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喧嚣散去,老洋房里只剩下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的整理。夕阳的金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赵淮景长舒一口气,松开领带,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他看向身边的贺知韫,伸手帮他理了理微微歪掉的领带夹,语气变得轻快:“走吧,爸妈还在餐厅等我们。”
预订的是一家格调雅致的本帮菜餐厅私密包房。走进去时,赵淮景的父母和贺知韫的父亲已经坐在那里,气氛融洽地聊着天。看到他们进来,三位长辈都露出了笑容。
“忙完了?今天很成功。”赵淮景的父亲赞许地点点头。
“快来坐,肯定饿坏了。”赵淮景的母亲热情地招呼,尤其关切地看着贺知韫,“知韫,今天站了很久吧?累不累?”
这种自然而然的关怀让贺知韫心头暖融融的。他在父亲身边坐下,摇了摇头:“不累,阿姨,今天很开心。”
这顿家宴,气氛与方才觥筹交错的酒会截然不同。没有应酬的客套,只有家人间的温暖与随意。他们聊着今天的趣事,聊着魔都的生活,偶尔也聊些家常。
贺知韫的父亲和赵淮景的父母似乎很谈得来,关于东西方文化差异、商业环境乃至养生心得,都能聊上许久。
席间,赵淮景的母亲再次提起希望他们有空多回美国住段时间,赵淮景笑着应承,在桌下悄悄握住了贺知韫的手。
晚餐结束后,两位父亲意犹未尽,约着明日再去喝早茶。赵淮景和贺知韫先将母亲送回酒店,然后才一起返回贺知韫的公寓。
回到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一天的紧绷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贺知韫靠在玄关的墙上,看着正在脱外套的赵淮景,轻声说:“淮景,谢谢你。”
赵淮景动作一顿,回头看他:“谢什么?”
“谢谢你今天在肖屿面前维护我。”贺知韫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也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家。”
赵淮景心头一动,走过去,将他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
“傻瓜,维护你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至于家……是我们一起有的。”
窗外是魔都璀璨的夜景,窗内是相拥的两人。
J&Y正式运作后,迅速步入正轨。赵淮景同样忙碌,但他总能将工作和生活平衡得恰到好处,至少能保证三餐规律。可贺知韫不同。
投资分析师的工作强度极大,尤其是在项目关键期,连轴转是家常便饭。贺知韫又是个一旦投入工作便近乎忘我的人,对细节要求严苛,这让他比别人消耗更多心力。
这次去京城出差两周,跟进一个重要的跨境投资项目。期间,他和赵淮景每天都会通电话,或长或短。电话里,贺知韫的声音听起来总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虽然会简单说说工作进展,但兴致明显不高,提到吃饭也总是含糊带过,“吃过了”、“还行”成了常用词。
赵淮景在电话这头皱眉,心里清楚得很,这家伙肯定又没好好吃饭。但他远在魔都,除了叮嘱,别无他法,只能盼着他早点回来。
两周后的傍晚,赵淮景提前处理完工作,亲自开车去浦东机场接人。他站在接机口,看着航班信息屏上显示“抵达”的字样,目光在涌出的人流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当贺知韫拖着小型登机箱走出来时,赵淮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不过短短两周,贺知韫整个人清瘦了一圈。他穿着合身的衬衫和西裤,原本恰到好处的剪裁此刻竟显得有些空荡,尤其是腰身那里,肉眼可见地纤细了不少。
他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和连续工作的倦怠,下巴似乎更尖了,那双标志性的蓝眸也失去了些许神采,氤氲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淮景。”贺知韫看到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赵淮景没说话,伸手自然地接过他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则直接揽住了他的腰。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清晰地感受到那截腰身比记忆中更细、更单薄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赵淮景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丝责备。
贺知韫靠在他身上,似乎卸下了一点重担,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撒娇:“那边事情太杂了,吃饭总是不准时,吃几口就被打断,后来也没什么胃口了。”
赵淮景眉头紧锁,没再多问,揽着他快步走向停车场。坐进车里,他侧过身,仔细端详着贺知韫苍白的脸,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下巴都尖了。项目再重要,也不能把身体熬垮。”
贺知韫闭上眼,感受着赵淮景掌心温热的触感,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的暖流。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会流露出这般脆弱和依赖。“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他轻声保证。
“没有下次。”赵淮景语气坚决,他发动车子,“我先带你回家,熬点粥给你暖暖胃。然后你好好洗个热水澡,睡觉。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说。”
车子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城市的车流。贺知韫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赵淮景专注开车的侧脸,窗外流转的霓虹光影掠过他深邃的眼眸。
身体的疲惫依旧存在,但心头那块因为过度劳累和孤独而冰冷坚硬的地方,正被身边人无声的关怀一点点熨帖、温暖。
回到魔都后,贺知韫被赵淮景强行按在了“休养”的日程表上。景资本那边,赵淮景将能委托的工作都分派了下去,尽量准时下班回家。而贺知韫这边,也被要求减少了不必要的外出和应酬。
赵淮景的公寓厨房,使用频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研究起养胃的食谱,从软烂的小米粥、山药排骨汤,到清淡易消化的清蒸鱼、炖蛋,变着花样地做。他甚至专门请教了营养师,如何在不增加肠胃负担的前提下,帮贺知韫把掉下去的体重补回来。
餐桌上,常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再吃半碗,这个粥炖了很久,很烂的。”赵淮景将盛好的粥推到贺知韫面前,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贺知韫看着碗里的粥,虽然胃口依旧不佳,但还是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吃得很慢,眉宇间偶尔会因为胃部隐约的不适而微微蹙起。
赵淮景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见他放下勺子,便会轻声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还是不合胃口?”
有时贺知韫实在吃不下,赵淮景也不会勉强,只是会过一会儿给他热一杯温牛奶,或者准备一小份蒸熟的水果。
尽管赵淮景如此悉心照料,半个月过去,贺知韫身上似乎还是没长出多少肉。腰身依旧纤细,脸颊的轮廓也还是分明,只是气色比刚回来时好了一些。稍微吃得不合适,或者工作压力稍大,他还是会感到胃里隐隐作痛,食欲不振。
赵淮景看着心疼,也隐隐有些担忧。他担心这不只是简单的劳累和饮食不规律留下的后遗症。
“明天早上我空出来了,我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一天晚上,赵淮景看着贺知韫只喝了小半碗汤就放下筷子,终于下了决定。
贺知韫愣了一下,想拒绝:“不用了吧,可能就是需要时间慢慢调养……”
“检查一下,求个安心。”赵淮景打断他,态度坚决,“如果是小问题,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养;如果不是,更不能耽误。听我的。”
第二天,赵淮景推掉了所有安排,亲自开车带贺知韫去了魔都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挂了消化科的专家号。等待和检查的过程中,赵淮景一直陪在贺知韫身边,握着他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持。
一系列检查做完,医生看着报告单,推了推眼镜。
“贺先生,从检查结果来看,没有器质性的问题。”医生的话让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主要是功能性的肠胃紊乱。之前长时间的饮食不规律、精神高度紧张和过度劳累,导致肠胃功能减弱,消化吸收能力下降。所以会消瘦,容易不适。”
医生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物,并着重强调了注意事项:“药是辅助,关键还是靠养。一定要按时吃饭,清淡为主,七分饱就好。同时,情绪放松也很重要,压力太大会直接影响肠胃。慢慢来,会好的。”
从医院出来,坐进车里,赵淮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转身看向贺知韫,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眼神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听到了?没有大问题,但需要好好养。”赵淮景的语气轻快了不少,“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监督员,一顿饭都不能落下,也不准再把自己累到那种程度。”
贺知韫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涩。他握住赵淮景的手,轻轻点头:“嗯,听到了。辛苦你了,淮景。” 他知道,这段时间,赵淮景的担心和焦虑,并不比他少。
虽然问题不严重,但这场虚惊也让贺知韫真正意识到了健康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安危牵动着另一个人全部的心神。
回家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融融的。贺知韫靠在椅背上,感觉一直萦绕在胃部的那种隐约坠胀感,似乎都减轻了许多。他闭上眼,决定真正放下心里的负担,配合调理,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份不容辜负的深情。
十一月的魔都,秋意渐深,梧桐叶落,为城市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贺知韫生日的这一天,天气却格外晴好,阳光带着暖意,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满赵淮景公寓的客厅。
赵淮景没有安排盛大的派对,只精心准备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的浪漫晚餐。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摇曳的烛光和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空气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
晚餐是赵淮景亲自下厨做的,都是贺知韫喜欢且目前肠胃能够接受的菜式。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惬意。
贺知韫的气色比前阵子好了不少,在烛光的映衬下,蓝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明亮。
用餐完毕,赵淮景起身,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装考究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放在贺知韫面前。
“生日快乐,知韫。”他的声音在柔和的音乐背景下,显得格外低沉而温柔。
贺知韫看着那个盒子的大小和形状,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抬眸看了赵淮景一眼,对方只是微笑着示意他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略带一丝颤抖地掀开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设计简约而经典,铂金的指环,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戒面内侧,似乎刻了细小的字样,在灯光下看不真切。
贺知韫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礼物。
一枚戒指,它所承载的意义太过特殊和沉重。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淮景,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不敢确定的惊喜。
“淮景,这……”
赵淮景看着他惊讶的模样,笑容加深,眼神温柔而笃定。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伸出自己的左手,自然地放在桌面上。
这时,贺知韫才猛地注意到,赵淮景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同款式的戒指。同样的简约,同样的质感,在灯光下泛着柔和而坚定的金属光泽。
原来他早就戴上了。
“这不是求婚,”赵淮景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郑重的承诺意味,“我知道婚姻的形式对我们来说或许不是最紧迫的。这只是我想给你的一个承诺,一个凭证。”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贺知韫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想告诉你,无论未来如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这枚戒指,代表着我的认定和归属。”
贺知韫的心像是被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酸胀而滚烫。他看着盒子里的戒指,又看看赵淮景手指上那枚同款的,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冲击着他,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从未奢求过这样的形式,尤其是在经历过云琛的背叛后,他对于“承诺”二字曾心存畏惧。但赵淮景用这样一种低调却无比真诚的方式,给了他最深切的安全感。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在指尖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尝试着,缓缓地将它戴在了自己左手的相同手指上。尺寸竟然分毫不差。
“你怎么知道我的指围?”他声音有些哽咽,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
赵淮景伸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他戴着戒指的手,指尖在他戴着戒指的位置摩挲着,低笑道:“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量的。”
两人手指交握,两枚同款的戒指在烛光下交相辉映。
“我很喜欢,”贺知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反握住赵淮景的手,力道很紧,“非常非常喜欢。” 他不需要盛大的仪式,不需要华丽的誓言,这样一枚简单的戒指,和赵淮景早已默默戴上的同款,胜过千言万语。
这个生日,因为这枚戒指,变得无比特殊。它不仅仅标志着年龄的增长,更象征着一段关系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承诺与羁绊。窗外的城市灯火温柔,而屋内,两颗心因为这对小小的指环,靠得前所未有地近。
烛光在贺知韫湛蓝的眼底摇曳,像洒满星子的海。他反复低头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指环熨帖的触感不断确认着这个夜晚的真实。
“我真的……太开心了。”他举起酒杯,声音里带着微醺的柔软。这已经是第三杯红酒,远超他平时养胃时的量,但赵淮景这次没有阻拦。
“我知道。”赵淮景与他碰杯,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他身上。看着贺知韫脸上久违的、毫无阴霾的笑容,他觉得偶尔破例也值得。
酒精让身体变得轻盈,也让那些紧绷的弦悄然松弛。贺知韫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从童年港城的夏天,讲到意大利严厉的爷爷,再讲到初到魔都时的孤独。
这些他平时鲜少提及的往事,在此刻带着戒指的手指间,自然地流淌出来。
赵淮景静静听着,偶尔握一握他戴着戒指的手,作为回应。
“淮景,”贺知韫忽然倾身过来,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带着酒气的呼吸温热,“我爱你……。”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赵淮景心上。他看到了贺知韫蓝眸深处那一直不曾完全消散的不安,以及此刻被酒精和喜悦冲刷出来的、全然的依赖与爱恋。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赵淮景再也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微热的脸颊。“傻瓜,”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等你爱我很久了。”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贺知韫最后的克制。他主动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红酒的醇香和前所未有的热烈,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在彼此脸颊旁偶尔掠过,提醒着他们刚刚许下的承诺。
事情的发生变得顺理成章。
从餐厅到卧室的路径上,散落着两人的西装外套和领带。他们纠缠着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赵淮景仰望着上方的贺知韫,眼神迷蒙却异常明亮,那双蓝眸在黑暗中如同浸染了月光的深海,盛满了信任与渴望。他微微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指尖划过赵淮景的眉骨、鼻梁,最后停留在他同样戴着戒指的左手上,十指紧紧交扣。
“淮景……”他呼唤着他的名字,如同吟诵誓言。
赵淮景以更深的吻作为回应。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虔诚,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知道,今晚不仅仅是**的宣泄,更是两颗心在戒指的见证下,完成了最深层次的契合与联结。
在情动的顶点,贺知韫汗湿的额头抵着赵淮景的肩颈,两人紧扣的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那两枚戒指紧紧相贴,仿佛也拥有了温度。
夜深时分,激情渐退。
赵淮景累极了,蜷缩在贺知韫怀里,几乎立刻就要睡去。但他戴着戒指的手,依旧无意识地抓着贺知韫的衣角。赵淮景轻轻拉过被子将他盖好,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久久凝视着怀中人安睡的侧颜,和他手指上那枚象征着自己全部承诺的指环。
他在贺知韫汗湿的鬓角印下一个轻吻。
“生日快乐,我的知韫。”
生日那枚戒指,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贺知韫内心深处某个紧锁的盒子。里面藏着的,是那个在意大利古老庄园里从未被允许释放的、渴望亲密与依赖的少年。
他开始变得格外“黏人”。
赵淮景在书房处理邮件时,他会端着水果蹭进去,也不打扰,就挨着他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头靠在他肩上,安静地看书,偶尔抬头索一个吻。
早晨醒来,若是赵淮景先起,他会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直到抓住赵淮景的衣角或者手腕,把人重新拉回床边,将脸埋在他颈窝蹭上好一会儿才肯放人。
这些小小的、带着撒娇意味的举动,自然而不做作。赵淮景对此,只有满心窝的喜爱和纵容。
他常常在贺知韫凑过来时,顺势将人揽得更紧,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心里软成一片。他有时会捏着贺知韫的后颈,像安抚一只慵懒的猫咪,低笑着调侃:“我们小朋友最近怎么这么爱撒娇?”
贺知韫也不答,只是用那双湛蓝的眼睛望着他,里面盛满了被爱意浸润的坦然和一点点小小的得意,仿佛在说“就撒娇,你又能拿我怎样”。
赵淮景确实不能拿他怎样,只会满足他各种合理或不那么合理的要求,比如提前下班陪他去看一场无聊的电影,或者深夜里为他做一碗他忽然想吃的酒酿圆子。
这天,贺知韫的好友林玖来魔都出差,约他吃饭。贺知韫自然带上了赵淮景。
林玖算是见证过他最初那段艰难日子的人,在餐厅见到赵淮景的第一眼,林玖就在桌下偷偷给贺知韫发消息:【卧槽!极品!这成熟稳重的气场,韫,你从哪儿找到的这种人间绝色?】
整顿饭气氛都很愉快。赵淮景谈吐得体,风趣幽默,又能恰到好处地接住林玖各种天马行空的话题,丝毫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冷落或不适。林玖对他印象好得不得了。
趁赵淮景起身去洗手间的间隙,林玖立刻凑到贺知韫身边,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八卦至极的光芒:“快!老实交代!跟这种看起来就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在一起……什么感觉?爽不爽?”他挤眉弄眼,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贺知韫脸上微热,斜睨了他一眼。若是以前,他定然不会讨论这种私密话题。但此刻,被幸福包裹的他,心底也生出一点小小的、想要分享的炫耀欲。他勾勾手指,林玖立刻把耳朵凑过来。
贺知韫用手挡在嘴边,用气声飞快地说了一句:“他很棒。我喜欢。”
林玖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他压低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啊啊啊!你的意思是……他是下面那个?!妈呀!赵淮景?!他……他为你做受?!这什么神仙爱情!我磕死了!”
贺知韫但笑不语,只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蓝眸里漾着狡黠而满足的笑意。
这时,赵淮景回来了。他刚落座,林玖就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故意眯起眼睛,用一种半是玩笑半是探究的语气问:“赵大哥,看你们这么好,我替我们韫宝问问,你到底有多爱他呢?”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甚至略带冒犯。但赵淮景没有丝毫不悦,他甚至没有看林玖,目光直接落在身旁的贺知韫脸上,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餐厅喧嚣的背景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他微微笑了笑,语气平静却笃定:“比他爱我,多了好几年。”
贺知韫一怔,蓦地抬头看向他。
林玖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即拍桌大笑:“哈哈哈!意思是您老早就暗恋我们韫宝了?卧槽!原来你是这样的赵总!”
贺知韫的心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酥麻一片。他望着赵淮景,想起初遇时他审计时的公事公办,想起意大利酒吧醉后他那句“就当没发生”的冷静,想起后来他一次次不动声色的维护与靠近……原来,在那久之前,情感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吗?
赵淮景在桌下轻轻握住了贺知韫戴着戒指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像是在说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秘密。
大家哄堂大笑,气氛热烈。贺知韫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身边男人沉稳含笑的侧脸,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他反手扣住赵淮景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握。
陪伴出差
年底的金融圈,总是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忙碌气息。报表、结算、年终总结、来年规划……所有事情都堆叠在一起,空气里仿佛都漂浮着数字和咖啡因的味道。
贺知韫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连轴转的状态。书房里的灯常常亮到深夜,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手机消息提示音几乎没有停歇过。
虽然他现在尽量保证按时吃饭,但快速扒拉几口就又投入工作的样子,还是让赵淮景看得直皱眉。
看着贺知韫眼底重新浮现的淡淡青黑,和偶尔因为胃部不适而下意识按着上腹的小动作,赵淮景做了个决定。
“下周去京城出差,我陪你一起去。”一天晚上,赵淮景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贺知韫手边,语气平静地宣布,而不是商量。
贺知韫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蓝色的眼眸带着些许疲惫的茫然:“嗯?你公司那边……”
“年底了,主要项目已经收尾,剩下的事情远程可以处理。”赵淮景打断他,手指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他的理由很简单,却让贺知韫无法拒绝。那点因为忙碌而被强行压下去的、对恋人的依赖,瞬间又冒了头。他放下笔,伸手抱住赵淮景的腰,把脸埋在他身前,闷闷地说:“好。”
于是,这次出差变成了双人行。
赵淮景没有订酒店,而是直接预定了服务式公寓,带有一个设施齐全的小厨房。
抵达京城的第一天,贺知韫就去客户公司开会,赵淮景则留在公寓里处理自己的工作邮件,然后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
晚上贺知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时,一开门就闻到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
客厅的灯光调得很暖,餐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清淡养胃的菜式。
“先去洗手,吃饭。”赵淮景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魔都的家里。
那一刻,京城冬夜的寒意仿佛被彻底隔绝在外。贺知韫站在玄关,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酸软一片。
接下来的几天,模式差不多。贺知韫外出奔波,赵淮景则坐镇公寓,成了他稳固的后方。
无论贺知韫多晚回来,总有一盏灯亮着,总有一口热饭等着。有时贺知韫需要熬夜准备材料,赵淮景也不会先睡,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书,或者处理自己的事情,默默地陪着。
贺知韫在一个应酬上不得已喝了两杯酒,回到公寓时胃里隐隐作痛,脸色发白。
赵淮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着脸给他倒了温水,找出药让他服下,然后用手掌隔着睡衣,一下下轻轻地帮他揉着胃部。
温热的手掌和恰到好处的力道,极大地缓解了不适。贺知韫蜷缩在沙发上,枕着赵淮景的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到了床上,身边是赵淮景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天光还未亮,但他觉得无比踏实。
有赵淮景在身边,连出差都变得不再难熬,甚至带上了一点蜜月般的色彩。在工作的间隙,他们也会偷得浮生半日闲,手牵手在京城古老的胡同里散步,或者一起去尝某家赵淮景查到的、评价很好的私房菜馆。
忙碌依旧忙碌,压力依旧存在。但因为有了陪伴,贺知韫感觉自己像是有了最坚实的铠甲和最温暖的港湾。他不再是一个人硬扛,所有的疲惫和辛苦,都有了可以倾诉和分担的对象。
回魔都的飞机上,贺知韫靠着赵淮景的肩膀,低声说:“以后出差,你都陪我好不好?”
赵淮景侧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回答毫不犹豫:“好。”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魔都的空气里弥漫着节日特有的喧嚣与期待。
外滩想必已是人山人海,等待着盛大的跨年倒计时。写字楼里,虽已过了正常下班时间,仍有许多人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盼着能赶上新年的钟声。
贺知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关掉了电脑。年底的忙碌加上前阵子出差积累的疲惫,让他感觉有些头疼。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手机里有赵淮景发来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结束,说在楼下等他。
想到赵淮景,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暖意。他们原本计划一起在家安静地跨年。
他乘电梯下楼,走出写字楼大门,冬夜的寒风瞬间裹挟了他,让他打了个寒颤,头似乎更疼了些。他拢紧大衣,抬头望向马路对面,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果然安静地停在老位置。
街灯昏黄,车流不息,对面车辆的驾驶座车窗降下了一半,他能看到赵淮景模糊的侧影,似乎正看着手机,可能在处理工作。
贺知韫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加快了脚步,走向人行横道。信号灯显示着红色的行人标志,他停下脚步,和其他几个同样在等绿灯的行人站在一起。
周围是喧闹的都市夜声,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人群准备倒计时的欢呼。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一切都该是充满希望的。
绿灯亮了。
等候的人们开始走动。贺知韫也迈开步子,目光始终落在对面的车上。赵淮景似乎看到了他,放下了手机,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影,低着头,逆着人流,快步与贺知韫擦肩而过。天气寒冷,这样的装扮并不突兀。
然而,在交错的那一瞬间,贺知韫只觉得侧腹猛地一阵剧痛,冰冷的异物感瞬间刺穿了温热的身体。他所有的动作和思绪都停滞了,下意识地低头,只看到深色大衣上迅速洇开了一片更深的、不规则的湿痕。
剧痛延迟了一秒才猛烈地炸开。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视线开始模糊旋转,周围行人的谈笑声、汽车的鸣笛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知韫!”
他仿佛听到了赵淮景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里充满了他从未听过的惊恐。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那怀抱颤抖得厉害。他想说“我没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马路对面,赵淮景几乎是踹开车门冲下来的。他眼睁睁看着贺知韫在人群中突然倒下,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也跟着停止了跳动。他疯了一般冲过马路,不顾疾驰的车流,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的怒骂声他都听不见。
他冲到贺知韫身边,跪倒在地,将倒下的人紧紧抱在怀里。手掌触碰到他腰侧温热的、不断涌出的液体时,赵淮景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知韫!贺知韫!”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围的人群发出惊呼,有人围了上来,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那个行凶的黑衣人早已消失在夜色和混乱的人流中,无处可寻。
赵淮景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一把将已经失去意识的贺知韫打横抱起,冲向自己的车。
他的手臂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肌肉紧绷,却稳稳地托着怀里的人,仿佛托着全世界最珍贵的、正在碎裂的瓷器。
他将贺知韫小心地放在后座,用车上常备的毯子死死按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鲜红的血迅速浸透了柔软的羊毛毯。他跳上驾驶座,油门踩到底,奔驰车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车窗外,远处的外滩传来了隐约的、震耳欲聋的跨年倒计时欢呼声。
“十、九、八、七……”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照亮了整座城市,宣告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车内,赵淮景的眼睛赤红,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一遍遍地对着后座毫无声息的人嘶哑地低吼:“贺知韫!你不准有事!听见没有!不准有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车窗外遥远的、属于别人的狂欢,以及身后那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了新年夜的喧嚣,黑色奔驰以一个近乎失控的姿态冲进医院急诊部门口。赵淮景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踉跄着下车,嘶吼着医护人员。
“救人!快救他!他中刀了!”
他的声音是破碎的,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
医护人员训练有素,迅速将已陷入深度昏迷的贺知韫从后座移上担架床。洁白的床单瞬间被鲜血染红,那刺目的红灼烧着赵淮景的眼睛。
他紧紧跟着移动床,手指死死抓着冰冷的金属栏杆,目光胶着在贺知韫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向来湛蓝生动的眼眸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毫无生气。
“知韫……知韫……”他一遍遍徒劳地呼唤,仿佛这样就能将爱人从深渊边缘拉回。
急诊室的大门在他面前轰然关上,将他隔绝在外。红色的“手术中”灯牌亮起,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赵淮景僵立在门口,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黏腻温热的、属于贺知韫的鲜血。那血腥气钻进他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更多的是灭顶的恐惧。
时间仿佛凝固了。走廊里空旷而寂静,与窗外隐约传来的跨年欢呼形成残忍的对比。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染血的手掌里,肩膀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商场上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赵淮景消失了,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普通人。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与贺知韫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初见他时那双带着疏离和倔强的蓝眸;他在酒吧里维护云琛时的善良心软;他在自己身边逐渐放下防备、露出依赖模样的可爱;生日那晚戴上戒指时,眼中璀璨的星光;还有他赖在自己怀里撒娇时,柔软的触感和温度……
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是谁?到底是谁要这样伤害他的知韫?
肖屿那张阴鸷的脸浮现在脑海中。赵淮景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戾气。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查!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查清楚!今天晚上对知韫下手的人,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那个名字,“重点查肖屿!”
挂断电话,无尽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他无数次抬头看向那盏刺目的红灯,祈祷它能熄灭,又害怕它熄灭后带来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主刀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来,赵淮景几乎是扑了过去,喉咙发紧,竟一时问不出话来。
“赵先生,”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凝重,“贺先生失血过多,伤势很重,那一刀伤及了脾脏,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切除和修复手术。目前……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需要转入ICU密切观察。”
暂时脱离危险……
赵淮景悬在悬崖边的心,稍微回落了一寸,但“危险期”三个字又像巨石压在他胸口。
“我……我能看看他吗?”
“稍后转入ICU,您可以隔着玻璃看看他。他现在需要绝对的无菌环境。”
当赵淮景隔着ICU厚重的玻璃,看到贺知韫浑身插满管子,安静地躺在苍白的病床上,仅靠着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时,他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再次崩塌。
他的知韫,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此刻却如此脆弱地躺在那里,仿佛一碰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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