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局外人》的话题没聊太久，导游的哨声就从营地中央传来，提醒大家准备晚餐。
林晓意犹未尽地拉着朋友离开，走前还回头冲叶停挥了挥手：“叶老师，待会儿吃饭我再来找你啊！”
他站在溪边没动，直到那道活泼的身影消失在帐篷群里，才轻轻舒了口气。
晚风卷着水汽吹过来，带着森林特有的潮湿气息，刚退下去的疲惫又漫了上来。
他低头看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眉眼柔和得像被月光浸过，可那双眼睛里，始终裹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就像他从小到大，总在人群里下意识往后退的样子。
晚餐是简单的自助烧烤，炭火的味道混着香气飘满营地。
叶停拿了两串玉米，找了个远离人群的石头坐下。
~不远处，情侣们依偎着说笑，朋友们围在一起玩闹。他有些苦恼待会林晓找过来他该怎么应对。
过了不久，女生果然找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同团的女生，叽叽喳喳地问他哲学相关的问题，他耐着性子一一回答，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
好不容易等她们被别的人叫走去休息。叶停才起身往帐篷方向走。
夜已经深了，营地的灯大多灭了，只有几丝火星在黑暗里亮着微弱的光。森林里很静，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夹杂其他帐篷中传来的窃窃私语。
他走得很慢，欣赏天空的星星。这时叶停才真正感到放松。感冒初愈的身体还带着些虚浮，每一步都踩得很轻。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不是什么特别的动静，只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好像有双眼睛，正看着他。
叶停转过身，望向那片漆黑的灌木丛，那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像蛰伏的兽。风从灌木丛里吹出来，带着几分恐慌吹进他心中。
“谁在那里？”他轻声问，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没有回应。只有树叶晃动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的多疑。
叶停站了几秒，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两步。那股奇怪的感觉消失了。只剩下森林里惯有的潮湿与清凉。
他皱了皱眉，或许是自己太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他叹口气，转身加快脚步往帐篷走去，没看见身后的灌木丛里，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站直。
墨色的眼眸在黑暗里，映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像捕捉到猎物的猎手，带着一丝近乎贪婪的专注。
回到帐篷里，叶停脱了外套躺进睡袋。帐篷外的风小了点，树叶的“沙沙”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他闭上眼睛，却没什么睡意。白天在溪边看到的影子、刚才灌木丛里的窥探感，像两片羽毛，轻轻挠在他心上。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的光映在他柔和的脸上。他翻了下微信，回复了张老师的询问。
幸福人生：小叶，森林空气不错吧，身体是不是舒服很多？
叶停：谢谢张老师，确实旅游感觉不错。
叶停笑了一下，感觉自己回复得好官方。
回完他就放下手机闭上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叶停忽然听见帐篷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很轻，轻得像落叶落在地上，若不是叶停感官敏锐，根本听不见。
脚步声在他的帐篷前停了下来，没有再动。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手指攥紧了身下的睡袋，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秒钟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远去，消失在黑暗里。
叶停躺在原地，直到那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才缓缓松了口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他望着帐篷顶的布料，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森林里，除了他们这些游客，还有别人吗？
但也许是别人起夜路过呢…叶停这么想着，缓缓睡过去。
……
晨光透过枝叶洒进营地时，叶停已经收拾好了背包。
导游那头在分发早餐。这个旅游团每天早上都会有工作人员进来送吃食。
帐篷的支架被他仔细叠好放进收纳袋，指尖划过被风掀起过的帐篷布，昨晚那道轻得像幻觉的脚步声，又在脑海里晃了晃。
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的树林，晨雾还没散尽，深绿色的林海里藏着无数模糊的影子，让他莫名地攥紧了背包带。
“叶老师，早啊！”林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清晨的活力。她和朋友拎着早餐走过来，手里还多拿了一杯热豆浆，“我看你没去领早餐，就帮你带了一杯，还是热的呢。”
叶停转过身，接过豆浆时指尖碰到了杯壁的温度，他轻声说了句“谢谢”，目光却不自觉地避开林晓过于明亮的眼神。
豆浆的甜香在空气里散开，可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紧绷感，却没怎么缓解。
收帐篷时，林晓总借着帮忙的名义凑到他身边，一会儿问他平时在学校会不会跟学生一起玩，一会儿又说以后想考他的研究生。
叶停大多时候只是“嗯”“还好”地回应，手指却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他不习惯这样直白的亲近，就像不习惯小时候孤儿院阿姨们总把他护在怀里，说他“长得招人疼”。
等所有人都收拾好，导游带着队伍往森林深处走。
上午的阳光正好，中和了林中的冷意。林晓一直走在叶停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在学校的趣事，偶尔还会指着路边的野花问他知不知道名字。
叶停看着她蹲在花丛边拍照，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可他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中午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野餐时，林晓特意坐在了叶停旁边，把自己带的三明治分了一半给他：“我妈妈做的，里面夹了熏鸡肉，你尝尝？”
她递过来的三明治还带着余温，包装纸上印着可爱的花纹。
叶停看着那半块三明治，又看了看林晓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谢谢，我自己也带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准备的全麦面包和牛奶，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不想让对方觉得被冷落。
林晓也没觉得失落，只是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叶老师，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说话呀？”林晓忽然问道，“我朋友说我太吵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叶停愣了愣，连忙摇头：“没有，只是我平时话比较少。”
他低头咬了口面包，全麦的粗糙感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有些为难——林晓的热情没有任何恶意，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一次次地往后退，像以前躲在孤儿院的书架后面，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窥探感忽然从背后传来。
不是风的凉意，也不是其他游客的目光，而是一种极其专注的注视。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人群，牢牢地盯着他。
叶停的后背瞬间绷紧。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树林——那里的树木长得格外茂密，枝叶交错着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深绿色的影子在风里轻轻晃动，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怎么了，叶老师？”
林晓注意到他的异样，也跟着回头看了看，“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
叶停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昨晚帐篷外的脚步声，现在这道莫名的注视，但团里其他人也没有异常。
这片森林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豆浆，模模糊糊映出自己柔和的眉眼，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他不知道，那道藏在树林里的目光，正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握着杯子的手上，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的苹果香，像在宣告猎物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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