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总部的offer很快就发到了郑珂邮箱，职位是商业部亚太市场总监。
总部还从加拿大派了几个管理层过来，其他人员需要从本地招聘，当然郑珂是团队里唯一的中国面孔。
开工第一天，晨会结束后她的办公桌上已经摆了一大叠资料，分门别类地标着各部门各职位的候选人。
“Koko，这是我们第一项工作，先把班子组起来。”
说话的是HR的主管，叫Angelica，也是郑珂的老熟人。
“所以下午面试只有我们两个参加？”
“商务部只有我们和Chris，他负责记录。”
Chris是总部给她配的助理，是个法裔，标准的高加索帅哥。
她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其他部门呢？”
Angelica摊着双手耸了耸肩说：“你要是有时间欢迎来玩。”
郑珂当然没有这个时间。
她花一上午过了一遍候选人资料，下午两点开始面商业部顾问。
手上的简历是已经通过头两轮面试的候选人，清一色的国内前三本科，或者重点大学本科加国外名校研究生。
面试过程都大同小异，自我介绍，优劣势分析，情景模拟，能面到最后一轮的水平都不低。
面试完毕，郑珂和Angelica在会议室复盘，她最后选了两男两女。
Angelica突然神神秘秘地抽出份简历塞进她怀里说：“这个你也得收了。”
她翻开，是一个打扮很精致的姑娘，但刚才态度太傲慢她不喜欢。
“为什么？”
她捂着嘴凑到她耳边说：“有金主爸爸。”
郑珂翻了个白眼，把简历扔给她转身就走，把她急得踩着高跟鞋在后面追：“我说真的！这个真要收！”
“那你送去Peter的部门，我不要。”
“她就要来你这，点名必须是商业部！”
“我们公司是开餐厅的？她来这点菜的？”
郑珂平时还能正经一下，一急就把和周欣欣说话那套拿出来了。
“哎呀，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是甲方爸爸的意思。”
“哪个甲方，我去说。”
国内的业务都没铺开，哪来的什么甲方。
Angelica甩着她那头金发连连点头，举着双手说：“好好好，我发给你，你自己去联系。”
郑珂回了办公室都没消气，拿出手机扫了眼Angelica发来的消息。
科恩电子？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之前在总部发来的意向客户名单里见过，国内炙手可热的科技公司。
晚上回家郑珂打电话跟欣欣说了白天的事。
“现在国内的关系户都这么嚣张吗，她要是面试的时候装得乖一点我也不至于这么排斥。”
“带资进组的二代罢了，在你们金融业很常见啊。”
“是吗？”
“对啊，反正你们需要钱，她能给你挣钱不就行了，其他的你管她呢。”
在国外呆久了，郑珂觉得自己的内部体系有些混乱，有些做法偏向于西方人那一套，有些事情上又揣着中国人的传统。
那边接着又说：“对了，阿姨不是催你相亲吗，你先对自己的事上上心ok？”
“你不也没着落吗，我们俩都单着吧，以后一起去养老院。”
“养老院你还是自己去吧，这样的黄金时间我得出去找小鲜肉了，拜拜。”
郑珂看了一眼电话，挂得这么快，真是无情。
她第二天约了科恩电子的陈总，本来是早上的约临时被改到下午，外面突然下起雨，Chris说开车送她过去。
“科恩电子，全球视觉计算技术的行业领袖及图形处理器的发明者，主研电子技术和半导体...”
一大堆专业术语看得有些晕车，她随便往下翻了翻。
“...在游戏行业中地位显赫，被誉为加速计算领域的先驱...”
郑珂在后座补课，Chris从后视镜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贴身的米色衬衫和黑色鱼尾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气质成熟老练，像是要去对付什么难缠的人物。
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的声音打断了郑珂，她抬头打量四周。没想到是在一片高新产业园，规模比她预想的大很多。
刚停好车就有秘书撑着伞在车外接她，客气地打过招呼后一路陪她上楼，态度毕恭毕敬。
郑珂吃了一惊，很难把这样的企业文化和昨天面试那位的态度联系起来。
进了办公室，秘书说陈总在厂区有些事，马上回来，问她喝点什么。
郑珂要了一杯拿铁，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
“科恩电子麾下产品包括面向娱乐及消费市场的系列产品，服务专业设计和可视化领域的系列产品。”
“这些产品改变了视觉效果丰富、对计算能力要求高的领域，如视频游戏、电影制片、金融建模、空间探索和医学成像等...”
等终于把资料过完一遍，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CEO，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很热情地朝她伸手。
“你好，我叫陈辛凌。”
她也伸出手去，礼貌地握了一下。
“你好，郑珂。”
“我知道我知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说完歪头想了一下，“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郑珂微微一愣，很快客气地点了点头。
“快请坐快请坐。”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地有些过头，郑珂再一次对这公司的企业文化感到惊讶。
“是这样陈总，我之前收到总部发来一份意向名单，听说贵公司对我们R集团的业务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深入探讨一下？”
他显然没想到郑珂这么快进入正题，顿了一下：“啊，对对对，是的，我们在北美就合作过，这次在中国希望可以继续。”
说完冲她挤了下眼睛：“这个叫做再续前缘，对吗？”
郑珂看明白了，这位陈总走的是白人那一套交际花风格，只是汉语水平有限，两者结合起来有些滑稽。
“在北美就合作过？您在北美有其他公司？”
他点点头：“对，是另外一个公司，但股东就那几个，名字换来换去到处乱开公司。”
郑珂被他的说辞逗笑了。
“那我们尽量延续以前的模式，还是您这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陈辛凌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都行，你看着办，合同准备好发给我就行。”
郑珂彻底懵了，想不到国内的生意这么容易做。
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对了，陈荣凌小姐是您的？”
“啊，荣凌是我妹妹。”
原来真的是家属，怪不得这单生意这么容易。
郑珂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问。
她捏着嗓子放轻了语调，试探着问：“您妹妹来我们公司面试，想进入商业部，这个您知道吗？”
“什么？”
陈辛凌惊讶得要跳起来，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她去你们公司？”
看来是不知情。
郑珂犹豫着答：“对，就在昨天。”
陈辛凌摆摆手，一脸嫌弃：“你别理她。”
“啊？好。”
今天的两件事情都解决得太顺利了，郑珂出了办公室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Chris看她双眼放空的样子，以为遇到了什么困难，默默地替她拉开车门看着她上车。
此时的总裁办公室，陈辛凌和裴湛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渐渐驶离的轿车。
陈辛凌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说：“真的很漂亮，你眼光确实不错。”
裴湛睨了他一眼，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啊，我把事情办得这么好。”
要是眼神是把刀裴湛已经把他切成一百零八片了。
他冷冷地说：“再续前缘？百闻不如一见？还有个什么，北美的公司？你就差把我名字写在脸上了。”
陈辛凌抿紧了唇不敢再说话，裴湛掸了掸烟灰，看他一眼。
他像是得到了允许，又开了口：“不是，这有什么好气的，那她如果真的想查，不也能查出来嘛。”
空气一凝，裴湛没说话，径直走出了门。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
郑珂并没有时间去细想科恩电子的事，她一回到公司就被拉着准备新人的任职和培训，还得和HR磨他们的待遇。
就这方面而言，郑珂因为自己吃过钱的苦，所以会尽量给年轻人争取权益。
“底薪，提成，年终，再细分到现金，股票，期权，尽快把方案发给我。”
Angelica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总部可没给这么多预算，你不问问老大的意思吗？”
老大指的是Vincent，亚太地区总裁，人还在加拿大根本不在岗的虚职。
“这一批可是开国功臣，必须留住的，Vincent不会拒绝我，他根本不管。”
Angelica知道总部放权给郑珂的事，她几乎可以说是亚太老大，但HR的职业病还是让她想再争取一下。
“但我们招人的时候可没说这些钱。”
“那你就弄个成长机制，呆几年分股票几年分期权，反正我要的这几个人都是精英，你必须想办法给我留住。”
Angelica被她这副坚决的样子气笑了，打趣地说：“你知不知道你上班和下班完全是两个人。”
“OK，那你当我人格分裂，快去收拾准备下班吧。”
晚上郑珂约了张灵和郑明伟去吃一家新开的海鲜自助，就在她公司附近。
这片是最繁华的CBD，所以下班高峰期堵车很严重，郑珂开了导航准备走着去。
她回国还没来得及买车，一是自己的驾驶技术堪忧，二是C市的交通太复杂，她偶尔帮郑明伟看个导航都看不明白，更别提自己上路了。
耳朵里塞着耳机，她选了最快的路线，七拐八拐地竟然进了一条小胡同。
四周安静地出奇，她拿出手机把音量调小，再一抬头，竟然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得恍如隔世的脸。
身体某个地方瞬间绽开一场五彩斑斓的爆炸。
昏黄的夕阳正打在他凌厉的侧脸和颀长的身形，和以前比他好像褪去了最后一点稚气，皮肤还是很白。
裴湛从一辆郑珂不认识的看着就很贵的跑车上下来，关了车门插着兜朝旁边的饭店走。
没走出两步旁边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精致洋装的姑娘从副驾下来，小跑着去追他，还上前拉了下他手腕。
郑珂倏地移开眼，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像偷窥。
她又低头把耳机的音量调大，大到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才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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