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片静谧的宿舍里忽然响起一道刺耳的铃声。
持续不停的震动划破安静，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铃声陡停。
周淼皱着眉翻了个身，头埋进被窝里继续入睡。
没过几分钟，铃声再次响起。
“叮叮叮——”
“滴滴滴——”
“谁的！别吵行吗！关了！”李小音烦躁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尖锐。
“不好意思，我忘记关了。”刘圆满是歉意的声音响起。
过了会，宿舍门被轻轻关上。
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周淼缓缓睁开眼，她人还迷糊着，放空几分钟，想起什么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8点多了，今天上午没课。周淼点开微信，列表里除了公众号推荐的消息还多出了一个纯黑色头像。
——F。
他同意了。
还有三条末读消息。
周淼爬起身，犹豫几秒，点进聊天框。
——他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后面的两条消息居然是黎烬打来的视频通话，昨天晚上1点钟左右，那会她已经睡了。
她晚上睡觉都会关网络，所以没有接到。
周淼盯着屏幕有些失神，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
静静地坐了几分钟，她拿着手机爬下床，李小音还在睡，刘圆不知道去了哪，周淼轻轻打开宿舍门走到阳台。
太阳已经出来了，曦光热烈，洒落在大地。
周淼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黎烬的电话。
有些事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就不能半途而废。
嘟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
周淼握紧手机，声音有些紧张，怯怯的：“喂，你好，我是周淼。”
“谁？”好一会，黎烬那边才有了动静，她听出男人沙哑疲惫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明所以。
“周淼。”她重复一遍，解释道：“我是昨天晚上在书店手机没电那个，你帮我付了书钱。”
那头似乎缓了很久才想起周淼是那位人物，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有事？”
“有。”
“讲。”
周淼语调轻快温和，听起来让人觉得舒服：“是这样，我早上起来看见你昨天晚上给我打了视频电话，就想问问是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已经睡了，手机设了静音没看见。”
她解释一番，又道：“还有，昨天的书钱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谢谢，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电话那头叽叽喳喳，黎烬闭着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一个翻身，躺到了另一边，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被人扰了清梦不爽。
周淼声音忽然一停，一切又恢复到安静。
没有挂断，也没有声音，就这样持续着。
半响，平躺着的人动了动，一只手懒懒搁在脸上，哑着声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还有吗？”
“没了……”
“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欠人情。”
“嗯。”
“那你帮我做件事。”
—
—
半岛花园这个小区，算是A市此区域内地段最好的小区之一。
周淼之前就听秦佳说过，黎烬家境优越，出手阔绰，不是一般的有钱。这小区不仅交通方便，配套齐全，最主要的是离南工大学很近。
电话那头沙哑无力的声音还回荡在周淼耳边。她顿了顿，转身走进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瓶蜂蜜。
黎烬住在3栋15楼，周淼按照指示图很快就找到了。
电梯里，周淼看着手里提着的东西有些出神。
“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欠人情。”
“嗯。”
“那你帮我做件事。”
“饿了，饿得肚子疼。”
“想吃椿记家的三鲜粉了。”
漆黑的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的透明薄纸没撕干净，落了灰。
她伸手去敲门，里面的动静外面一点也听不见。
敲门声很轻，不一会，门打开了夹杂着黎烬慵懒的声音，比电话里沉了不少。“来了。”
黎烬打开门，松松垮垮地站着显得有些没精神，但背却挺得很直，他应该是起床洗了个澡，发梢还在滴水，滴滴答答打湿了灰色的T恤，露出的脖颈肤色略白，整个人高高瘦瘦，漆黑的眸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
“早……”周淼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她穿着简单的白T配长裙，打扮普通，头发半梳，平日里略显高挑的身材在黎烬面前竟有几分娇小的感觉。
黎烬细细地打量了周淼一圈，眼眸微深，他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你随意。”黎烬从柜子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下，转身进了房间。
周淼将东西放在柜子上，换鞋时下意识往里看了几眼。
这房子户型方正，面积很大，是公寓复式楼房，落地窗视野开阔，搭配着大面积的透明玻璃窗，明净透亮，冷色调的装饰衬得整个屋很冷清，生活痕迹明显，沙发上乱丢着几件外套，倒也不是很乱，他是一个人在住？
正想着，周淼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以迅猛的速度朝她冲来，等周淼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吓懵，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事物，一只金黄色的庞大金毛正站在她面前疯狂地摇着尾巴，张开嘴流着哈喇子兴奋地盯着她，喘着粗气。
周淼有些懵。
滚烫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狗尾巴在后面摇得都能扫地了。
她瞪着狗，狗看着她。
就在这僵持间，一道低低的笑声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黎烬懒懒倚在拐角，脖子上挂着一块毛巾，少年微低着头看不清脸，头发凌乱，双肩抖动厉害，一看就知道他在憋着笑。
那一刻，周淼莫名觉得窘迫，脸有些烧。他抬起头，弯着唇，脸上的笑容还没压下，“你这样子真呆。”
“船长，过来！”他对着金毛拍了拍手，听到呼唤，金毛头也不回地扑到黎烬身上，扒拉着他。
周淼见状瞬间松下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有些没缓过来。
“它很乖，不咬人的。”
“我只是突然吓到了。”
她并不怕狗，反而很喜欢。
周淼起身，拍拍手，将买好的早餐放到餐桌上：“你的三鲜粉，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椿记每天早上生意爆火，要想买到他家的早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黎烬却不着急，他走到另一边，坐下，姿态慵懒地靠着椅子背，声音淡淡的透着几分探究：“你一个女孩子，还真敢来我家。”
是了。一个陌生人，仅有一面之缘就敢来别人家里，不是勇气可嘉就是脑子有病。
周淼从袋子里拿出蜂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热水在哪。”
黎烬指了指厨房外的饮水机。
“谢谢。”她拿起蜂蜜，走到厨房里拿了一个玻璃杯，热水滚烫，空中腾起雾气，加了两勺蜂蜜搅拌，清透的水瞬间变得浑浊。她将泡好的蜂蜜水放到黎烬面前：“喝点这个，可能会好一点。”
“我听你声音有些哑。”
“谢了。坐吧。”
周淼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
温热的水带着一丝甜味，黎烬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女生，周淼的长相不算是那种惊艳美人，整个人很恬静，淡淡的，却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很奇怪，也很难记住。
网上说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开始产生特殊的感觉，可能是心动的开端。黎烬以前觉得扯蛋，现在也觉得扯蛋。
周淼发觉黎烬一直在看她，而且眼神复杂，她心里不免发怵。
她开始主动找话题：“那个，你不吃吗，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
男生声音懒懒的。
周淼：“我和我同学说了。”
黎烬：“嗯？”
周淼解释：“来你家之前，我和朋友说了这件事。”言下之意就是我没那么勇，也没那么傻。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而且，我知道你。”
他眼里忽然来了兴趣，“知道我什么？”
周淼神色一顿，像是说破了什么有些懊恼。她猛地低下头，白皙的脸瞬间爬上一抹红云。
黎烬看透她的心思，微笑，又追问她一遍。“你知道我什么了？”
周淼抬起头，咬着唇直接一鼓作气说了出来：“你是黎烬！”
眼前的人目光清澈，声音坦荡还带着几分坚决。
他看着她，短暂的停滞几秒后忽然笑了。这次没再忍，背靠着椅子哑然失笑，有几分肆意。
你是黎烬！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蠢？
周淼脸烧了起来。
他眼角微弯，“所以呢？”
周淼：“我……我昨天晚上就觉得你的名字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早上看见你发的微信，才想起你好像是南工雕塑系的学生，我们俩还是一届。”
黎烬：“不是好像。”
“哦。”
似是不满这个回答，黎烬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周淼眨了眨眼，垂下眼眸：“她们说你好像从来都不谈女朋友？”
黎烬夹粉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还有，我在论坛上看到了你去年展览会的作品。”周淼偏头看他，“雕塑上那只蓝色蝴蝶是蓝闪蝶吗？”
黎烬眼神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周淼会问为什么不谈女朋友，或者别的。
有很多人问他这个问题。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蝴蝶。
“你还知道蓝闪蝶？”
周淼点了点头，笑：“我以前在生物馆里看过标本，很美。”
她问：“所以是吗？”
黎烬：“是。”
“真的很好看，我还挺喜欢你这个作品。”话音忽顿，周淼有些遗憾地挑了挑眉，“只是可惜，我去年有事没有参加，只能看看图片了。”
“喜欢？”黎烬懒洋洋地喝了口蜂蜜水，他吃了几口就没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粉冷了，一直在喝水，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马上就是期末了，今年的展览会可不要错过了。”
说到这个，周淼神色变得有几分认真，肯定道：“这是当然，今年展览会的第一名肯定是我们南通的。”
第一，南通？
胜负欲无端冒出，黎烬下意识挑了挑眉，他盯着周淼的脸，说道，“这么自信？”
“那当然了！我们学校厉害的人可多了，不比你们南工差。”
“我怎么不觉得呢。”
“你不信？”
“嗯。”
“……”
“不然我们就试试，打个赌。”黎烬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弓着腰，两只手撑在桌面俯身凑近，周淼与他对视，眼神平静，距离意外的有些近。
好半响，她才不慌不乱地问：“赌什么。”
他耸了耸肩，淡淡道：“就看第一名花落谁家。”
周淼：“赌注呢？”
“还没想好，先欠着呗。”黎烬懒懒摇头，“怎么样？敢吗？”
周淼望着他的眼睛，那一刻，心里忽然冒出一道声音，使劲地在喊——答应他。
这也许是个机会。
一个存在理由的接近机会。
她没多想，点了点头，“行啊。反正我们南工厉害的人有很多。”
“成交。”他低声一笑，声音里居透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一双乌黑的眼紧紧盯着她，
四目相对，周淼心里忽然有种逃不掉的感觉，然后听见他说：“周淼，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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