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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像不一样

营地临时驻扎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

篝火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夜的寒气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

士兵们轮流守夜,目光时不时瞥向营地中央那个被特别“安置”的身影,眼神里混杂着警惕与一丝恐惧。

魏森光被一根结实的铁链锁住了脚踝,另一端牢牢拴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这是陈岩坚持的结果,他无法容忍一个来历不明、野性难驯的“怪物”靠近殿下,哪怕这怪物此刻看起来异常……安静。

她蜷缩在树根处,身体微微弓起,依旧保持着狼类警戒时的姿态。

铁链冰冷的触感让她极度不适,她用手(或者说前爪)去抓挠,喉咙里发出焦躁的低呜。

琥珀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周围每一个移动的人影,尤其是那个射杀她“狼母”的陈岩。

魏均灏坐在不远处的篝火旁,手里拿着一卷残破的地图,目光却并未落在上面。

她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那个被铁链束缚的身影。

看着魏森光像一只被困的幼兽般挣扎,她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情绪,并非纯粹的怜悯,更像是一种……面对稀有猛禽时,既想掌控又需谨慎的权衡。

“殿下,此物留不得。”陈岩递过一块烤热的干粮,声音低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她能引狼群,他日未必不会反噬其主。”

魏均灏接过干粮,慢条斯理地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咀嚼。

她的动作优雅,与这荒野格格不入。

“她不是‘物’。”魏均灏的声音平静无波,“她是一个人,至少曾经是。而且,是一把或许能为我们所用的‘利刃’。”

她顿了顿,看向陈岩,“陈将军,一把未经打磨的利刃,可能会伤己,但若打磨得当,便是护身的利器。关键在于,执刃之人是否有足够的能力与耐心。”

陈岩还想再劝,魏均灏却已站起身,拿着剩下的大半块干粮,缓步朝魏森光走去。

士兵们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紧张。

陈岩的手按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察觉到魏均灏的靠近,魏森光立刻停止了抓挠铁链的动作,身体绷得更紧,龇起牙,发出更具威胁性的低吼。

她的眼神凶狠,仿佛要将魏均灏撕碎。

魏均灏在距离她几步远、刚好是铁链长度无法触及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既安全,又能让彼此看清对方。

她没有立刻投喂,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与魏森光对视。

月光与火光交织,勾勒出魏均灏清瘦却挺拔的身形,她的眼神不再是战场上的杀伐果断,也没有了方才与陈岩说话时的算计,而是一种纯粹带着探究的平静。

“饿了吗?”魏均灏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魏森光耳中。

魏森光自然听不懂。

但她能感受到这个两足生物没有立刻的攻击意图,那低吼声不自觉地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困惑。

她的鼻子微微抽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魏均灏手中那块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干粮上。

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背叛了她试图维持的凶狠姿态。

魏均灏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她缓缓蹲下身,与魏森光平视。

这个动作似乎让魏森光放松了一丝警惕,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看,”魏均灏将拿着干粮的手往前递了递,动作极其缓慢,如同在靠近一只受惊的鸟儿,“这是食物。”

魏森光的视线完全被食物吸引,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呜咽声,唾液开始分泌。

但她依旧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像是在判断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

魏均灏极有耐心。

她维持着递出的姿势,目光坦然。时间一点点流逝,篝火旁的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饥饿战胜了恐惧与仇恨。

魏森光猛地向前一扑,速度极快,目标直指那块干粮!

铁链瞬间绷直,发出“哗啦”一声脆响,限制了她的行动。

她伸出的手(爪)距离干粮仅差寸许,却无法触及。

她焦躁地低吼,再次尝试,依旧被铁链无情地拉回。

魏均灏看着她徒劳的努力,她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挪了极小的一步,将干粮直接递到了魏森光能够到的范围边缘。

“给你。”她说。

魏森光愣了一下,看看食物,又看看魏均灏平静无波的脸。

这一次,她没有再猛扑,而是带着一丝迟疑,快速地、几乎是抢夺般地将干粮抓了过去,然后立刻缩回树干旁,背对着所有人,狼吞虎咽起来。

她吃东西的样子毫无章法,完全是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发出粗鲁的咀嚼声。

魏均灏没有离开,依旧保持着蹲姿,看着她进食的背影。

那瘦削的、布满细微伤痕的脊背,在兽皮下微微起伏。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心底滋生。

很快,魏森光吃完了干粮,连指尖的碎屑都舔舐干净。

她转过身,再次看向魏均灏时,眼中的凶狠和警惕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或许只是对更多食物的渴望。

魏均灏朝她伸出手。

这一次,手上空无一物。

魏森光疑惑地看着那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虽然握惯了剑柄,却依旧保持着属于女子的纤细。

很干净,与她自己脏污不堪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她犹豫着,鼻尖又轻轻抽动,似乎在辨认魏均灏手上残留的食物气味,以及……一种清冷的、类似于月光和草木混合的独特气息。

魏均灏没有催促,手稳稳地停在半空。

终于,魏森光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指甲尖锐,指缝里满是泥垢。

在即将触碰到魏均灏指尖的那一刹那,她像是被烫到一般,又猛地缩了回去,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魏均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没有强求,自然地收回了手。

“魏、森、光。”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念出这个名字。

魏森光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和魏均灏认真的脸。

她似乎对这个声音组合产生了反应,喉咙里的呜咽声停止了。

“这是你的名字。”魏均灏重复道,“魏、森、光。”

她不知道她能否理解,但她愿意一遍遍地教。

这个名字,是她赋予她的第一个印记,是她们之间建立的、超越物种与身份的第一个链接。

夜更深了。

魏均灏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

在她转身的刹那,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呜咽。

而魏森光,在魏均灏离开后,不再焦躁地抓挠铁链。

她只是蜷缩起来,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个消失在山洞(营帐)方向的背影,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清冷好闻的气息。

铁链依旧冰冷,腹中的饥饿感却暂时消失了。

这个两足生物……和其他的,好像不一样。她模糊地想,用自己野兽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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