声音,却又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高迪人的传说到底是不是——”“克拉拉。”队长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该去休息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无法在这个男人身上获得任何情报,克拉拉只能悻悻地站直了身子。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大概是人生中最后一场冒险了吧?”她扫视着营地中的队友们,用一种甜美而阴冷的语气说:“真希望有机会欣赏他们死前的表情。”
克洛沁慢慢睁开眼,其实克拉拉和菲里奥特刚一接近营地的时候他就醒了,不过队长身上有用来防止窃听的东西,他听不到那几个人的谈话内容。
视线一转,他发现一旁的温尼居然也没有睡,正呆呆地看着那一对青年男女的背影出神。
“别总盯着人家姑娘看。”他毫不留情地在少年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我才没有盯着她看。”温尼一脸严肃地反驳,“我感觉那克拉拉那个人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克洛沁目送着那对情侣同队长告别之后离开营地,克拉拉和菲里奥特两个人身上带有一种深沉的死气,魔物的气息已经强烈得能让普通人察觉出异样。
常年同各种黑暗生物打交道的克洛沁一眼便能认出菲里奥特是个恶魔,队长应该也知晓那人的身份,所以才允许克拉拉和菲里奥特两个人脱离队伍行动,这对于队伍中其他成员来说是一种保护。
篝火的光芒勾勒出一道沉默的剪影,队长对于这趟行程真正的目的显然有所保留。眼下这支九人小队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太平无事,就像春日河面上的那一层薄冰,稍不留神就会碎裂,露出下面湍急的流水来。
克洛沁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温尼的脊背,“今晚别睡的太死。”
温尼点了点头,同伴的手掌上传来温暖的重量,令他不自觉的安心下来。
“菲里奥特,我们今晚在哪休息?”克拉拉跟在菲里奥特身后,跌跌撞撞地穿行在灌木丛之间,“我实在是受够露宿野外的日子了——嘶!”一株低矮的荆棘刮住了她的裙角,她皱着眉用力一扯,“刺啦”一声,做工精致而昂贵的蕾丝长裙裙摆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该死,好像刮破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克拉拉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污秽的言辞让走在前面的菲里奥特不耐烦地皱起眉。
“我好像提醒过您,小姐,在山里最好不要穿这样行动不便的衣服。”菲里奥特耐着性子说。
“难道让我像那些野蛮人那样穿着发臭的猎装吗?”克拉拉漂亮的脸上满是怨愤,“我在他们身边多待上一秒都感觉呼吸困难,简直难以忍受。”
“所以我建议您最好待在家里,可您一定要跟过来。”菲里奥特有意咬重了一定这个字眼。他无疑是一名十分俊美的青年,暗红色的头发像是一蓬火焰,眼瞳则是香槟酒一般浅浅的金色,这一点“非人”的特征被过于精致的五官所掩盖,近乎完美的样貌让人隐隐感到不详。
“那可是传说中的不死国,我怎么可能不好奇?”克拉拉像是个陷入热恋期的小女孩似的轻轻摇了摇青年的胳膊,“况且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菲里奥特没理她,将视线投向远处。湖边有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夜空之下渺小得如同星子。
“是白天见过的那两个学生。”克拉拉冷哼了一声,见菲里奥特依旧频频朝那边看,她蛮横地伸手将他的头拨回来,“看什么看?有那么好看么?”
“白天那会儿咱们两个虽说躲在暗处没露面,但他应该成已经看见我了。”菲里奥特皱起眉,克拉拉则神色怀疑,“怎么可能?当时距离他们那么远。”
“别小看魔族的洞察力。”红发的青年淡淡地说。
“魔族?你说那两个人也是恶魔?”克拉拉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的神情却是兴奋大于畏惧,“你确定?”
“男的和我一样是个魔族,女的……”菲里奥特犹豫起来,“女的应该也不是人类,但那个魔族用自己的气息掩盖了她的气息,我没法判断她是什么。”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克拉拉跃跃欲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你之外的恶魔。”“别胡闹。”菲里奥特低声呵斥说,“随便去招惹陌生的魔族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克拉拉微微一愣,“我这不是还有你嘛。”她再次撒娇似的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仿佛全然没有看到青年眼底明显的厌恶。
两个人并没有在安全的营地之中停留,而是走到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处背风的矮坡处休息。菲里奥特刚一坐下克拉拉便钻进他怀里,可惜魔族的血并没有温度,她的伴侣无法给她带来半点温暖。
“你说那个人和恶魔是什么关系?”克拉拉将脸颊贴在伴侣的胸口,摆弄着他衣襟上镶嵌着宝石的纽扣,“主人?还是食物?”
“都有可能。”菲里奥特有点昏昏欲睡,克拉拉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忽然用力扯开了青年的衣襟,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女孩的指甲长而且尖利,在青年的胸膛上划出几道浅浅的血痕。菲里奥特皱了皱眉,却还是任由她揭开衣襟,露出肌肉线条清晰的胸膛。
白天的时侯两人被森林里的怪物袭击过,不过那时留下的伤口大多都已经痊愈了,唯独肩膀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曾愈合,那伤痕像是被野兽撕咬啃噬出来的,渗出的血中带着一股奇怪的腥苦味。
“恶魔的自愈能力不是很强吗?怎么唯独留下这道鹰尾兽的咬伤?”克拉拉柔声问。菲里奥特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紧张和恐惧,仿佛靠在怀中的不是温软的少女,而是狰狞的妖魔。
他下意识想将少女推开,却反而被她按住了手腕,“我猜,你是故意让这个地方受伤的吧?”克拉拉脸色阴沉,精致的眉眼中泛起几分怨毒,“听说鹰尾兽的唾液可以淡化诅咒,你以为这样就能洗掉我们之间的契约了?”
菲里奥特脸色惨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见面前的少女冷笑一声,忽地用力将手掌按到他的伤口上,青年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只见两枚血红色的圆形符号同时浮现在少女的手背上和他的肩膀上,这符号就像是炽热的烙铁在恶魔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烫出一股白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血肉被烧焦的气味。
“可惜啊,根本弄不掉呢。”少女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表情甜美而残忍,“菲里奥特,要怎么办才好呢?”
“主人……我知道错了……”菲里奥特止不住地大口喘息着,肩膀上被鹰尾兽咬伤的地方迅速愈合,而那枚血红色的符号更为鲜明地显现出来,符号的中央还有一枚小小的牙印。
“只要契约还在,你就永远是我的奴隶。”克拉拉的手指抚摸过他的肩膀,用一种仿佛和情人低语般的温柔语气说,“奴隶想要逃离自己的主人,你说,该不该受到惩罚?”
女孩手掌的触碰显然会给他带来极大的痛苦,菲里奥特整个人都在发抖,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恐惧。
“不会……我下次不会了。”他喃喃地求饶,“主人……求求你放过我……”
“看在你求饶的份上。”克拉拉眯起了眼睛,低下头慢慢吻上男子的肩膀,一开始是亲吻,很快又变成了撕咬。菲里奥特的身体陡然绷紧了,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其实这一次也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你被那种肮脏的东西攻击。”克拉拉满意地看着他肩膀上的极深的咬痕,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沾上的血迹,忽地又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所以你没有生气吧?”
见菲里奥特没有回答,克拉拉又撒娇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同刚刚阴森的模样判若两人,“是不是很疼?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主人肯原谅我就好。”菲里奥脱力似的向后躺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对主人喜怒无常的性格习以为常。克拉拉再次露出那种纯真无邪的笑容,心满意足地伸出胳膊搂住菲里奥特的腰,“那我们睡觉吧。”
有乌云遮住了头顶皎洁的月轮,四野茫茫星光黯淡,正是夜色最深沉浓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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