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霖第二天没再来上课。一直到下午，消息从教学楼那边传来，才知道他跑回了文化班。
这让文化班还有艺术班的老师都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之前的谈话一点用都没有。
傍晚放学，罗霖坐在他原来班级的位置上，桌上摊着几本书一支笔。桌肚里空荡荡的一点不像一个高三学生的课桌。他所有的课本在参加集训前都暂时收了起来。
教室里大家都吃饭去了，只有罗霖坐在教室后面双手撑着下巴对着空白的数学试卷发呆。一眼看过去很多都不太会，就更不想动笔了。
学校广播的音乐声很大，蓝课倚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上看着他。
广播的的最后一首歌播完，饭堂用餐的人进入尾声。
“你不去吃饭吗？”
罗霖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蓝柯。沉默的对视片刻。
“我能进来吗？”
罗霖没说话，蓝柯走进来在罗霖隔着一条过道的位置伸手拉开椅子。
“谁让你来的。”
蓝柯垂下眼视线在罗霖桌上的试卷一扫。随即坐了下来。
“薛文军”
罗霖把视线移回到试卷上，却半天也没落笔。
蓝柯突然道“这就是你的文化课水平？”
罗霖放下笔压低声音道“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蓝柯淡淡的说“你打算重新用文化考大学了？如果你确定了，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回话，也不会管你。”
听道这罗霖突然哑然了，他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蓝柯将视线转移到眼前的课桌上，看着眼前摊开还来不及盖上的习题，以及压在书本下的卷子。蓝柯翻看着那些题。看得很认真。心里默默的把答案填上。
罗霖看着蓝柯，觉得蓝柯的眼神有些奇怪，像在怀念，像是不舍，仿佛那不是一本习题册，而是一本充满回忆的相册。
这就是附中跟粤江中学两校联排的第一看到试题的反应？
“柯柯”
蓝柯从题集中抬起头。
“你以后会想当画家吗？”
蓝柯合上书本直截了当得回答“不会。”
“那你学画画是为了什么”罗霖道“我突然不知道道自己学画画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考上大学要学什么专业，将来从事什么工作。”
“现在想这个，你就不用上大学了。”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文化课得专业里有你要得答案？”
罗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要在现在紧迫的时间想以后不确定的事情。”蓝柯轻声道“你现在不是学什么专业的问题，是考不考得上大学。”
罗霖低头沉默很久“我不想看到他们。呆在一个画室里我什么都画不下去。”
蓝柯“所以你其实还是因为熙月的事情。”
罗霖抬起头“还有康铭。”
蓝柯“所以你害怕退缩。”
这回罗霖没有否认“是，我看到他就害怕，就会想起康叔叔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想的我要发疯。”
蓝柯盯着罗霖“把这页翻过去吧，没法改变的事情就放过自己。”
罗霖嘲讽着笑了一声“康铭翻的过去？”
蓝柯望了望窗外“他没有怪你，他只是···”“原谅不了自己”
教室里吃完饭就陆续有学生回教室复习，蓝柯抬头扫了一眼从前门走进来的学生站起身“你现在可以继续逃避，问题也永远不回有解决，而且你还会失去上大学的机会。”
“如果你回来了，我会帮你。
罗霖一脸诧异的看着蓝柯。
蓝柯在一众目光之中转身离开了教室。
康铭到教学楼下等蓝柯，听到脚步声，康铭回过头，蓝柯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吃冰淇凌吗？”康铭看着蓝柯“这边很多种类操场那边的小卖部都没有。”
蓝柯走过来“我们回操场那边买吧！我想吃那个老式奶油冰淇凌。”
下了晚课回家，蓝柯走在前面，夜风袭人，凉快又舒服。蓝柯张开双手，抬起脚，一脚一脚拼着走。
康铭跟在身后放慢脚步，康铭盯着蓝柯的背影半响才开口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蓝柯转过头“说了你最关心的问题。”
康铭后背一僵“什么问题？”
“考不考的上大学，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蓝柯放下张开的手转过身后退着走了几步“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要学什么专用，做什么工作。”
康铭不做声。
蓝柯眯着眼笑着说“让我大概知道一下你以后是什么样的。”
康铭看着蓝柯的眼睛开口道“学纯艺术，当个画家。”
蓝柯的笑容逐渐消失，树荫的阴影下，康铭看不清蓝柯的眼睛。
蓝柯沉默了数秒站在树荫下“当画家不好。”
“为什么，艺术家不好吗？”
“因为是艺术家才不好。”
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车灯照的眼前一亮。就那短暂的几秒，光打在蓝柯脸上，一下子康铭看清了蓝柯的脸，还有那双黯淡不明所以失落的眼睛。
车子慢慢远去，康铭不知所以的重复“为什么。”
蓝柯在黑暗中盯着康铭“没有足够的痛苦与孤独成不了艺术，做个入俗的普通人简单快乐不好吗？”
康铭听得一愣，这句话像是对他说的，又好像不是。
又过了很久，蓝柯才又开口说“康铭，不要当艺术家。永远不要。”
“好”康铭答应了一声，看着无动于衷的蓝柯，康铭又郑重的说“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当艺术家。”
蓝柯这才转过身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之后蓝柯才慢悠悠的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压力太大，焦虑。我只是想说，没必要那么纠结未来。过好现在。路慢慢的走。终点都是注定的。我们都会死的。”
“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康铭看着蓝柯的背影孤零零看起来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那你想做什么。”
蓝柯想了想“想在广袤的土地上奔跑，踏遍山川河流，想要疯狂的热爱的生活。”
康铭思索了一会突然道“所以你答应去晨跑了。”
蓝柯猛然回头“什么？”
这什么跳跃的思维，跨度那么大“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康铭见不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前走，上前主动抓起他的手“不然你跑得动？”
康铭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明天早上六点在你家门口等你。
蓝柯喊道“六点半。”
“六点十分”
蓝柯不甘心“六点十五”
“六点零五”
“····”
蓝柯咬牙道“十分就十分。”
早上闹钟一响，蓝柯快速的起身洗漱换衣服，换好衣服后，从窗户往外探头时发现康铭已经站在楼下他了。
蓝柯赶忙跑了下去。
清晨两人沿江往与学校相反的地方跑去，那边风景更好，而且车少人少。
康铭把步调放慢，与蓝柯并排跑着。
跑过公园，跑过了小区跑过幼儿园。在即将到达旧码头时，蓝柯已经跑不动了。跑几乎变成了走。康跟着他慢慢走，半跑半走的跑过了码头。
在经过一家废弃的游乐园时，蓝柯说什么也跑不动了。
蓝柯扶着游乐园斑驳的铁栏们气喘吁吁道“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蓝柯呼出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就在这跑回去吧。”
康铭拿开蓝柯握着铁栏的手“生锈了，别抓。”
蓝柯松开手，没来得及看，康铭就将他手上沾得生锈得铁屑拍掉了。
蓝柯索性扶着康铭休息。蓝柯把手搭在康铭肩上。头微微靠近，喘着气。
蓝柯感觉到康明得肩膀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温热的呼吸从头顶吹来，带着身上蒸腾的热气。
“果然，你跑完步浑身都是热的。”
康明斜瞅了蓝柯一眼“是你太虚了。”
面对这一对男人的奇耻大辱，蓝柯歪头笑了笑，目光瞥向了身旁这家废弃的游乐园。
蓝柯倏然收回搭在康铭肩膀上的手，走到游乐园的铁栏们前好奇的往里张望。
废弃的游乐园里长满了杂草，藤曼攀延着几乎完全覆盖住了褪色的旋转木马。这里所有的游乐设施都已经斑驳褪色。但一辆粉色的小火车依然保留着艳丽的色彩，一下子吸引了蓝柯的目光。小火车停在轨道上，火车头是一个有着一双大眼睛咧着嘴笑的卡通麓，长着一对角，带着生了锈的一串卡通小坐椅。
蓝柯有些惋惜“很漂亮的小火车”
康铭的目光在小火车上停留了几秒“嗯”
蓝柯回过头“什么时候建的，我小时候怎么没来过看到。”
“我来之前就在了。”
蓝柯惊讶“我居然没来玩。”
“噢，那时候我应该在跟着爷爷画画。”
康铭看了眼手机“回去了。”
说着转身往回跑。
经过程旗家得早餐店时，程旗已经回了学校。康铭跟蓝柯打包了肠粉就回了画室。
画室里很多人还在吃早餐，蓝柯跟康铭加入早餐大军。捧着肠粉坐在画板前吃。
赶在上课前把早餐吃完，铃声响过，画室里一股早餐店的味道。什么都有。
往画板上贴一张新的素描纸，等着老师布置今天的任务。
门边的几个学生望风般探头探脑。
听到脚步声就压低声音喊“老师来了”
画室里一下子就全安静了下来，目光朝门边望去。
罗霖走进画室，整个画室的呼吸都滞住了，没人出声，就好发出什么声音就会把人吓走似的。
薛文军跟方熙月对视着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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