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宿舍，童潇就洗澡换了衣服，身上残留着的陆无虞的味道彻底被沐浴露的香气掩盖，她才终于缓了过来。
然后忽然有点后悔。
或者说是担心。
无论她刚才说的话是否体面，她刚才都是直截了当地驳了陆无虞的面子，既然是她先撕破脸的，那之后如果陆无虞真的要对杨慧敏的工作做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那妈妈会怎么样？被为难？被责骂？还是丢工作？
还有办法补救吗？
正准备给杨慧敏打个电话问问，思考找什么借口才不会让她担心的时候，陆无虞的新消息进来。
-你课表发我一份。
童潇看着这话条件反射地皱眉。
不想发。
刚退出聊天框，童潇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刚才已经拒绝了陆无虞，但他现在依然找她要课表，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没有完全放弃她，或者说，并没有真的生气。
所以妈妈应该暂时安全。
童潇犹豫几秒，还是从教务系统导了份课表给陆无虞。
对方很快回复。
-潇潇真乖。
他对她的称呼从学妹到童潇学妹，又从潇潇学妹直接到了潇潇，下一步呢？还想怎么更加越界？
童潇深呼吸着平复心情。
不过也没关系，这只是网上说说而已，比起刚才那种面对面的骚扰，已经好很多了。
栗城的工作不好找，给陆无虞这种富商家庭做家政的工作更是可遇不可求，她不能连累妈妈，再生气，也绝不能再冲动了。
反正……他应该也不会比今天更过分了。
先拖着吧，总会有办法的，而且很多人都说了，像陆无虞这样滥情的花花公子，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心，不会有那个耐心一直纠缠她的。
童潇自我安慰几句，退出页面。
.
第二天几乎满课，上午下课的时候童潇翻了翻手机，陆无虞没有给她发消息，中午和下午也如是。
距离他上一次给她发消息，已经过了将近十九个小时。
破天荒了。
还是说，他终于移情别恋了？
放学往食堂走的时候，童潇脸上难得带着笑。
“童潇学妹？”身后忽然传来声音，童潇转身看去，是之前她面试学生会认识的一个学长，也是告诉她陆无虞真实情况的人之一。
“赵学长。”童潇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还真是你，光看背影我都还有点不确定。”赵立说。
童潇不太擅长寒暄，背着包又笑了笑。
“学妹这是要去食堂？”
“嗯。”
“那一起？”
童潇一直觉得吃饭这件事比较私密，要么就是一群人一起吃，要么自己吃，第三种，就是和亲近的人一起吃。
单独一个人的赵立……不在这三者之内。
童潇没有立刻答应，赵立又说：“正好部门录取结果快出来了，今晚我们就要开组会讨论最终的结果，如果能多了解一下学妹的情况，到时候我也好多帮你说两句。”
童潇刚想说公平竞争就好，不用麻烦，右边肩膀忽然被谁搭了一下，她下意识往右看去，然后左边耳朵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已经有约了。”
是陆无虞。
童潇抬头看他，和昨天一样骚包的打扮，他的手还搂着她的肩，她动了动试图挣脱，然后刚巧对上他垂下来的警告视线。
童潇没动了，皱着眉错开眼神。
然后看见对面脸上表情变化万千的赵立：“学妹……学妹你……”
“怎么？”陆无虞像是看见什么笑话，“我抱一下我女朋友还得跟你交代一下？”
“女朋友？童潇学妹你……”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童潇还是没忍住从他怀里挣开，认真向赵立解释，言语简短，没有过多赘述，尽量保持和陆无虞的体面关系，“只是认识而已，学长你别误会。”
陆无虞完全没想到自己都眼神吓唬过童潇了，她竟然还会突然变卦，怀里空了已经有几秒，他都还保持着手臂张开的姿势。
他先是看了眼自己对面一脸着急向赵立解释的童潇，然后看着自己刚才搂过她肩膀的手笑笑。
“误会？”他揣着兜优哉游哉朝童潇迈步逼近，眼神始终落她身上，轻拧着眉无辜又可怜，“潇潇的意思是，之前那个只和我见了一次面，第二次遇到的时候就跟我牵手拥抱步步相依的人不是你，我低血糖晕倒，抱着我、亲手喂我吃巧克力喝水的人不是你，我为了表达感谢请吃饭，却趁我醉酒行走不便，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抱着我走一步摸我一下的人，也不是你？”
童潇紧紧抱着两本书，因为他的靠近和追问心虚地低头后退两步：“确实是有这些事没错，但那是因为——”
“还是说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必须出来的理由，还是坚持每天和我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趁我受伤不舒服对我又亲又抱，晚上在酒吧陪我喝酒，看我喝醉，一只手把我搂在怀里哄着，另一只手却在揉摸我的胸口和——”
“陆无虞！”童潇着急，忍不住出口打断他，“你不要歪曲事实好不好？”
“你说的这些确实发生过，但那明明是——”
“既然潇潇也承认这些都是事实，那潇潇对我做了这么多，把我浑身上下都看过摸过了，我清白都没有了，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吗？”陆无虞忽然皱眉委屈起来，难过地垂下眼抿唇咽了咽，又慢慢抬眼看向童潇，眼里满是可怜和乞求。
“你……”他这模样实在逼真，童潇一边气急，一边却又止不住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急促着呼吸错开视线皱眉思考着，刚理清思路绕出他的圈套，还没张口，抬头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我就知道，潇潇果然还是舍不得我难过的。”他忽然低下头朝她挑眉坏笑一下，刚才的委屈表情一扫而空，紧接着勾唇看向旁边站着的赵立，慢慢起身，话语轻佻，眼神却讽刺至极。
“你还想听更多细节吗？看在潇潇的份上，我可以不收费。”
童潇刚要出声解释，被陆无虞一把揽进怀里抱着，身体近乎贴合，推也推不开，赵立看着这情形攥着拳头冷哼一声，挺直脊背说了句不用了，一脸不屑地迈开腿走了。
陆无虞冷笑一声：“长舌男一个。”
真以为自己多清白。
这笑还未散去，就被怀里的人狠狠推了一把，然后胸口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陆无虞条件反射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童潇的课本。
视线从怀里的书本上移，童潇正瞪着他，脸都气红了，拧着眉抿紧唇，下巴小幅度地抖着，似乎是在强忍泪水。
大概有三秒，她从他怀中把书拿走，转身跑走了。
“你混蛋！”
这是童潇留给他仅有的三个字。
也是她第一次明目张胆地骂他。
陆无虞看着她逐渐跑远的背影，先是挑眉笑笑，然后慢慢笑不出来。
他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
童潇被气哭了，陆无虞缓了两天没去烦她，但也没打算放过她。
从出生到现在，陆无虞守身如玉二十年整，少男怀春的时候，经常幻想自己未来老婆会是什么样子，也经常幻想两人见面会是一个多么盛大绚丽的场景，最好双方能一见钟情，省去中间诸多波折直接在一起。
谁让她这么久都不出现，让他等得好辛苦。
即便是初见，那也算迟到，迟到就是犯错，错了就该好好补偿他，不许离开他半步。
好在老天眷顾，竟然在二十岁这年就让他愿望成真。
虽然相遇那天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普普通通的天气，连学校里都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入学新生和来来往往接待他们的学生志愿者。
甚至连他和对方的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
但他确定，她出现了。
肤白貌美的坚强小白花型美人儿，这是他对童潇的第一印象。
和他想象中模样不太一样，但他震荡的心脏和长达十秒的失神已经给出了绝对肯定的答案。
第二印象，是他尾随她回宿舍，找人打电话把给她带路的人给叫走，趁她忙着帮他朋友捡书，悄悄弄开了她箱子滑轮的刹车，在她一脸慌张的时候，假装路过帮她扶起来，装模作样地温文尔雅：“小心箱子，学妹。”
童潇明显没看出来他是装的，甚至第一眼都没看他的脸，但他确认，她会喜欢他。
谁会在路中间盯着一个陌生人的手长达五秒都不眨眼？
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他得意地勾勾唇，压下心中激荡，再次温柔地叫她，童潇果然抬头，如他所愿，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连表情都呆滞。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红着脸错开眼低下头，眼神也不自然地飘着，匆忙说了句谢谢学长就拉过箱子落荒而逃。
好听。
虽然语气有些难掩慌乱，但吐字清晰流畅，声线清冷坚毅，他更加确认她是个有傲骨有韧劲的女生。
带劲，对味。
他就喜欢这样的。
陆无虞喉结滚动一下，看着她强装镇定的背影笑起来，好看的眼睛弯着，不再试图用天生的美貌和伪装的善意掩盖心底正在偷偷翻涌的**。
本就无需掩饰。
他确定，她也喜欢他。
至少生理上是喜欢的，虽然程度比他少很多，但不重要，有就行了。
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爱上他。
一见钟情，还是两厢情愿，这还有什么好等的，直接上，直接在一起，反正都是要在一起的，何必慢慢等待，白白浪费了**好光景。
虽然美梦成真，但他还是知道，童潇这样纯洁善良的性格，只是见过一次面的校友，别的什么牵扯都没有，要想真的和她在一起，肯定还得想办法使点手段勾引勾引的。
结果发现一直在家里做饭的杨姨就是童潇妈妈，更妙的是，童潇还正好是个单纯善良的孝女，都不用隐喻提点，她就能直接为了妈妈的工作乖乖听他的话，发消息秒回，请吃饭速到，对他可谓是有求必应，绝不推辞。
这不是天赐良缘是什么？
但唯一不好的就是，童潇有点太好了，好到一起吃了那么多次饭，他朝她投怀送抱那么多次都能无动于衷，甚至他盛装打扮，妖娆勾引都还是能坐怀不乱，竟然还让他自重，甚至说了一些……让他尊重她的话。
陆无虞挺喜欢她被自己弄得害羞炸毛的模样，每每见到她，都忍不住找各种借口贴上去，但事后冷静下来，又有点不太懂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明明是喜欢他的啊，再怎么害羞，也不至于生气吧？
难道说……其实他判断失误了，童潇并没有喜欢他，哪怕一秒。
陆无虞原本自信地以为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为零，童潇当时被他迷得明明连眼睛都不眨了，还脸红心跳说话都不顺畅。
可那天他当着别人的面说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童潇居然直接气哭了，还打他骂他。
明明他自己都因为这段时间和她的接触对她越陷越深，她对他的好感没有一点增加也就算了，怎么能……朝着反方向发展？
她当时看他的眼神他至今记得，生气，意外，然后是十足十的厌恶和恶心。
陆无虞重新审视着自己，自大，狂妄，贪玩，虽然从来也没耽误过学业吧，但老妈也总说他成天嬉皮笑脸浪荡得跟个花孔雀一样……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他好像确实挺多缺点的。
但来不及改变，或者说是等不及，他总是想童潇，上课想，下课也想，才半天没发消息骚扰她，他就忍不住偷偷跟踪童潇。
她又去见那天那个男的了，而且不止那一个，她的同学，学长，和路上偶然间遇到的他猜不到关系的朋友，好多人围在她身边，她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对他好那样，万一别人也对她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可她现在很讨厌他，他没有机会了。
明明他也没干嘛，只是喜欢她而已，请她吃饭看电影买东西，还好几次要主动献身给她。
但她不要，还很嫌弃。
到底在嫌弃什么？难不成她喜欢丑的矮的臭的胖的，又穷又抠还爱假清高装哑巴的？
童潇对他的态度转变大，陆无虞的心理落差更大，他接受不了自己连续献身被拒，更无法接受童潇将来和别人在一起。
所以童潇喜欢他也好，讨厌他也好，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还是那句话，初见就是迟到，迟到就该补偿。
之前他以为她也对他一见钟情，还算是有点良心，但现在她竟然敢不喜欢他，明明他只用见她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之后的接触更是喜欢得无法自拔，她不喜欢就算了，竟然还越相处越讨厌他。
爱得比他少那么多，还敢这样识人不清，简直罪上加罪，得马上抓过来教育制止才行，继续放任不管，她再喜欢上别人了可怎么办？
手里的最后一张牌，必须得出了。
周末，陆无虞爸妈连续加班两周后终于休假，外出旅游去了，家里就陆无虞和杨慧敏两人，陆无虞终于等来机会，从酒店叫了一大桌工序繁琐的好菜，然后让杨慧敏用家里的盘子装好，再随便炒了两个素菜混淆视听，最后以他一个人吃不完为由，让杨慧敏叫上童潇一起吃。
童潇接到杨慧敏电话的时候，刚从学生会公示栏回来，不出所料，她落选了。
包括赵立在内，之前见面时聊得还算愉快的几个学长见到她时也没有再上来寒暄，眼神里若有似无的鄙夷。
童潇没再试图解释，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如同陆无虞所说，她确实做过那些事情，解释不清，就随便吧。
刚想离开，只有一面之缘的宣传部部长赵晨延却忽然叫住她，说是如果她还愿意，今晚八点，他可以再给她一次面试机会。
或者说，愿意给她一次澄清自己的机会。
童潇大喜过望，连他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都没想起来问就笑着应下。
正好陆无虞已经有三天没联系她了，他对她的骚扰已经从每天几次慢慢过渡成了三天也没有一次，胜利指日可待。
但杨慧敏忽然打电话说让她去陆家。
童潇好不容易放下一些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不会是要对杨慧敏做什么了吧？
杨慧敏在电话里说是今天家里菜太多了，陆无虞想着她周末一个人在宿舍怪可怜的，这才让杨慧敏让她过去帮着一起吃，正好母女俩也能聊聊天。
理由倒是找得像模像样。
童潇想起三天前陆无虞在赵立面前闹的那一出，没忍住又一次叹气。
他总是能不断刷新她对他的认知下限。
她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打车去了陆无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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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清白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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