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张峪没有说话,沈晏也没有。
张峪在副驾驶上一连抽了三支烟,薄荷刺激的气味充斥了整辆车。
就在张峪想要拿第四支的时候沈晏把车停在了路旁,伸手按住了张峪伸向口袋拿烟的手。
“别抽了,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沈晏的手并没有用多大力,可是却给人一种无法挣脱的桎梏感。张峪也无心多抽,也就作罢。
张峪看着街口摆着许多鲜花的花店:
“现在去哪儿?”
沈晏深吸一口气,笑着看向旁边的张峪,打趣着:
“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
“。。。。。。”
“特别像是新婚不久出去度蜜月的小夫妻。”
张峪被气笑:
“去你的。”
沈晏有些伤感的看着张峪。
张峪瞥了一眼沈晏,没有说话。
“沈晏,我或许注定了会孤独一生。过去的事不管过去了多久,他还是存在。就算百年后,你我变成了骨,化成了灰,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他还是留有痕迹。沈晏,不瞒你说,当初我为什么不想认宋世和就是怕他忘不掉以前的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宋世和和你是一样的。”
雄性本性里都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特别是在心仪的对象面前,更是忌讳谈论起另一个雄性。
张峪彷佛对这种事已经驾轻熟络了,他能很好的捕捉到每个在他身边的人的情绪波动,更能借用各种语言,手段把这些都推向对自己有利的极端,完全把他人的情绪拿捏在自己手里。
他曾用过无数次这种方法推开靠近他的人。
沈晏原本应该生气的,可是他没有。
他轻柔的叹了口气,温柔的把张峪的手握在手里:
“张峪,我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且永远也无法改变。他会像附骨之疽一样永远在你的身上,偶尔只是一点点外界的影响都会让你想起来当年那些事。很少人会彻底从里面走出来,大多数人一辈子的,乃至弥留之际都会沉浸在里面。一辈子都为了那些执念痛苦苟活,痛苦一生。可是——张峪,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不是我一定会带你走出那些痛苦,你知道,我也知道。那些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掀过去,他不是日历上一页陈旧的纸,他活生生的存在于你的过去。我不会和这些年来那么多毛毛躁躁的小孩子一样轻易的向你许诺永远,肯定。成年人的世界和孩童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张峪这件事你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所以你才会一次又一次推开同样对你怀有好感的宋世和,甚至对成年后遇见的宋衡依旧带有过去的偏见。张峪,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算得上什么。可是张峪,你知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想的是什么吗?”
张峪侧过头不敢看沈晏深深的眼。
可手上烫手的温度却又时刻提醒着张峪。
他逃不掉。
从一开始他看见沈晏的时候,就注定了。
他逃不掉。
“我想的是,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灵感的缪斯。如果阿尔忒弥斯和阿芙洛狄忒真的存在,我想他就是你的样子。”
张峪不清楚沈晏怎么想,如果在车上他说的是实话的话。
张峪第一次看见沈晏的时候,并不是在琼州别墅区服务中心的门口。而是在很多年前,张峪高中艺术节的时候。当时他的前桌想要在艺术节上弹奏一曲钢琴曲,就给张峪看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场景看起来很奢华,应该是上流企业的宴会。
隐隐约约能听见一点议论声,和酒杯间的碰撞声。
视频中的人看起来很青涩,和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可是周身的气质和举止,就像是在他眼前画下了一道马里亚纳海沟。
那是少年时期的沈晏。
自信、张扬、从容不迫。
那一切都是张峪所没有的。
他人的手按在琴键上,就像是握住心爱的人的手一样。
当时张峪就想,世界上当真有这么好的人吗?
一切的一切,看来都是他的点缀。
华丽的服饰、绅士一般的礼仪、得体的举止,还有那张昳丽的脸。
那是张峪所没有的。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挤开别墅的门,买的海鲜被随手丢在了饭桌上。
张峪挣扎着仰起头,一手微微勾着沈晏的衣角,一手放在沈晏的肩膀上。嘴唇像是刚浸水的樱桃,红红的,上面还有明显的水迹。
张峪脑袋晕晕的,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纠缠到一起了。一双含情的眼都浮上了一层厚重的水汽,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沈晏一个人的身上,让沈晏带着他走。
沈晏从张峪的脖颈里抬起头,捧着张峪的脸,看了会儿,重重的在张峪红肿的唇上亲了一下。
“过会儿宋世和又该来打秋风了。你去休息一会儿,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张峪透过湿润的眼,迷迷糊糊的看着沈晏,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的时候才有些呆愣的嗯了一声。
沈晏轻笑:
“去休息吧。”
沈晏看着张峪进了房间,就从料理台上拿起一双橡胶手套戴好,去处理被他们遗忘在桌角的海鲜。
张峪在门上靠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画架上还放着他刚认识沈晏时画的那副画。
浅灰蓝和春日青的墙面,珍珠白的窗户。
窗外是碧蓝的海,海上有翻涌的浪。
视频能够记录的东西是很少的。
他能体现出的东西同样也少得可怜。
他看见沈晏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沈晏不像是宁海那种随处可见的富二代,也不是一个老练的商业能手。
即使他顶着一张能够和巴菲特抢八十亿美金的脸,可张峪看见他的第一眼。
还是觉得这是一个简单的人。
像海一样。
可是海面越平静,下面翻涌的浪潮就越厉害。
就像张峪向沈晏坦白前一样,张峪对沈晏一无所知。
沈晏说的没有错,他所了解的,是那个所有人都了解的沈晏。
不应该这样。
这样的情感对张峪来说是陌生的。
他从未拥有过,也从未感受过。
即使是当年宋世和将他拦在路口,怀里抱着一大束艳丽,鲜红,充满着热情的红玫瑰的时候。
张峪心里也只有一片莫名的荒谬。
可是现在,胸腔里强烈跳动的那颗心脏。在一遍遍的向张峪提醒——这个人不一样。
这个人不一样。
张峪因为过往生活的原因,一直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奇迹、他知道这个世界里有很多无形的规则、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形的桎梏。。。。。。
他也比很多人更早的清楚一件事,有得东西,有得人——一辈子只能遇到一次,也只会遇到一次。
宋世和踩着时间过来蹭饭,一进门就看见沈晏嘴角挂着笑的处理一只挥着双钳的“蟹老板”。宋世和走过去,夹着尾巴凑到沈晏跟前:
“今天去哪儿了?”
要是换平常他根本不敢这样和沈晏说话。
他想他永远都忘不掉那天沈晏带他到海滩边谈话的那个模样。
宋世和说不出,可是那样锐利又势在必得的眼神。
就像南美洲盯准了猎物的美洲狮。
宋世和大学毕业后曾偷瞒着家里跟着考察团去过一次南美洲。
他曾亲眼见过美洲狮捕猎,他们为了捕猎能够做足十足的准备,他们可以在一个地方不吃不喝的埋伏很久。
捕猎,对他们而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只要在他们觉得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会一口瞄准猎物的咽喉,狠狠的咬下去。
虽然宋世和也清楚沈晏为什么会不待见自己。
谁会对自己的曾经的情敌眉开眼笑?
沈晏今天心情极好,瞅见宋世和来了竟然破天荒的给他打了一个招呼,还贴心回答了好奇宝宝的好奇,虽然他可能只是想要在昔日的情敌面前耀武扬威一场。
“哟,来了。今天带张峪出去吃了点东西,顺道买了点他喜欢吃的,又在街上随便逛了逛就回来了,看见桌上那束花了吗?张峪说是家里太单调了些,看见漂亮就买了些回来,你一会儿别毛手毛脚的弄坏了。过会儿就可以吃饭了。等十五分钟把这锅里蒸的螃蟹拿出来,然后把菜端到桌子上去,我去叫张峪吃饭。”
宋世和不敢和沈晏顶嘴,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下不得不低头。
还得靠着别人活,聪明的人都不会轻易惹怒自己屋里的厨子。
毕竟人家可以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如此,虽然脸上和心里都不愿意,可是迫于沈晏本身的淫威,宋世和还是乖乖照做了。
沈晏推开房门的时候张峪正坐在窗台上,望着对面翩跹的海。
张峪的身子其实很单薄,甚至可以说是削瘦。张峪整个人都靠在窗户上,被窗外的光打得微微发亮。
沈晏突然有一种后怕,他觉得这扇窗户像一扇笼子。
整所房子,乃至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像是一个笼子。
而张峪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挣扎的鸟。
他不是被别人关了起来,他是被自己关了起来。
张峪发觉沈晏来了,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沈晏,笑着:
“怎么不进来?”
沈晏笑了笑,走到张峪旁边,一手揽着张峪的肩,一手推开了窗户:
“要看,咱们就推开看。怕什么?我会接住你的。”
张峪听了不由一笑,反问:
“是吗?”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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