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赌场内，辛莱和欧文面对面对峙，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场地，欧文环视一圈，张开手臂问辛莱：“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辛莱淡声道：“地下牢笼已经被毁掉了，你不用做无用的挣扎，当初发生了什么？你投降了索博？”
“投降？”欧文低声冷笑，“你又知道什么？”
四周的墙壁隆隆升起，一头头饿到极致、目露凶光的野兽一步步走了出来，几乎填满了整个场地，盯着最中间的辛莱。
“这里曾经是德拉克马赌场的斗兽场。”欧文划开手指，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几头野兽嗅到这个味道，畏惧地向后退开，在欧文周围留下一圈空地。
“当初索博出现，我留在外围负责接应和联络，可那点兵力根本不足以对抗索博的私人武装。”
房间里，欧文和威兹德姆被绑在中间，索博站在他们面前，冷声吩咐下属，针管插进了身体，灌着血液的容器将他们身体里的血全部调换。
欧文冒着冷汗，身体发软，“这是什么？”
“狼血，”索博不紧不慢道，“你们应该听说过爱德华的驯兽。”
索博的手掌摁在威兹德姆头上，赤色眼眸的深处浮现一层朦朦的红光。
“人和狼其实没什么不同，既然能驯服狼群，就能驯服人类，需要的无非是一点小小的媒介。”
威兹德姆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换血带来的排异反应让他陷入昏厥，却又在索博的操控下，强行唤醒。
“所谓的情绪壁垒、基因封锁，其实很脆弱，大脑和意识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而一瞬间就足够入侵你们的精神了。”
拼命挣扎的威兹德姆忽然安静，索博唇边露出一点冷笑，居高临下地询问：
“奥伯真的值得你追随吗？”
威兹德姆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心里话。
“不值得！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女人！那个海黛勾引了奥伯！色令智昏地还要把未来帝国的武装交给她！”
“凭什么？凭什么！”
“我只得到了家族的曼尼银行，这是我理应有的！我为奥伯付出了那么多！他应该给我更多！而不是在我在想进入财政中心时，丝毫不给我提供帮助！”
“如果有别的选择！我才不会追随他！他根本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索博笑了，手掌悬在威兹德姆上方，血色的目光看入威兹德姆的眼睛。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给你，而且我会给你更多，从今往后，帝国的财政是你的，整个剧院区也是你的。”
威兹德姆的眼里流露出贪婪和渴望，“我选择追随您。”
目睹这一切的欧文遍体生寒，紧盯着朝自己走来的索博。
“你不过是引出他的负面情绪，才趁机控制了他的精神，他本来是不会背叛奥伯的。”
“是吗？”索博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看起来你在恐惧。”
索博把掌心放在他的头顶，赤色的眼眸盯住欧文，恶念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这么说，你对霍兰普也没有那么忠心吧？”
仿佛有什么在强行挖掘他的意识，翻找着他的记忆、他的情绪，直到那根绷紧的弦崩断。
霍兰普......
“你为什么会加入雇佣兵？霍兰普许诺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呵，什么都没有。
当初霍兰普几人就那么打上门来，说他们少一个管钱的，要拉自己入伙，一帮带着武器无法无天的人，欧文不过是一个理财顾问，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这么和他们混到了一起，加入了兵团，成为了雇佣兵。
好处......
也有吧，海黛、思瑞、毕切德、曼琳、玛希......还有霍兰普。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和霍兰普滚上床的，可能霍兰普本就是这样的人，看对眼就来个一夜很正常，然后有一天，他问自己，海黛打算和奥伯在一起，自己想不想接任雇佣兵团的副团长。
欧文其实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剩下几个人都不想接受，他想想也就答应了。
他开了卡斯诺赌场，赚到的钱是过去的数百倍，他应该很知足很快活，但他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当雇佣兵，只是在跟着霍兰普出任务时，才会短暂忘记这种迷茫。
然后又有一天，霍兰普抽着一根事后烟，问自己觉得辛莱怎么样。
“不错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优秀的雇佣兵了。”
他实事求是地回答，看了眼霍兰普，没提那小子对他有别样的心思。
“我想着，”霍兰普笑了笑说，“把雇佣兵团交给他，这些雇佣兵里，没人比他更适合接手了。”
欧文没说话，其实他们几个都知道会有这一天，虽然霍兰普嘴上总说这孩子是随便养的，但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在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霍兰普挠挠头笑了几声：“我担心会不会是我对他滤镜太重，哈哈，没办法，毕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嘛，而且我还没问你的意见，我是想先把副团长交给他，但说不定这个副团长你当得还挺舒服，不想给也没事......”
“怎么会，”欧文笑笑说，“交给他吧，这个副团长还是当初你硬塞给我的。”
“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不少记忆被翻乱，欧文死死抵抗索博的操控，但有些东西已经浮上了脑海。
他对霍兰普忠心吗？
欧文痛苦地仰着脑袋，霍兰普对谁都是一样，对海黛、对思瑞、对曼琳、对玛希、对毕切德、对自己，都是一样。
他的眼里，并没有自己，既然这样，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忠心呢？哪怕没有他，霍兰普也会有今天，他会建立雇佣兵团，会建立雇佣兵大楼，没有任何不同。
我根本不重要。
那一点负面情绪被索博牵引上来，“其实你不在乎雇佣兵，对吧？你们心里信服和忠诚的只有霍兰普。”
欧文痛苦道：“对......”
“既然如此，你就没必要再为雇佣兵付出了。”
欧文的意识就此沉入黑暗。
“我这一身都是索博换掉的狼血，我早不是当初的欧文了。”
欧文垂眼看着地面上的血迹，蜿蜒的血痕仿佛自带不详的气息，逼退着周围的野兽对他露出畏惧的目光。
“现在只是一头被索博驯服的野兽而已。”
“你以为我有其他选择吗？你根本不懂驯兽的恐怖，完全没有任何能力、任何机会反抗！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除了依靠艾克萘汀不断换血，我甚至无法活下去！”
“带着这一身狼血的滋味是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懂！又凭什么说我背叛！”
欧文嘶吼着说出了这一句，把这些压迫在他心中的东西尽数发泄出来。
“我从来没有主动向索博透露过关于雇佣兵的任何事！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一直在反抗他的驯兽！当初赌场区的围剿我根本没有参与！哪怕三年后改头换面开办赌场，我也没有对刘利安他们动过手！”
“我没有背叛！我没有背叛！”
“我想活下去有错吗？”欧文面目狰狞地向辛莱迈出一步，“雇佣兵不就是这样的人吗？除了委托的任务本身，无所不用其极，当年霍兰普给我的任务是原地联络，我做到了！透露消息和更改路线的是威兹德姆！我什么都没有说！”
“至于剩下的，我不过是想活下去！我难道错了吗！这难道算背叛吗！”
“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欧文咬牙切齿地拎起辛莱的领子，死死地盯着辛莱的眼睛，说出的话语像最尖锐的刀子，直接捅进辛莱心口，“你才是那个背叛者！如果霍兰普知道你把他留下的雇佣兵团全部送葬，他肯定会后悔把副团长的位置交给你！”
这是辛莱最不能提的禁忌，他的脸色猛地变了，脸庞微微抽动着，压抑着极端的怒火，携着巨力的拳头砸向欧文，直接将他掀翻在地，死死压在地上，一拳又一拳揍着。
欧文被压制着，挣扎着扭头发出一声口哨，下一秒，整个斗兽场上的野兽排山倒海般向辛莱扑咬过去。
欧文扶着受伤的胳膊，摇摇晃晃站起，依靠狼血的威慑退后。
“我不想杀你，辛莱，”欧文喃喃着，“只要等到爱德华亲王被抓，一切就能结束......”
他话音未落，只见原本还在和野兽扑杀的辛莱，拿着一管药剂，硬生生倒逼那些野兽后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在霍兰普他们当中，”辛莱走到了欧文面前，“第一个教会我说谎和欺骗的就是你。”
“这是......艾克萘汀？”欧文不可置信地看向辛莱手中的药剂。
“当然不是，”辛莱迅然出手，手掌像铁钳般拧住欧文的脖子，将药剂注射进他的身体，“你说你没有背叛，那我问你，你的雇佣兵芯片是不是自行解锁交给索博的？”
“埋葬在雪山的雇佣兵我全部检查过，所有人的芯片都启动了自毁程序，但索博后来还是入侵了雇佣兵网，依靠芯片定位到了我们的位置。”
辛莱收紧了手掌，“是你做的吧？”
欧文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呼吸不畅，嘴巴变得惨白，渐渐变得青紫，艰难地反驳：“我那时被驯兽了......”
辛莱一把将他砸在地上，后脑和地面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浅蓝色的眼眸燃烧着熊熊怒火，双手同时拧住欧文的脖子，几乎要生生拧断，将欧文掐得双眼翻白。
“你以为我不懂被驯兽是什么吗！片刻的清醒和清明足够你自行摧毁芯片！而且你是欧文！以你的能力完全有机会逃出来！为什么没来赌场区找我们！”
欧文挣扎着试图掰开辛莱的手指，在微弱的呼吸中哑声辩驳：“就算来找你们又能怎么样！谁能解决索博的驯兽？我在那里只会被索博随时策反，带来更多危险，还不如远离你们......”
“玛希能。”辛莱说。
欧文顿时失声，辛莱盯着他的眼睛说：“而且你也知道玛希能。”
“你如果早一步出现，让玛希研究出解药，她就不会被单独刺杀。”
“你说我们不懂驯兽，不懂你被索博驯化，不懂你一身的狼血。”
辛莱浅蓝的眼眸如倒塌的冰山，无数碰撞的激烈情绪尽数在眼中出现。
“我怎么可能不懂！”辛莱吼道，“我眼睁睁看着多少人、多少雇佣兵被折磨致死，就是因为索博该死的换血、该死的人体实验！”
“你说你没有背叛，但你早我们所有人知道索博会动手，可你还是选择了旁观。”
“你如果要选择离开，我当然没意见，可为什么直到今天！直到五年后的今天，你依然在为索博做事！”
“你知不知道，是索博害死了霍兰普！是索博杀死了雇佣兵！”
欧文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面上一片苍白，辛莱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你就是一个背叛者。”
欧文的身体彻底无力地瘫倒，四肢百骸火辣辣的疼，仿佛浴火一般煎熬，这种身体反应对应的药剂是从未有过的未知，他艰难地仰起头，询问辛莱。
“这是什么......”
“玛希教给我的，”辛莱冷冷地放开他，“我自己调出的解药。”
先前的狼血还在威慑野兽，可随着欧文流出的血越来越多，那种威慑渐渐减弱，野兽们开始骚动，直到威慑的力量彻底消失，它们立刻贪婪地扑到了欧文身上。
欧文抵抗着野兽的攻击，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化，一直以来排异反应带来的无时无刻的痛楚逐渐消失，他好像真的回到了被换血之前的身体。
“我一直觉得，你没有信任过你的同伴。”
辛莱抬起枪口，对准欧文的脑袋。
“这是玛希毕生的执念，你怎么会以为她解决不了爱德华的驯兽。”
枪□□出了子弹，钻入了欧文的脑袋，爆炸开来。
“是你不配当他们的同伴。”
格林大厦顶楼，锐利的棱角直刺幽邃夜空，下方的搏杀声隐约穿过大楼，嗡鸣作响，无法撼动大厦上方的猎猎狂风。
爱加笔直地站在大厦顶楼，衣摆在风中摇晃，他的目光直直盯着悬浮在更高处的数十艘军用空艇，它们无声地盘踞在穹顶之上，冷漠地审视下方的爱加。
探照灯划破夜空，聚焦在爱加身上，留下一个惨白的圆圈，像一个白色的牢笼。
强光让爱加眯了眯眼睛，但他只是一点点勾起嘴角，在黑夜里的舞台上，缓缓扯开一个癫狂又诡异的笑。
嘴角失控地向两侧不断拉扯，突然，他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在呼啸的风中是那样怪异突兀，却能从这癫狂的笑声里听出无与伦比的巨大满足。
等到爱加笑够了，他优雅矜贵地整理好风中的仪表，施施然抬眼看向军艇，唇角轻启，不紧不慢含笑道：
“好久不见，索博。”
军艇里同样出现一个声音，冷漠低沉。
“你该回来了，我的弟弟。”
“这么迫不及待？”爱加抬着下巴，眼里嘴角都是笑意，“我还想和你叙叙旧呢，我的好哥哥。”
“阿克罗德和你的关系还好吗？”爱加微笑询问，“如果你没有抓到我，他是不是打算对你动手？”
“呵呵，这么一想，你的处境倒是比我还要糟一些，或许不断被背叛才是爱德华的诅咒。”
数十名武者想从军艇下方降落到大厦顶楼，捉拿爱加，但没等他们靠近，一个巨大到涵盖了整个格林大厦的防御罩就挡住了他们，而爱加的手里正抛着一个超小型中继站。
“别的不说，老格林的安保系统倒是比肩海瑟薇城堡和埃索伦大教堂，”爱加笑吟吟道，“看来防御罩的权限没有对你开放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不错的合作伙伴，怎么，他也在防着你吗？”
索博的声音再一次从军艇出现，“你如果想和我比消耗，没问题，只是你那些雇佣兵朋友可撑不了多久。”
“调查得很仔细嘛，”爱加的眼眸流转着猩红的颜色，“说起来，我们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交流，我一直以为你和父亲一样，对我无非是冷漠和无视。”
“但我错了，大错特错。”
“你对我和奥伯的关注，简直不要太多。”
爱加的眼里多出冷意，“当年刺杀我的人是你，在我身边安插人的是你，把我变成神子的人也是你。”
“我没说错吧，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对我使用了改造药剂，让我终身无法拥有驯兽的能力。”
索博没有回应，爱加继续自顾自地说：“没有爱德华血脉的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这般谋划深远、心狠手辣，也难怪你成了如今获胜的人。”
“给你提供药剂的是艾克萘汀吧？我和他在监狱可是老朋友了。”
“说起这个，”爱加露出一个悚然的笑容，“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当年药剂注射出了岔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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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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