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姐,今天考什么?”
周樽虹才刚走进教室,就有同学拖着嗓子大声提问。
不知是谁先喊起来的,一天过去,她的绰号就已经诞生了,而且很快传遍全班。课堂之下,周樽虹一直呈现出幽默风趣又有亲和力的气质;课堂上,又用最具逻辑性的授课风格,让班上对数学最不感兴趣的学生也乖乖听课,大家都觉得这个充满敬畏,又很能拉近彼此间距离的绰号太适合她了,就好像他们一直这样叫她一样。
“以后周二就不用问了,其他日子的科目可能会换,但周二是雷打不动的数学。”
周樽虹抱着一摞练习册进来,那是江湛两节课前刚刚收齐的数学作业,没想到已经被光速批改完毕。江湛见状,眼疾手快地冲到讲桌前,接过沉甸甸的练习册,又随手从前排揪了几个同学,每人塞了几本,让他们帮着发下去。
同学们这会儿虽对彼此有些了解,但还没能完全记住所有人的姓名和对应座位,一时间,教室里是此起彼伏的呼唤之声:
“某某你坐哪——”
“这边——”
“我在你后面——”
李惟汐是被这些呼来喝去的声音吵醒的。
茫然地坐直身体后,大脑昏沉得仿佛灌了铅,沉重得令她差点再度倒在桌上。
趴在课桌上匆忙补的觉,眼球一直和手臂亲密接触,被压迫太久,现在什么也看不清楚,戴上眼镜之后还是一片模糊。她甚至没印象于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只依稀记得,一大早的语文连堂上,老师又打开了昨天的PPT。
看见那张蓝底白字的一瞬间她就倒“桌”不醒,剩下的事更像断了片一样,梦里偶尔飘进来些只言片语,什么“白门楼殒命”“千里走单骑”,每回的内容都差不多,一会儿他和他联手,一会儿他又被他斩于马下……到底谁能记得住?在唯一能由她自己做主的梦境里,她也成了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周围环绕着各种由杂音构成的云团扰人清梦,她挥刀斩去,云团又会化作缥缈的烟雾散开,抓也抓不住。
江湛从教室前面走过来,将她的数学练习册发到桌上,然后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很困吗?语文老师上课的时候看了你好几次……”
江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惟汐佯装没听到,起身去水池洗脸,站起来的时候又打了个哈欠。
确实很困。
冰凉的水花让她稍微精神了几分,眼皮儿费力地张开,强撑着又抻了抻胳膊,原地跳了几下,试图摆脱困意。
其实她以前很少在学校犯困,有时看到课上趴倒了一片的同学们还会觉得有点好笑,现在想想,原来只是因为她之前睡得还不够晚啊。
像昨天那样心血来潮的熬夜,在这么漫长的一年里,想必是不可持续的。
上午剩下的课,她就这样边强撑边梦游地听完了。午休时间本来就短,她特意去队伍最短的窗口打饭,囫囵地将饭吃完,才挤出来一点时间又补了觉。耳畔那些寂静之中白噪音般的“沙沙”声,也不再让她烦躁,而是变成了催眠曲。
物理老师不苟言笑地走进来,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又将手里的教材和讲义撂在讲桌上,随后面无表情地开始了他的课堂,脸上绷得很紧。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大夏天的也要穿件黑色外套,而他拿粉笔的姿势也和其他老师不尽相同,右手握拳,将粉笔攥在虎口处,像抓门把手一样,写字的时候过于用力,粉笔灰哗啦啦地往下掉。
讲台下面有坐得近的同学相视一眼,在老师背后捂着嘴偷笑。
物理课讲的也是实验。老师似乎想先将初二学过的实验串讲一遍,连带着实验题的答题模板一起,将他们之前打下的参差不齐的基础赶快拉到同一水平线上。姿势奇异,但是字却写得飞快。同学们很快也收敛了看热闹的心情,各自记起笔记,有的听到一半就不动了,伏案揪着头发,摇头叹气。
“你有没有觉得,物理实验有点像文科?”下课后,江湛戳了戳李惟汐的后背。
李惟汐揉着眼睛回头:“是有点,答题格式太死板了……比如那种写表达式的题型,必须限制自变量和因变量的顺序;画表格写单位也是……”
说完,她直勾勾地看着江湛,眼睛里写满了“我知道你说的很对,但这点事有必要特意找我说一下吗”。
江湛挠着头,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又犯困嘛。”
李惟汐摇摇头:“还好,中午已经补过觉了。”
至此,初三的所有老师,李惟汐已经都见过了。
她看过课表,初三年级的课表上只有六门中考必考科目: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体育。剩下的排不开课的时间就是自习,像音乐、美术这些副科,从此永远地从她的课表中消失。
乐川省的中考一直以来是全省统一试卷,由省会怀明市的教委出题,各市县单独阅卷计算排名、划线并录取。总共考六门课,语数英各120分,物理100分,化学90分,体育50分,加在一起是600分的满分。历史、地理、生物、思想品德(道德与法治)这几门课,在初二期末前的会考就结课了。
这也造成省内严重的重理轻文现象,据说在一些极端的年份,乐川省的高中文理分科之后,理科与文科的学生比例会来到惊人的九比一,恐怕就是因为早在中考阶段,擅长文科的同学就已经被筛选掉了一部分。
对此,不少文科见长的同学是有些不满的。李惟汐倒没什么意见,她各科成绩出奇得均衡,除了英语之外,没有太明显的优势科目,也就是说每门课都有学得不扎实的模块,但大考最后都是算总分,像她这样没短板的学生,最后算出来的排名往往比较好看。
对她而言,无非就是中考帮她筛出了要学的课而已。她没什么意见,对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也完全没考虑过。
放学后江湛又从印刷室抱了卷子过来,大家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数学小测嘛,事先说过的。这种放学之后新安插的考试既正式、又不正式。时长只有四十分钟,卷面的题型和分数都是出题老师的灵光一闪,没有固定模板;但考前考后,又都会有巡查的老师在走廊里摇响铃铛示意。教室的前后门都大开着,就算教室里没有监考老师,也没有人在这时候交头接耳或者乱动。
这次考的仍旧是初一初二的知识点,其中一半是摸底考试的原题,周樽虹上午刚刚讲过,因此做起来格外顺利。不到半个小时,李惟汐就将整张试卷都做完了,这次她没有再发呆,而是一声不吭地将其他科目的作业拿出来写。
“叮铃——叮铃——”
即将陪伴他们一整年的铃铛声第一次在走廊摇响,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清脆的回声层层将她包裹起来,如同置身悠远的山谷。
接下来的一天倒是风平浪静。周樽虹继续发挥她的“神速阅卷”本领,第二天一早就将数学周测的试卷发了下来。对重点班的学生而言,这张卷子不难,大家各自都对成绩很满意,周樽虹课上也坦言这是为了考察大家听课效率才出了许多原题。
直到最后一堂化学课下课前的五分钟,化学老师忽然让大家每人拿一张白纸出来,默写元素周期表。
“前二十位元素,按照顺序,汉字和元素符号都要写,来来来抓紧时间了。”老师吆喝道。
班里哀鸿遍野:“不是说周五才考吗——”
“那你们就真等到周五才背呀?”老师眉峰一挑。
更像企鹅了。
李惟汐心里偷笑,手上不敢怠慢,赶快从草稿本上撕下一页。
星期一的晚上,她倒是在困倦之中强忍着背诵过元素周期表。背完之后效果并不好,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就只记得其中一半。然而,在这两天的课堂与作业中,这些内容却得到一次次巩固,虽然没有再花时间去背,却非常顺利地将之默写完毕。
正要去讲台上交之时,江湛又戳了戳她:“帮我也交一下嘛。”
李惟汐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在语气里听出来一点撒娇的意思,她从男生手里拿过纸片,权当刚刚没听到。
手中的两张纸,都一模一样地写着周期表完整的前二十位。江湛平时写字“洒脱不羁”,在默写字形会影响正确性的元素名称时却格外工整,每个笔画的位置都清清楚楚,不让老师在细节之处挑毛病。对于他也能默写出来这件事,李惟汐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她有种感觉,江湛分明是在开学之前就学过这些。
现在学的知识,对他而言都是很小菜一碟的东西。
交完之后,李惟汐在座位上抻了个懒腰:“幸好之前背了一下,这一天天的……惊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感觉有点累啊。”
“没事,等到运动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江湛笑嘻嘻地接话。
实佳的运动会向来安排在九月最后一天,也就是国庆假期的前一天。因为学生不多,运动会的规模也小,一般下午两三点就举行完毕。运动会结束之后会提前放假,连着国庆假期一起,每年都是学生们在学期内最期待的小长假。
而且,运动会那天不上课,除了走方阵,就是坐在看台一边看比赛,一边和身边同学闲聊,说是多放了一天假也没毛病。
“嗯?你们还在惦记运动会?”周樽虹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李惟汐和江湛一愣,异口同声地道:“虹姐!”
前门讲桌旁边围了太多在交默写的同学,周樽虹是从后门进班的,一进来就听到学生在聊运动会的事:“坏了,我还真忘说了,初三年级是不参加运动会的哦。当天还是按照课表正常上课。”
“什么——”
江湛抱头惨叫,李惟汐也愣了,对她这个体委而言,一年中最重要的“工作内容”无非就是组织运动会了,这下她岂不是真成了在体育课上整队数人的班委吗?
“没看出来小江同学这么喜欢体育运动呢。”周樽虹笑眯眯地说。
李惟汐内心腹诽起来,他哪里是对运动感兴趣,分明是对放假感兴趣才对。
“没关系,很快就有你们锻炼的机会了,内容非常酸爽哈。”周樽虹说完,在江湛张大嘴巴行着注目礼的目光中走上讲台,“交完练习的同学可以准备下楼参加体育统练了,需要的话带瓶水下去,体育老师已经在操场上等你们了,体委帮着组织一下,体统结束了才能放学。”
“体统……是什么?”
体委本人听完之后则还在茫然。
没想到周樽虹非常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是为了帮助你们更好地应对体育中考,新增的体育锻炼。之后大约一周两次,排在每周三和周五。”
李惟汐心里一沉,意思是说,从此以后每周有四天都要晚回家了是吗?
原来这就是初三。
[爆哭]主人公们因为考试和体统回不了家
我也因为加班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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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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