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漫长的第一个月,他想了很多办法,却依然找不到江夏的踪迹,他不明白,通讯这么发达的社会,怎么还能弄丢一个人?
他不敢去找江夏的父母,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父母,他说了会娶她,他说他家里人都认可了她,那他为什么还会弄丢她?
他的损友们支招,建议他在网络上花点钱,大张旗鼓、铺天盖地的整一个寻人启事。
沈陆拒绝了,他也曾想过冲进江夏工作的写字楼里一个公司一个公司的去打听,只是在迈进楼门的刹那间,空调的凉风吹醒了他。
江夏一定不喜欢他这样子找她,用这种方式即使找到了,他也会永远的失去她。
他的江夏,一直都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她安安静静的走进他心里,又安安静静的离开。
她不喜欢当人群中的焦点,不喜欢被过分的议论,不喜欢别人对她探究的目光。
她的每一个决定都那么认真,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自己所有的痕迹,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开。
为了最后能彻底结束,她一定筹划了很久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沈陆完全无迹可循。
她表现的那么正常,正常的就像这种生活已经融入了骨血,正常的让他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会这样。
他被骗了。
她离开的那么决绝。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要他了?
沈陆不明白。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厨房的墙壁上,冰凉的大理石纹丝未动,温热的血却应声而出,骨头都在疼。
可是,他的心更疼。
——
这天晚上,江夏做了一个梦,梦中沈陆要带着她去海边开车兜风,她还没来得及上车,沈陆就已经开着车冲了出去,她怎么喊他,他都听不到,一头扎进了前方的浓雾中。
等她跑过去才发现,浓雾里笼罩着的是一座高高的桥,而沈陆早已因为速度失控,冲到了桥下。
她怎么都找不到下桥的路,她焦急的俯在桥身的栏杆上喊他的名字,却只能看到车里沈陆模糊的身影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江夏从梦中哭着醒来,梦里的雾那么的大,她还来不及看清情况,沈陆就已经定格在了那里,即使睁开眼,梦中最后的心悸还是挥之不去。
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的江夏拿起手机点开了周公解梦的网站,搜索了很久。
她打开社交平台想要看看沈陆的动态,可是除了朋友圈,沈陆在别的社交网站几乎没有发布任何内容。
她输入自己烂熟于心的手机号,想要看看他的朋友圈,却什么都看不到。
为了断的干净,她连他的朋友也早都拉黑了。
原来,如果不是他的主动,她甚至没有机会窥伺他的生活。
——
一直过了好几天,如江夏所料,蒋部长并没有来找她,总公司也没有任何任免决定。
李甜甜倒是在状似不经意间,炫耀最终签字的是同时分管综合部、财务部和战略部的刘副总。
对于这样的情形,李甜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江夏想骂一句蠢货,又生生忍住了,毕竟她不能学他们对人不对事的样子。
只是江夏一点都理解不了王总的行为。
去财务对接其它事情的时候,她顺嘴问了一句这件事,谁知财务大倒苦水。
财务部的郭部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说话又快又直,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拍着桌子和各个部门人说:不行!不行!不行!……
郭部长用他一贯的连珠炮似的语气,和江夏噼里啪啦的念叨着:“少写几个陪同人员,单人餐费超标了!都写上了,陪同人数超标!就不会提前沟通沟通,把自己公司的几个名字换成对方公司的几个名字吗?
我真服了,就这么点钱,票改了一次又一次!我要是刘总,我就不签这字了!玩儿呢?!为了一顿饭钱签了八百遍字!还不是自己去吃饭垫的钱。
还有王总,这么多年的销售出身,处理这么一点餐费还弄得这么费劲!”
“王总亲自出面了?”江夏以为王总指定了刘副总处理这笔钱,就不会亲自出面了。
“可不,生怕别人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他弄进来的。”
江夏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没见你手下那个李甜甜呢,怕不是个傻子吧?话说回来,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抽象,我是有什么想不通的要来分公司,明年满一年了我就申请回去!”
江夏也有些无奈的说道:“凑合干吧,总不能把自己坑进去。”
郭部长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反正你和他们打交道也要小心。”
——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江夏的任何消息,沈陆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如果再找不到江夏,他就真的要去江夏之前工作的楼里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去打听了。
今天的活动刘文康说他也会来,所以他主动要求陪着父母一起来参加,只是想当面和刘文康聊聊,拜托刘文康再好好帮他找找他的江夏,毕竟他认识的人里面,刘文康最靠谱。
又打发掉一个上来搭讪的女人后,沈陆有些烦躁,刘文康不知道在和别人说着什么,一直都不肯过来,他起身朝刘文康走去,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江夏的消息。
还没走近,先看到了坐在卡座上的父母,他的妈妈轻轻地摇晃着手中的红酒,得意地说着:“你看,豆豆分手后都知道主动陪着咱俩参加活动了,我就说那个女孩子不适合他嘛。本来看她拖了那么久还不和豆豆分手,还想着要不要再去找她一次,没想到她还算识趣,真从豆豆的生活里消失了。”
“你就不怕豆豆怨你?”他的爸爸语气似乎有些并不赞成妻子的行为。
“怨什么,我是为了他好。你是没见过那个江夏,别人家的好歹是小门小户,她倒好,连门户都没有,还总摆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装什么清高,我看着就烦。”
沈陆爸爸有些无奈,“谄媚的,你嫌拜金虚荣;冷淡的,你嫌清高自傲。又怕她们惦记家里的钱,又怕她们眼里看不到咱家的钱。你呀,就是不想让豆豆找女朋友,所以看谁都不顺眼。”
沈陆妈妈瞪了自己丈夫一眼,“你帮着谁说话呢,儿子这么优秀,难道不该好好挑挑?”
“你说的也对,婚姻大事确实不能草率,只是我们现在一不需要联姻,二不需要有人给撑面子,只要人品过得去,挑个儿子喜欢的,不也挺好嘛。”沈总安抚着自己的妻子。
“我会抓紧时间给豆豆多介绍点女孩子,专挑这一款的,我就不信你们男人还真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沈总觉得再讨论下去火没准儿会烧到自己身上,赶忙敷衍着说道:“你说的对,你安排就好,我相信你。”
沈陆愣了愣,他没有再上前,只是低着头黯然转身离开。
快到门口的时候,刘文康从后面叫住了他,“我还没有江夏的消息。”其实是他根本就没怎么去帮沈陆打听。
沈陆摇摇头,“不重要了。我有些累,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他像一个失去了目标的丧尸一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路上。
这条路他曾经和江夏走过,那是一个冬天,大片大片的法国梧桐树叶飘落下来,他牵着女孩的手,丝毫不觉得冷。
恍惚间他仿佛觉得那个恬静的女孩还走在他的身侧,他牵着她有些发凉的手,想就这么走一辈子。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的妈妈亲自赶走了他认定的妻子,他该怎么找回江夏让她不断承受这样的委屈和侮辱?
他真是没用啊,如果他也像刘文康那样可以独当一面,他的妈妈还会这么对江夏吗?
直到今晚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他在想,江夏决定离开时,是怎样的心情?
可他怎么都想不出来。
她一定偷偷哭过吧?她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和人倾诉,最难过的那些日子,没有人安慰她,她要怎么一个人撑过来?
她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找没人的地方,抱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傻瓜!傻瓜!傻瓜!
她那么难受,怎么就不告诉他呢。
这两个月来,他无数次埋怨江夏,说好的不会再失踪,为什么又不见了?
事到如今,他还怎么怪怨她?
他还有什么脸怪怨她?
想到这里,沈陆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他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一点一点的坐了下来,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一个穿戴整齐本该是意气奋发的年轻人,就这么垂着头、无声的哭着。
有人轻轻递了包纸巾在他手里,他收回搭在膝盖上的胳膊,用重重的鼻音轻声道了谢。
擦掉眼泪,他麻木的起身朝自己江边的公寓走去。
在沈陆看来,九月是这个城市最美的季节,天气不再炎热,空气中开始弥散甜甜的桂花香,银杏叶子马上就要变成最漂亮的金黄色,其他植物却仍然处处郁郁葱葱花团锦簇。
一如他曾经以为的他和江夏的感情一样,不够热烈,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美好。
他从来没有警醒过,叶会落,花会谢,一厢情愿的以为所有的美好就该是永恒的。
幼稚的可笑。
哪有不精心呵护就能一直完好的琉璃。
江夏,是我不该招惹你。
——
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宋·范成大《霜天晓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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