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开始关注这件事后，她发现自己研究生期间一位不太熟的同学名字，出现在了一个专业称得上是国内第一档学校的公示名单中，就在前些日子。
她打开那位同学的朋友圈，确认了是同一个人，而不是重名。
她苦笑，同一个大专业中，重名的人本来也不多，既重名，还要年纪也差不多，那就更少了，还有什么确认的必要吗？
这个同学与她并不熟，贸然咨询难免显得功利与突兀，江夏打开知网，开始搜索起了这位同学的论文，搜索的结果令她吃惊，除了一篇中文核心，竟然有两篇SSCI，其中有一篇SSCI还是一作。
最早见刊的那篇中文核心，总共有六个作者，这位同学名字还排在最后。
后面两篇论文不论是期刊的档次还是作者的排名，都一下子飞升了起来。
这三篇论文都发表在毕业之后申博之前，也就是大概一年半的时间。
除了高产令江夏吃惊，还有其它发现也让江夏有些意外，因为除了那篇中文核心选题与她读研期间方向类似，两篇SSCI的选题和她读研期间的方向差的有些多。
倒不是不能换方向，只是换了方向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发出两篇影响因子并不低的SSCI，在这样的一个专业，天知道有多少博士生都在苦苦等着能发一篇好毕业。
至少是一起上过几次课的同学，彼此间的实力都有初步的了解，更何况，若是实力碾压他们一众同学，毕业的时候怎么也该有一篇中文核心，而据江夏所知，不论是正常毕业的，还是像她一样被迫延期的，都没有一篇核心期刊。
江夏又点开了那两篇SSCI，每篇都有三位作者，除了她和另一位共同作者，剩下的两个作者，一个是共同作者硕士研究生期间的导师，一个是她所申请院校的院长。
两篇文章选题方向也一致。
这位共同作者，如今也在这所学校，她简单搜了下这位共同作者，另一所国内一档学校的本硕，这所学校的博士，导师就是那位院长，并且博士毕业留校了。
江夏再次打开她同学的朋友圈，在朋友圈内，翻到了这位共同作者的名字和照片。
她呆呆的坐着梳理自己的思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沈陆来找江夏的时候，看到就是一个坐着没有起身迎接他的江夏，她只是缓缓的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沈陆半跪在江夏身边，抓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
江夏把他拉起来也站了起来，“没什么，就是在想事情，有些钻牛角尖。”
“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想。”
江夏摇摇头，“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说完转身要去厨房，沈陆看了看厨房的冷锅冷灶，连根葱都没有，“算了，出去吃吧。”
本来他今天在公司忙完出来就有点晚了，现在开始做饭，做完还要洗碗，折腾完都几点了。
路上，他小心翼翼的问江夏：“你还没说什么事情呢，不能故意吊我胃口啊。”
“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同学也读博了。”
沈陆知道，如果只是同学读博而自己不能读博，江夏不至于这么情绪低落，她还没有这么小气。
必然还有什么其它让她觉得难过的事情。
沈陆一针见血的问道：“她申请的学校什么要求？她**文了吗？”
江夏苦笑，把自己查到的和沈陆讲了，并没有讲自己的推断。
可是讲不讲又有什么区别，沈陆还是一下子就有了和她一样的判断。
江夏一直都有一个习惯，就是说话做事都讲究学术一样的严谨，沈陆却不是，他直截了当的指出：“这和娱乐圈那些水后有什么区别。”
江夏摇摇头，轻轻的说着，“她算得上勤奋，申请一个二档、三档的学校，踮踮脚也是可能够得上的，而现在，她凭借一些其它的途径，来到了一所第一档的学校，这途径也完全合法合规。她会慢慢跟上这所学校的步子，会慢慢成为这个学科领域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慢慢拉开和别人的距离，越来越多的人会开始佩服她不懈的努力，然后，她曾经靠关系这件事逐渐被人们遗忘。这在巨大的社会运行中，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错误。”
“只是，曾经有一个比她更有资格的人，可能就此无声无息的失去了机会，这个人从此以后也许只是会走一些弯路，也许，也会从此离开学术界，离开自己喜欢的领域。”
她抬起头看向沈陆，眼中似乎还噙着努力不溢出的眼泪，“你说，这公平吗？”
沈陆说不出话，他身边走捷径的人太多，多到像他一样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反倒显得有些另类。
他停好车，“不错，你知道这个名额不该她得到，应该是一个比她更有资格的人，她做的事你不喜欢，但是，她就是这么做了，她的履历上又多了好看的一笔，只要时间够长，足够她洗白成又一个依靠自己努力成功的人。这当然不公平！”
“可是，她的途径完全是合法合规的，只是她在这条捷径上走了太远，仿佛一下子穿过了一道屏障。”
“途径是合法合规，可是，合理吗？”
江夏看着沈陆，她从来不是认命的人，更何况现在还有沈陆也和她抱着一样的观念，江夏擦掉即将滑落的眼泪，“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寻找答案。”
“这就对了。”
——
过了几日，那位同学晒出了录取通知书和一张合影，配的文字是：手中有录取通知书，肚里有娃，身边有你。收获满满的一年，永远不要放弃自我成长。
永远不要放弃自我成长，不放弃的人多了，人人都能得到好结果吗？
江夏开始给一些导师发邮件，她并没有不自量力的选择一些名气大的导师。
她仔细研究了目标学校的录取名单，有几所学校的录取名单中，有人和她条件差不多，她重点挑了这些学校中与她方向一致的导师。
陆陆续续把邮件都发出去之后，又到了自己的生日，江夏有些头疼，她不知道沈陆又要送她怎样的礼物，谁知沈陆却把她带去商场，让她自己挑。
“你去年说今年生日要自己挑，你忘了？”沈陆看着她。
江夏有些心虚，她确实是早忘了，看着沈陆要吃人的眼神，她赶忙摇摇头，“没有，我以为你忘了。”
“哼，我看你就是忘了，还反将我一军，没良心。”沈陆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头狠狠的在江夏脑袋上戳了一下。
俩人漫无目的的逛着，眼睛扫过一个个柜台，江夏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礼物。
“要不给你买个新电脑？”
江夏摇摇头。
“给你买只笔？”
江夏摇摇头。
“买个包？”
江夏摇摇头。
“干脆买个钻戒？”
江夏还是摇摇头。
“……这商场不行！都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们换一家！”
江夏赶紧拉住要转身找电梯的沈陆，“不用啦，我再看看，肯定挑一个你满意的礼物。”
沈陆气的又要戳她，“什么我满意！是你满意！”
江夏笑着挽住了沈陆的胳膊。
她还记得高考完那年，一群同学缠着沈陆要去沈家的商场，众人开着玩笑要沈陆给每人都送一件礼物，沈陆笑骂着拒绝了，却还是请大家吃了冰激凌吃了晚饭。
只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他们叽叽喳喳挑选冰激凌口味的时候，沈陆偷偷问江夏：“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那是江夏第一次逛这么大的商场，在江夏的印象里，商场该是外面的一圈店铺套着里面的一圈店铺，狭窄的通道挤满了人，到处是不绝于耳的讨价还价声，还有无处不在的烤肠香味。
她第一次知道，商场可以这么明亮，可以这么宽敞，甚至还可以有树，还可以有儿童游乐车。
商品种类如此齐全，江夏却没有好好关注那些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饰品，她只是在想，如果镇上的商场也都是这样，她小的时候应该也会喜欢和妈妈一起逛商场吧。
她对沈陆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
“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时隔多年，她再次这样说道。
沈陆不依：“那不行，给女朋友过生日买礼物，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还没有把原来欠下的都补上呢。这钱是我自己挣的，你有什么顾虑？放心挑啊！”
江夏拗不过他，最终在一家卖玩偶的店门口停了下来。
“进去看看？”沈陆问道。
江夏点点头，走了进去。
大玩偶多是熊和兔子，江夏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个一米多的大娃娃，这个娃娃扎着两个小小的麻花辫，头上带着一顶圆圆的帽子，穿着可爱的小裙子，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和沈陆。
江夏转过身指着这个娃娃对沈陆说：“就这个吧。”
沈陆什么都没说，一把拎起这个娃娃，痛快的去结账。
江夏一直抱着这个娃娃和沈陆上了车，她看沈陆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小的时候，邻居家孩子有天进城，抱了一个半米多高的娃娃回来，我们都羡慕极了，有的小孩也回家和父母要，有的要到了，有的只要到一顿骂。我想，如果我和父母开口的话，应该也能得到，但是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懂事，从来没和父母提过。这个娃娃就当是在弥补我童年的遗憾吧。”
江夏说的很轻松，并没有对过往的不满和纠缠，她只是单纯的挑了一个让沈陆满意的礼物，事实上，沈陆也确实很满意，他恨不得再买十个八个给她抱回家，江夏制止了他，“多了就没感觉了。”
——
仿佛又进入了同样的轮回，江夏发出去的邮件，有一些如同石沉大海，有一些只是模板似的回复一下“欢迎报考”，只有两个老师又问了一些更为详细的信息，也就没有下文了，没有约见面，也没说别报考。
她知道，她所能拿出的成果，只能让她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备胎存在。
没有导师推荐，没有论文傍身，在申请考核制的大环境下，她就是大家说的，不适合读博的那批人。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是合适，什么才是不合适。因为她连一个表演草根逆袭打脸的机会也没有。
如果只有依靠封建的人身依附关系才能换取读书的机会，普通人就算换来了也要经历资本的剥削关系，那么，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我们赶走的东西，是不是又卷土重来了？
她知道现在这样的录取方式有它的好处，可是它带来的遗祸呢？在实践中一次又一次的打补丁，真的能行吗？
或者，真的要靠人性、靠良心吗？
对那些有良心的人，公平吗？
靠人去筛选人，而不是完善的制度，真的，靠谱吗？
理工科或许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学术成果，可人文社科类呢？
史料以各种借口不予公开查阅，只有能接触到这些资料的人可以用这些资料不断地产出成果。
这公平吗？
江夏不知道，至少对她来说，想要单枪匹马拿到一个亮眼的学术成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不是皓首穷经的努力就能实现的目标。
放弃吗？可是怎么能甘心。
——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我们失败了，白匪和资本家再一次骑到了我们的头上，如果你要追随那颗红星，去东方吧！穿越第聂伯河、翻过乌拉尔山脉、西伯利亚平原的尽头，那里还燃烧着星星之火！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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