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盼高烧不退，连续三天没去天文台。江淮每天放学都来，带着课本和热粥，但祁盼总是睡睡醒醒，很少说话。林老师私下告诉江淮，每年这个时候祁盼都会病一场——正是他母亲去世的月份。
第四天傍晚，江淮推开林老师家的门，发现祁盼居然坐在客厅里看书，脸色苍白但清醒。
"你好点了？"江淮放下书包，忍不住伸手摸他额头。
祁盼微微后仰，避开他的触碰："嗯。"
这个细微的躲避让江淮心头一刺。自从那天的对话后，他们之间似乎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我给你带了蓝铃花的资料。"江淮强打精神，掏出一叠打印纸，"生物社说我们种的应该能活，只要..."
"江淮。"祁盼打断他，"你不用这样。"
"哪样？"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祁盼合上书，"我知道你介意。"
江淮心跳漏了一拍："介意什么？"
祁盼直视他的眼睛："我是同性恋。"
这三个字像炸弹一样在房间里爆开。江淮耳朵嗡嗡作响，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想否认，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赵明轩说得没错。"祁盼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你现在的反应很正常。"
"我没有...我不是..."江淮语无伦次。
"没关系。"祁盼站起身，"我们之间的交易可以终止了。你已经进步很多，不需要再..."
"不是这样的！"江淮猛地抓住祁盼的手腕，触到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我只是...需要时间。"
祁盼静静地看着他："时间改变不了本质。"
"但可以改变看法！"江淮声音发抖，"我承认我害怕...我爸从小就说同性恋是变态，赵明轩他们...但这两个月我认识的祁盼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都..."
"都什么？"
"都真实。"江淮终于找到合适的词，"都值得被爱。"
祁盼的眼睛瞪大了，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的手腕在江淮掌心中微微颤抖，但没有抽走。
窗外雷声隆隆，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落下。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敲门声。两人站在客厅中央，手握着手，谁都没有动。
"我不要求你现在接受什么。"祁盼最终轻声说，"但请别用虚假的承诺安慰我。我经历过太多...施舍。"
江淮胸口发紧："不是施舍。"他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祁盼的指尖，"这是学习。像学物理一样，我需要时间理解...这些感觉。"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祁盼苍白的脸。他的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嘴唇因为高烧而干裂。江淮突然有种冲动，想用指尖抚平那些裂痕，想...
雷声再次炸响，打断了他的思绪。祁盼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明天...还能去天文台吗？"江淮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祁盼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如果你还想来的话。"
雨声中，江淮恍惚听到铃声——也许是风吹动什么地方的蓝铃花，也许是幻觉。但那声音让他想起祁盼母亲的信："你值得被爱"。他忽然明白了，锈蚀可以摧毁金属，却摧毁不了真正的感情；就像死亡能带走生命，却带不走存在过的爱。
走在雨中，江淮没有打伞。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像是要洗去所有偏见与恐惧。他想起祁盼发烧时滚烫的呼吸，想起他种花时流血的手指，想起他谈起母亲时眼中的星光...这些记忆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与赵明轩他们口中的"变态"毫无关系。
转过街角时，江淮停下脚步。路灯下，一丛野生的蓝铃花在暴雨中摇曳，蓝色的铃铛状花朵倔强地昂着头，仿佛在宣告：看，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里，生命和爱，也能找到出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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