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走廊上奔走,还不止一个人,是几个人,大半夜了,为什么这些人还不睡觉?”轻云一下子警觉起来。她下床查看时,古籍从怀中掉落在石地板上发出轻响,惊得她连忙捡起书用掌心捂住书页。她蹑手蹑脚地挪到石门前的缝隙前查看,指甲不慎刮过石壁,簌簌落下的细灰掉在她的脚背上。
“他回来了吗?”有人急促地问。
“是呀,赶快,别让他又跑了!"答话的人带着喘息,尾音突然压低,像是忽然想起来必须掐住了喉咙说话。
“大半夜的,他这次是真变成野兽了吧,这次能杀死他了吗。”这回是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衣料摩擦声,仿佛有人被推搡着往前。
“嘘,小声点。”这次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金属碰撞的轻鸣,像是谁腰间的小刀撞上了刀鞘。
轻云听到了远处有侍女小声说话的声音,她手心沁出的汗珠将石门上的青石抹出一道湿痕。她试探着用肩膀顶了顶门扉,年久失修的石轴竟悄无声息地旋开半尺,原来白日里看着严丝合缝的机关,早已被潮湿的水汽蚀出了一些漏洞。
轻云来到走廊上,发现只是一会儿工夫,走廊里就不见了侍女的踪影。唯有几盏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摇晃,将斑驳的石壁映得鬼影幢幢。某处未关严的雕花木窗外,夜鸟的啼叫混着风声忽远忽近,好像是有人从那窗户里跳进来了。
刚才那群侍女似乎不是寻常的侍女,看起来有人在身上准备了武器。他们是要刺杀什么人吗?
轻云思索着小心地摸黑在石质走廊里前行,她赤足踩在沁凉的石板上,脚趾不自觉蜷缩起来。这石廊还是和白天一样的弯弯绕绕,忽然一声陶器碎裂的脆响从东南方传来,她立刻转身,顺着有动静的方向循声而去。
她果然在远方发现了一点烛火跳跃的影子。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借着漏窗透进的微光,她从雕花窗的缝隙里,看到了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
眼前是一个比轻云的房间还要大一些的华丽宽阔的石室,石壁上悬挂着青铜灯盏,跃动的烛火将血渍斑驳的玉床照得忽明忽暗。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龇牙咧嘴地在玉床上挣扎,他脖颈处暴突着青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声响。他的手脚都被麻绳绑着,床畔站着个魁梧的黑衣男子,正用血污的手不断擦拭他额头的汗,而旁边四五个侍女在昏暗的光线下忙乱不堪,她们颤抖的手指捏着脏污滴血的湿巾,试图擦拭床上男子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床上这人是谁?轻云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廊柱,血腥味直冲鼻腔让她觉得难受。他为什么要被这样绑着?他全身是血,莫非刚经历过打斗?还是说……他杀了人?!
轻云正毛骨悚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忽然想到:“这就是闻临渊,这就是几日前她穿书过来和她签订婚姻契约的闻临渊呀。”记忆中穿玄色锦袍威风凛凛的闻临渊与眼前血人重叠,那夜里见到他时那装饰着低调凌晶发饰的乌黑头发此刻散乱如草,几缕黏着汗的黑发正垂落在疯狂转动的眼珠旁。
“几日不见,闻临渊居然变成了这样。”
这个认知让轻云脊背发凉。为何这雪夜墟的主人闻临渊会突然变成嗜血狂魔?虽然这本书对他的设定就是嗜血狂魔,但是当一切以这么直观的画面表现出来,轻云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轻云正在迷惑着,这时惊恐的一幕出现了,那男子突然不再低吼着挣扎了,原本疯狂扭动的男子骤然静止,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一百八十度,布满血丝的眼珠正直勾勾盯着窗棂的缝隙,鼻翼剧烈翕动着,仿佛嗅到了令他血脉偾张的……食物。
是的,轻云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怪物般的身影已完全转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血糊糊的嘴角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隔着三丈距离与雕花木窗,她仍能清晰看见对方身上发出的危险气息!
短暂的四目相对不过弹指刹那,却漫长得如同经历了几世轮回。男子突然爆发出嘶吼,捆仙绳在剧烈挣扎中迸溅火星,染血的锁链与玉床碰撞出恐怖的刮擦声。
“按住他!按住君上。”站立在旁边的男子向侍女喊道。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侍女们扑上去按住男子翻涌的衣袍。
“多来几根绳子!”一个侍女焦急地喊着将捆仙绳缠上男子暴起青筋的手腕。
几个侍女正要将男子捆得更紧的时候,男子忽然挣断了绳索,一手抓住了最近的一个侍女的脖子!骨裂声混着血肉撕扯的闷响,最后将那侍女彻底撕裂了!飞溅的鲜血在屏风上泼出狰狞的一片。
轻云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四肢只剩下一片冰凉,她不自觉发抖,抖得鬓边步摇疯狂晃动,在颈侧投下细碎的暗影,抖得全身的衣物也都窸窸窣窣。
呀呀呀!!!其他几个侍女夺路而逃,鞋踏过满地药水,撞得架上的各种法宝叮当坠地。而男子却抬头直直地盯着轻云!嘴角咧开,白森森的牙齿间还还带着嘲弄。
眼看着这浑身是血的男子就要扑过来,轻云瞬间清醒,转身快步往黑暗中奔跑。她的裙子扫过满地枯叶,腰间珠子撞出凌乱的清响。
由于太过于紧张的缘故,轻云跑了几步就跌倒在了地上。
完了,要被那吃人恶魔抓住吃掉了!轻云正在恐惧着,这时眼前一个黑影闪现,骨节分明的手掌捂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这黑影一下子将她拉到了一个隐秘角落里。黑影身上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冷冽草香扑面而来,轻云一下子坐在地上,后背紧紧地贴着冰凉的砖石夹壁。
轻云刚想看清救她的人是谁,那个黑影就放开她已经彻底消失了。黑影离开时带着夜风卷着残叶掠过屋檐,最后只余几片黑色羽毛顺着瓦片缓缓滑落。
黑影子不见了,男子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轻云来不及多想,赶快起身逃进了黑暗里。鞋子碾过潮湿的青砖时,她恍惚听见身后传来重草那长长的黑袍拖曳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像是毒蛇吐信般贴着地面游走。
等轻云摸索着月光指引的方向回到了居住的石屋,偌大的石屋里只剩下了她自己清晰的心跳声。灯盏被轻云赶紧吹灭了,原本收起来的绛纱帷幔被放了下来,在穿堂风中簌簌飘动。
要是等会有人进来查看就不好了。她必须赶紧伪装成已经睡着了的样子,轻云脱去外衣躺进了被子里。
咚,咚,咚
轻云的心跳得不行。她死死攥住手腕上的银色镯子上的铃铛,那是可以快速让人恢复灵气的手环,此刻那铃铛却硌得她掌心生疼。雕花玉床上散落着凌乱的衣服,衣服上轻柔的绸带正随着她的喘息轻轻颤动。
那个带血的人,应该就是闻临渊!她今后要嫁的人,她自己找来的第一个后宫。记忆里书中描绘的“坠魔魔头”几个字此刻化作浓稠的血腥味,混着夜风直往脑海里钻。
她忽然想起自己看到书中说的,那些被发现了的正义仙门派过来的奸细,被炼制成为埋在雪夜墟清辉殿地下的活尸,原来字字句句都不是夸张。
他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食人魔呀,这婚,还结吗?她还敢利用他保命,还敢利用他斗掉男主吗?还敢利用他获得这本仙侠书中的最大力量和宝贝吗?还敢收他做后宫然后伤害他抛弃他吗?窗棂突然被夜风吹得哐当作响,惊得她更加后怕了。
轻云心中一万个不敢,不愿意,一万个想拒绝,但是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她想起闻临渊的名字,临渊,临渊,这就是一个在深渊边游走的魔头啊。她想起自己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苍白的脸,她这个血包女配本来身边的人也都如蛇蝎,恍惚间闻临渊的恐怖面容与轻云苍白的脸重叠。她突然想到,这吃人的世道里,谁又不是在深渊边起舞呢?
她来到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成婚,本来就没有期待美满的婚姻和英俊体贴的夫君。
她是为了七星秘图呀!只有找到了七星秘图,她才能在这个乱世中保护自己,才能让那些处心积虑想要害她的人得到报应,才能平步青云拥有力量和金钱。
轻云冷静下来之后,她强迫自己数着庭院里池子的水滴声开始睡觉。
等等,刚才救自己的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是谁?那人带着腐草气息的黑色羽毛披风擦过她的耳际时,她分明听见那人轻微的耳语。那个人动作敏捷,力大无穷,好像是一只野兽!那人抓着她的手腕的触感,好像他的手有森冷的鳞片突兀的骨结,分明像是某种禽类的利爪,好像是鸡或者鸟类的爪子一样恐怖。
床边帐幔突然缓缓飘动。轻云细细思索着,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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