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辅资料到的那天，正巧是下午第三课晚自习下课。
林水兮手机收到楼下菜鸟驿站的短信，显示已经到货，凭借验证码取货。
林水兮悄悄带着手机到学校心底也紧张，这几天她一直在意快递什么时候到，上课还会算到达是下午还是早上到，为了安心，她大着胆子带了过来。
菜鸟驿站关门的时候是九点，那个时候林水兮还没放学，她本想让家里人带，但家里只剩下林企舟，她不想拜托他。
第三节课下课要去吃晚饭，铃声一打大家都往外走，现在教室也没几个人，要么是从家里带饭了在家里吃，要么就是在小组做清洁。
不想第二天才拿到资料，想今天就拿到。
这个想法在看到短信的那一刻，就从林水兮脑子里冒出来，直到现在，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林水兮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离上课的时间还早，思来想去，林水兮决定请假。
明华下午吃饭这个段，谁都不可以出校门，走读生和住读生都只能刷脸在食堂吃饭。刷脸和银行合作开展的服务，明华每个学生都使用。
她小跑到办公室，担心盛华已经离开，探头看了一眼，见到盛华还在办公室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敲门，说完报告进去，走到盛华面前，她喊了一句盛老师。
盛华抬头，扶了扶眼镜框，对于她的到来有些疑惑，眼里的信息林水兮都看懂了，意思是不去吃饭来办公室做什么，他开口，“怎么了？”
林水兮低声说道，“我想请假，回家去拿东西，晚自习之前会回来。”
对于请假，盛华一向敏感，他凌厉看了一眼林水兮，带意味不明的质疑，“就这样？有什么东西明天再拿不就行了，请假做什么？”
“是资料。”
林水兮顿了顿，“我的资料忘记带了……”
要是往常，林水兮见到盛华这番态度，立马缄口不言 但这次心里想着躺着菜鸟驿站的快递，林水兮大胆争取了一下，“盛老师，我拿完东西就回来。很快的。”
她说完，盛华看着林水兮，像是在审视什么，办公室里的空调吹着，林水兮听到这个声音，心跟着不上不下，过了三秒，她看见盛华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假条，“行吧，晚自习之前必须回来。”
盛华还是松了口，拿笔写着假条，等写完假条递给林水兮，“记得早点回来。”
“好的，谢谢盛老师。”
林水兮脸上挂着笑，拿着假条出了门。
林水兮在出校门的路上碰到了沈湘三人，她们见到林水兮招手，手上都拿着面包，董雨给她展示一包红豆面包，解释道，“你没和我们一起来食堂，我们以为你有事，也给你带了一份。”
林水兮说谢谢，周英却眼见见到她手上的假条，“你要去干嘛啊？”
“回家拿东西。”
林水兮说完，就看到三双目光如炬的眼神，下一秒，就听到哀求声，“好小水，帮我带点东西进来好不好？”
林水兮记下要给她们带的东西，继续走着。
她走到大门口，保安看了她的假条，让她把学生证放在保安亭里的一个小盒子里，等会回校了才能拿回去。
一出校门，林水兮就忍不住跑起来，耳边有风穿过，她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再快点，她想早点拿到那个快递。
她说不清楚是想要拿那个快递早点，还是想拿到和贺屿有联系的资料早点。
林水兮气喘吁吁跑到菜鸟驿站，拿出手机看验证码。
5—2—5002。
她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货架上，将快递拿出来。
她在驿站就直接将包装拆开，拿在手上。课外习题很厚，有两百多页，因为其他科目的课外资料，林水兮都买了，只剩下数学还在选择，所以她只买了数学一门科目。
她随手翻看里面的东西，题型很新颖，咋一看很简单，细看就会发现不对劲。
贺屿说的没错，对她来说确实难。
她手上翻阅的动作没停下来，直到出门的时候被门外的太阳闪了一下，她才合上。
路过小摊，林水兮想到自己答应沈湘她们的事情，买好她们想要的小吃，全部装进黑袋子里提回学校。
林水兮提着袋子没被保安查，顺利将自己的学生证拿回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对于请假回来的学生，保安会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默许学生带不该带的东西。
林水兮一只手提东西，一只手拿那本教辅书。
“小水同学！”
一道热情的打招呼声。
能喊自己这个名字，在认识的人里，只有陈鹏飞。
林水兮扭头，果不其然是陈鹏飞。
陈鹏飞身旁站着贺屿。
贺屿的校服没拉拉链，袖口也被挽上去，比起陈鹏飞的热情主动打招呼，贺屿稍微冷淡，他也在看林水兮，表示友好地微笑了一下。
林水兮被他看着心激动起来，面上却也只是笑了笑。
她有些不自在想要将手里的资料往身后藏藏。
虽然知道贺屿肯定不知道自己请假只为了拿这本书，但还是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发现。
“小水同学，你出校门了？”
陈鹏飞嘻嘻哈哈上前说着，看见她手里的资料，又看了一眼贺屿，“哇塞，这本我看贺哥也有一本哎。你们怎么都知道都买这本书了，这么好用吗？好用的话我也去买。我们一起回去吧，遇见了也挺巧的。”
“有事出去一趟。这本书，我……”
三人边走边说，林水兮在最右边，陈鹏飞在中间，贺屿在最左边。
林水兮想说自己还没做，但应该还行。
毕竟是贺屿推荐的。
陈鹏飞旁边的贺屿出声，见他这个白痴样，“早喊你买你不买，想要吗？送你一本。”
贺屿的声音有些懒散，他一说完，陈鹏飞有些心动，看向林水兮，“难吗？”
“……难。”
林水兮停顿了一下，她还没做过，今天才拿到的。她带着私心说了贺屿给她的评价。
陈鹏飞又看了一眼贺屿，贺屿掀了掀眼皮，“还行。”
“额……我不要了，我作业都做不完呢……”
陈鹏飞见状，知道肯定不简单，他才说完，贺屿轻轻嗤笑，“你作业什么时候做完过？”
“这不是有你了嘛……再说了，你说还行，那肯定很难，我还是先把基础题做好吧。”
陈鹏飞说完，看了一眼林水兮，“小水同学，上次看我自己成绩的时候瞥到你的成绩，我觉得你可以先做一些基础题，这种难题的话可以放到后面再写写。不然的话太耽误你的时间了，恐怕会耽误其他学科的时间。”
林水兮的脸有些烧起来。
第一是成绩不好的窘迫，她不想在贺屿面前被提及这尴尬的学习。
第二是因为陈鹏飞的话似乎在说她好高骛远，看难题还不如看基础题。
她的确数学基础不好，所以大概看完这本资料后，也没打算一直纠缠在这上面，可能只会选几道例题看看。
剩下的自然是再买一本比较基础的练习册提升自己。
贺屿无意瞥到林水兮红起来的耳根，拍了拍陈鹏飞的肩膀，“先管你自己，少管人家打算怎么做。人家可比你进步大多了，你还一直原地踏步。”
陈鹏飞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好的话，给林水兮道歉。
“没事没事，我打算再买一本其他的练习，这个也有用，我会不定时看看的，谢谢你的建议啊，你别道歉啊。”
林水兮摆手，知道陈鹏飞只是好心而已。
陈鹏飞和贺屿说着话，林水兮在旁边听着。因为他想去买水，贺屿和林水兮都在超市里外等他。
她和他站在一起，可以敏锐察觉到有很多路过的同学都有意无意看了他们，随后和同行的人窃窃私语。
林水兮的手心被塑料袋勒出一道红痕，她不自觉将塑料袋换了一个位置，以此放松。
林水兮在感受到那些目光，心底夹杂一丝喜悦，知道这是因为她和贺屿的名字提及到一起。
但更多的是担忧，又觉得自己卑劣，他会不会觉得烦躁，他会不会苦恼。
她的心像是倾倒的天平，比起她的想法，一边倒向在意贺屿的想法。
“林水兮。”
林水兮抬头，贺屿喊她的名字。
他的眼睫下垂，因为挨的很近，林水兮瞥到了他鼻尖上的一颗很小的痣，在左侧，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楚。
她为自己这个发现而有些隐秘的窃喜。
好像又多了一些关于他的冷知识。
贺屿眼底挂着真情实感的疑惑，微微低头，弯腰朝着林水兮这边，掀唇问道，“你很怕我吗？”
林水兮没想到贺屿会这么说，又见到他的动作，心如擂鼓，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她摇摇头。
贺屿哦了一声，“可能是我想错了。”
“没怕你。大家都是同学。”林水兮竭力让自己的话语变得平静，她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你是老暗的话我怕你。”
你不是盛华。
所以。
我不怕你。
贺屿眨眼，脩然笑出声。
但没继续和林水兮聊天。
他低头拿出手机打字。
修长的手指灵活打着字，可以瞥见手背凸起的青筋，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好看。
见到他这么光明正大玩手机，林水兮都替他担心，怕一会老师来了。
她悄悄离他近一点，站在他拿手机的位置，企图挡住他的动作。
有一点亲近的距离，让她心神荡漾。
但林水兮奇怪，还在思考着贺屿为什么笑。
一瞬间想脱口而出问他为什么笑，但她刚才说完那句话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脑余量，她不敢再继续，怕说错什么，那样会影响此时的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问他，同学没那么熟，朋友又没有到那个程度。
他为什么笑？是在笑她，还是在笑她的话。
陈鹏飞买水出来，动作有点慢，但他手上拿着三瓶水。
贺屿将手机塞进口袋。
林水兮松了一口气。
陈鹏飞给贺屿一瓶可乐，挤眉弄眼，不怀好意，“你的最爱。”
贺屿让他滚。
剩下的是农夫山泉和冰红茶，陈鹏飞问她要那一瓶，林水兮知道这是要请她喝，不好意思摇摇头表示拒绝，“不了，让你花钱。”
“这不是我的钱。”
陈鹏飞摇头，林水兮这下也被搞懵逼了，看向他，“啊？”
“他花得是我的钱。”
贺屿虽然骂着陈鹏飞滚，还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可乐。
他抬抬下巴，“我的卡在他那里。”
明华的刷脸机器有时候会出bug，所以还有校园卡的存在。校园卡可以刷食堂机器买饭，也可以刷超市机器买东西。
陈鹏飞转转卡套，嘻嘻笑，“贺哥你最好了。”
“滚犊子。”
贺屿挥挥手，虽然语气带着不耐烦，但眼底毫不在意。
他显然没把这些钱放在心上。
“所以，你喝吧，这贺哥请我们的。”
林水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
“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太好的，都同学。”
贺屿从陈鹏飞怀里抽出一瓶水，想也没想递给她。
林水兮看着那瓶农夫山泉，她腾不出手拿，贺屿给她放进黑袋子里。
“谢谢。”
林水兮低声说着。
“不谢。如果实在不好意思，就算是我刚才的胡乱猜测给你道歉。”
贺屿弯腰和她擦肩，她近到可以闻到贺屿身上的味道。
贺屿神色如常，放完水就返身站好，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其实只有两秒的动作而已。
但在林水兮看来，却漫长像是一个世纪。
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宕机，所有运算系统都失灵，她的耳朵也不由自主烧起来。
索性，她今天披着头发，将这一轮只属于她的兵荒马乱藏住。
贺屿身上的味道不是她想象中的洗衣液洗过被阳光晒干后的味道。
而是一种类似冷山下流淌的雪水味道，冷冽又干净。
***
回到座位，林水兮还带着懵，她觉得有不真实的感觉。
脚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刚才的一切是真的吗？
林水兮的心里有些空，忍不住眨眼，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贺屿身上的冷山雪水味。
沈湘迫不及待看着她，“小水，煎饼果子你带了吗？”她的眼睛像是一直期待主人放粮食的猫猫，将林水兮一下拉回现实。
“带了的，你们三个要的东西我都带了的。在这个袋子里。”林水兮将袋子放在桌子上，她站在一旁，让她们上前，自己拿自己的东西。
董雨周英都上前，三个人围着黑色的袋子，沈湘将农夫山泉拿出来，好奇问董雨和周英，“你们谁要了矿泉水，直接在学校买不行了？”
“这是我的。”
林水兮说完，沈湘哦了一声，“那我给你放在桌子上。”
林水兮点点头，看着在桌角前的农夫山泉，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的。
等她们三人拿完之后，林水兮才坐回位置上，她将袋子放在她和沈湘的桌子中间，充当她们的垃圾桶。
沈湘她们给她买的红豆面包也在桌上。
林水兮坐在位置上，闻见身边传来的香气，迟钝的胃也做出自己的反应。她下午也没吃东西，全在忙着拿快递。
林水兮拆开面包，一点点撕着吃。
这是她的个人习惯，如果有人要吃的话，她可以撕下来一些然后和对方分享。
沈湘嚼着煎饼果子，见林水兮只吃面包，分享一半给她，示意她咬几口。
林水兮摇头，“我不吃，你自己吃，晚上回去我还可以自己煮面吃，你们回去没时间吃东西。”
吃到后面有些噎，林水兮没有拧开那瓶就在桌前的水，而是自己打开水杯，喝了一口水缓缓。
她的看着那瓶水，想到是贺屿给的，心里涌着甜。
她想好幸运，这几天都好幸运。
幸运到她可以离喜欢的人那么近，近到咫尺，像做了一场荒唐旖旎的大梦。
但幸运断断持续，像是中彩票刮中一次后在短时间再也中不了奖，始终都在幻想期待下一次，事实却是永远都在落空。
林水兮再也不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再单独和贺屿聊天。
每次遇见都是在二班这个大集体中，或许是走廊跑操站队，他站着和身边围着的一群男生说话，或许是他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她和同学一样转身去看他淡定含笑说出正确答案……
她混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贺屿。
在贺屿揽着陈鹏飞从走廊经过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会回头，盯着他的背影好久好久。
有时候迎面遇见，她不敢主动打招呼，陈鹏飞冲她挥挥手，贺屿也微笑示意，她也只敢小声说一句“嗨”。
其实她和贺屿之间本就是蜻蜓略水，转瞬即逝。
她买了新的数学资料，很有用，基础题慢慢吃透，数学一点点学好，小测上面的成绩也逐渐好看起来。
林水兮对于各科都进行了努力划分，争取尽量各科都照顾到，每天晚上都熬夜写作业。平时作业和小测错题都会仔细反思复习，她摸爬滚打总结一套属于自己的学习方式，一步一步前行。
林水兮的排名有了起色，林业没注意，他在为林企舟的事情担心，林企舟这学期成绩一直不好，沈慧和他都急得心火烧，甚至沈慧嘴边还起了一个燎泡。
代香玉倒是抓着问她成绩，她和代香玉分享了这个喜悦消息。
但代香玉却不以为然，“只是一点点进步就得意忘形，还得继续练。暑假到了，妈妈就来接你去补习。”
林水兮的激动被一盆冷水熄灭。
她不期待代香玉夸她，给她一句嗯就足够让她满足。
林水兮抓着手机，铺天盖地的难受向她席卷，将她包密不透风，窒息到濒死。
她忍住哭腔，不想再和代香玉吵架，低低来句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她趴在桌上哭，看着窗外，深色天空上有星星在闪耀，但她泪眼婆娑中，只能看见那倒悬的黑海闪着模糊的黄色，像汹涌海浪中不知前路的挂灯。
她想，就是因为她不够好，所以没人喜欢她。
她得努力变得更好，变得更聪明，变得更会学习，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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