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号。
林香要跟陆霆和赵佳静去芒町见以前的朋友,彭力留在鳄鱼岛。
边境小城,芒町。
在这里居住的很多人都没有国籍身份。
街道上楼房矮小,地上都是土,路上普遍是穿着朴素的本地人。
今天下大雨。
路上很湿,混着泥土,走了几步鞋就脏了。
商贩收起在屋外面的东西,打开了遮雨棚。
街尾最后一家是水果店。
水果店门口,坐着一个长着胡茬的男人,看上去四五十岁了,热情地给路过的人称水果,算钱。
在他身后,是一个很小的仓库。
小仓库摆满了水果。
在这的最里面,有一道门,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是一面画满佛像的墙。
墙上的笑面佛左手是一个触摸器。
只有戴着手环的人触碰,才能启动装置。
装置启动。
一扇极具高科技感的大门自动打开。
门内,是秘密军事基地。
房间的墙上整齐地铺满监视器,里面坐着六个五官立体的男人。
Neo负责的是这条街的监视器。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Denis报告道:“他到了。”
在右上角的监视器画面里,一个戴着帽子的高个子男孩压低了他的帽子,他戴着面罩,挡住了半边脸,穿着防晒的长袖长裤,几乎是全副武装。
尽管如此,他的气质还是太好认了。
他没有东张西望,直接从街头径直走到街尾,走到水果店,对老板说摩兰语:“我找Denis。”
老板谨慎地看着他,接到Denis的电话后,带他进去了。
他们穿过长长的通道,走进了基地。
基地里的人都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的彭力脱下面罩,问里面的人:“她在哪?”
Neo:“这里。”
彭力走过去,在旁边坐下,看向Neo指的监视器。
监视器画面是一个矮小的草屋。
Denis的手机响了。
彭恒给他发了一条短消息:“看好他。”
最后一个杀死纪晨还活在世上的人,哥拓,现在就在芒町。
Denis预料到陆霆会带着林香和赵佳静来芒町,早就派人跟踪他们三个了。
停雨了。
对着草屋的监视器画面里,有人推开了门。
穿着黑色短T和黑色长裤的林香走到一棵芒果树下,她拿出手机,在上面滑了几下,然后站在那很久不动。
十多分钟过去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在手机上点了一下。
坐在监控前的彭力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着监控画面里的她,接她的语音电话,嘴角勾起,笑着说:“想老公了?”
她抬起一只手,摸旁边的芒果树的叶子,在叶子上面一下一下地划着,问他:“嗯,你吃饭了吗?”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把手机更贴近耳朵,眼神一直看着监控里的她,说:“还没,你吃了吗?”
芒果树上的树叶积满了雨水,整摊水滑落在地上。
林香站在芒果树边。
她保持着原来摸树的姿势,低头看着混成块的泥土,说:“没吃。”
“怎么不吃?”他把画面调大,拉近看她的脸,“想老公想到茶饭不思吗?”
基地的人全听见彭力的电话**。
没人出声打扰他,虽然一个个都认真地看着监控,实时观测情况,但其实都在憋着偷听。
“嗯,我想你。”她蹲下来,将手伸进地上的水涡里,一圈一圈地画着。
“快回来,老公也想你了。”他将手机凑近,小声对着手机,发出了亲吻的声音。
芒果树上的积水滴到了她的身上。
“我今天好帅,好想让你看看。”他的手攥紧了,提高了声调逗她。
果然,监控画面里的她立刻眉眼含笑,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看向水涡的眼神明显亮了几分。
他也跟着笑。
她缓了缓,轻声叫他的名字,“彭力。”
他温柔地“嗯”了一声,回她:“哎~彭力在呢。”
但是,她没说下一句,一直重复戳着水涡画圈,似乎在纠结。
“老婆,我旧病复发了,你快点回来。”他声调往下了些,听起来很委屈。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带药了吗?”她忽然紧张得站起来,皱起眉头问。
“我这病,是不治之症,这辈子都治不好的,你不在我身边,就会复发。”他看见她这么紧张,很是开心,嘴角含着笑说话。
“什么病?”她听他的语调轻松,猜到他应该是在开玩笑,不是真的生病。
“相思病。”他停顿了几秒,盯着监控里的她,温柔地说。
“......”
监控画面里的林香放松下来,脸上扬起笑容。
“冬天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相思病最严重,刮冷风想你,下雨了想你,下雪了想你,每天都想你。”他看她笑了,继续逗她。
她看起来精神了些,在草屋外面打着电话,走来走去,走了好多圈,直到陆霆出来叫她进去,才要挂电话。
要挂电话了,彭力叫她等一下,喊她的名字:“林香。”
最近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叫她的名字,要么叫老婆,要么叫小猫,要么叫宝宝。
他忽然这么正经地叫她的名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迈进屋里的脚步顿住了,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地问:“嗯?怎么了?”
“你知道的吧,我很爱你。”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来回搓着长裤,发出细微的声响。
“嗯,我知道。”她已经转身了,监控拍不到她的脸。
看到她又迈开脚步,准备走进去,他又喊她的名字,看到她又停住脚步了,压低了声音,温柔地说:“知不知道老公很想你。”
她没回答。
监控画面里的她没移动脚步,停留在原地。
屋里的人催她。
她握紧了手机,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想你。”
下午。
草屋里的仨人出门了。
怕他们仨发现,Denis只派了几个人跟着。
但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失踪了。
就在眼前忽然消失了。
每个监控都拍不到他们的画面。
晚上。
海鲜市场,对面的河边。
有人发现了一具男尸,报警了。
警方赶到现场。
附近被封锁了,警方立即开始调查。
市民们围在现场附近。
有些人爬上树,上楼顶往下看。
现场很(血) (腥)。
边境帮派多,发生杀人案件不是稀奇事。
但这次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很有可能还会再次挑起(帮) (派)纷争。
傍晚,新闻报导了此次杀人案件。
小城加强了治安管理。
治安队和警方在街上巡逻。
20:15分。
监视器拍到疑似哥拓的男子出现在凶案现场。
有电话打进来,Denis接了。
电话那边说死者是哥拓的仇人。
晚上十点。
林香、崔仁赫和赵佳静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他们仨穿着当地人风格的衣服,戴着帽子,往草屋走。
当林香重新出现,彭力紧张得站起来看监控画面,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确认她无大碍才松一口气。
草屋亮起昏黄的灯。
彭力一直盯着拍草屋的监控。
Denis手机响了,他走出去接电话。
接完电话后,他回来说:“珊姐和慧姐知道了,她们现在要来芒町。”
23:18分。
彭力走到小河边,看着河对面的草屋,拿起手机拨打林香的电话。
他站的位置很隐蔽,没路灯。
即使草屋的人走出来,不仔细看过来,是发现不到他的。
林香没接电话。
他发了一个语音过去:“呼叫老婆,呼叫老婆。”
等了一分钟。
他又拿起手机发语音:“老公想你了。”
十分钟后。
林香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他马上点了接听键。
“请问是宇宙第一漂亮林香同学吗。”
“宇宙第一帅先生找她。”
“宇宙第一帅先生,想问问,宇宙第一漂亮女士,有没有想他。”
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一声“嗯”。
“怎么了?你哭了吗?”虽然只是一声嗯,他听出她的不对劲。
电话那边没再传来声音。
彭力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看着河对面的草屋,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林香,你可以在我面前哭。”
慢慢的,电话那边传来哭声。
他在河边,找了一块平地坐下,看着对面的草屋,安静地听她哭。
尽管他鼓励她哭,但听得出来,她还是在克制。
最后,她说要去洗澡,先挂了。
他等着她挂。
但她迟迟没挂,似乎在尽力平复自己,对他说:“彭力,你真是一个好人。”
“嗯?”
“还给老公发好人卡呢?”
他撒娇地哼了一声,说:“老公不要好人卡。”
电话那边没声音。
她像是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他发出亲吻的声音,说:“老公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知道了么?”
她说:“嗯。”
他不让她挂,说:“老婆,你还没说爱我。”
她说:“我爱你。”
他说:“我也爱你,很爱你,超爱你。”
挂了电话后,他没有走回去,一直坐在河边,捡起地上的石头,丢进河里,听着石头进水里的声音。
一个多小时后,他的电话响了。
按了接听键,他声音变得欢喜,对那边说:“你怎么知道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老婆。”
这时,林香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听到他的声音,心安定了些,对他说:“彭力,我想跟你说会话。”
他“嗯”了一声,说:“在听呢,你说。”
可是,她没有说话。
他抬头看着夜空,说:“林香,今晚的月亮好漂亮。”
房间里的床是靠墙的。
她侧着身子,看着月亮,问:“你之前说去世的人会得到善待,他们会过得很好,是吗?”
他说:“嗯,善良的人会去很好的地方,他们会在那里得到治愈,不会受到伤害。”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
他说:“林香,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都想听。”
她似乎在做心理建设,缓了好一会,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朋友......”
才刚一句,她就停止了,似乎在强忍着情绪。
他没有插话,也没有像平时那样逗她,安静耐心地等着她继续说。
他说:“嗯,我记得,他叫纪晨,你说他很善良。“
她带着哭腔说:“他喜欢吃汉堡,想开一家汉堡店......”
她说不下去了。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只能听见微乎其微的哭声。
过了好久。
她躺在床上,看着月亮发呆,说:“对不起,彭力。”
“傻瓜,跟自家老公说心事,不用说对不起,老公愿意听你说话,老公爱你。”他的语气变得低沉。
今晚的月亮很亮。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以前的事。
那年。
他们五个在芭提。
陆霆、林香、赵佳静、纪晨、陆路。
阳光很好。
街边咖啡厅很少人。
他们坐在外面悠闲地喝咖啡。
赵佳静看着路边一辆又一辆车经过,又看着一个又一个帅哥经过,朝天叹道:“啊~好无聊啊~”
纪晨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直面太阳,感叹道:“今天好无聊~好幸福啊~”
赵佳静打了他一下,叫他想点好玩的。
五个人中,话最多的是纪晨。
他吃到好吃的东西会开心地夸赞,手舞足蹈地表示他很爱这个食物,看到好玩的兴高采烈地一边玩一边说这个东西有多好玩。
要是谁在哪天没跟着一起出去玩,错过了什么,重新见面的时候,他会围着这个人说发生的事,吃到了什么。
如果那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他也能讲很多。
他会讲路边的猫,路人的香水味,好吃的面包,小巧的老汽车。
没有发生特别的事,他会在睡前喝一杯牛奶,用感恩的语气对上帝说:“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感谢。”
他还未成年,就已少年白头。
不过他并不感到烦恼,反而很喜欢他的白发。
赵佳静说他是个小老头。
她忍不了这么帅的一张脸顶着满头白发,随行的包包总是带着染发剂,担心染太多身体不健康,她帮他染的次数不多,尽量不碰头皮。
帮他做造型的次数多了,她越来越得心应手。
到后面,她帮他染完,还帮他剪头发,试了几次,发现龙须背头的发型很适合他,就总是给他剪这个发型。
脑袋两边刮完了头发,长出白色的小短毛,他很喜欢,经常对着镜子自拍,说这个发型也就只有他颜值这么扛打的人才能hold得住。
他说等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要是个男孩,他就给儿子剪这个发型,让他的儿子继承他的帅气。
但是,在这一年,他死在了离家5公里的小破房里。
他还没有开汉堡店,他怎么能死。
为什么好人短命,为什么好人不能幸福,他就想要一家汉堡店,每天晒太阳,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
这天晚上,彭力坐在河边,和她电话聊天聊到凌晨一点。
和以前相比,她更坦诚了,说了很多她和朋友的故事,期间哭了好几次。
他认真听,温柔哄。
晚上的河边没人。
除了时不时听到不明动物的声音,周围很安静。
他听出她的声音犯困了,哄道:“睡吧,老公给你唱歌。”
她半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想说不用唱了,现在就要睡,忽然听到他问:“林香,你什么时候绑我?”
“嗯?”她有些困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之前说要是有喜欢的人,就把他绑回家,锁住他,不让他跑。”他的手指轻轻在土地上滑,画着一个又一个圈,“所以,你什么时候绑我回家?”
她脸上的泪水还没干,突然听到他肉麻的情话,情不自禁地笑了。
“求求你,占有我,好不好?”他用哀求的语气问。
“彭力,我......”她还没说,就被打断了。
“我才不要听这些,我要你占有我。”他的声音变得委屈。
“我还没说。”她笑着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要听那些,我要你说你爱我,你要占有我。”他的声音又变轻了些,“听老公说这些话开心吗?”
“嗯,开心。”她说。
他把手机移开了些,摸着心口深呼吸,拍了拍胸脯,可等到准备说的时候,忽然哽咽,怕她等太久,再次深呼吸,强装镇定把手机凑近了,很轻地、温柔地和她说话。
“林香。”
“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你勇敢一点,多爱我一点,每天多一点,好不好?”
“不要怕。”
“大胆做你想做的事。”
“我会一直陪着你。”
“想我就早点回来。”
“我永远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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