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抓我抓了七年了,有完没完,烦不烦啊?"
两个人手中的剑都在打斗中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程匆一边吼着,一边揪住花苏的衣领,把花苏用力往石壁上撞过去。
大雨倾盆而下,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
程匆手上的劲道很大,揪着花苏的衣领,抵住他的喉头。
花苏已经几乎喘不过气来,脸都开始发红,但那副孤高不可一世的表情居然还保持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不愧是墨玉江离,这个气势,这个眼神,这么凶,若是给那些还景仰你的、痴迷你的女孩子看见,"花苏啧啧了两声,"岂不是心都碎了?!"
他一边说,一边突然一拳朝程匆的腹部击了过去。
程匆腹部吃痛,握住他衣领的手松了开来,后退了两步。
随后花苏的一个擒拿手又追了过来,程匆避过,两个人又接着在这泥泞的雨地里拆起招来。
这样子的扭打已经打了太久了,两人的剑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得远远的,身上的灵力也快被用得精光。
所以,两位修仙门派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在这烂泥地里面,像市井赖皮一样开始肉搏。
一边肉搏,一边还嘴皮子打架。
"你操心的事情还真多,"程匆一边打一边说,"什么墨玉江离,7年之前就他妈的死了。"
花苏一拳从他耳边擦过,程匆又往后退了两步。
"混账!"花苏说,"乱七八糟的混账话。"
"你不是墨玉江离,你是什么?只会抢灵兽的盗贼吗?"
程匆一个手肘击中了花苏。
花苏吃痛,嘴角却随即向上勾了起来。"好,生气好,死人可不会生气!"
程匆瞪着花苏。
阴魂不散。
程匆流浪的这七年里,最烦人的就是这个花苏了。
自从身上“乱来“的毒解掉了之后,程匆的灵力和武力都恢复到了以前的水平,能和他对敌的人已经屈指可数。
所以,哪怕手里紧紧握着那柄已经断掉的寻觅剑,程匆还是可以肆无忌惮到处找茬。
以前烦他的人,现在更是烦他的要命。
以前程匆的罪状,无非就是四处留情加上喝花酒。还有多少次虽然是无意,却抢了好几家仙门子弟相中的姑娘。
这些本来就怀恨在心的仙门世家,猎到了上等灵兽请他去赴宴,虽然完全就是看在疾风火雨部的名气上,看在他一个水月四美程二公子的名份上请的,但这家伙居然还摆谱敢不去,公然不给面子。
对啊,有什么面子好给的?
曾经的墨玉江离,现在的断剑江离。
曾经的疾风火雨部二公子,现在的拦路盗贼。
曾经哪怕他名声不好,灵兽祭祀也仍然是座上宾。
现在他名声比以前更响亮了,所有的灵兽祭祀,第一个要小心提防、不许靠近的就是他。
这七年里面,程匆看见狩猎就截断,看见被抓的灵兽就放走,看见祭坛就拆。
这七年里面,有多少的灵兽祭祀是毁在断剑江离的手里?
程匆当真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代名词。连水月四美的串词都变了。
疾风火雨部也是明智的,很早就将他踢了出去,划清界线,断了关系。
所有人都想追杀他,毕竟谁要是得手了,那就是立了一等大功。
但所有人里面,只有花苏是最坚持不懈的。
程匆简直觉得他已经把镇鬼堂的堂中事务全都抛到了脑后,满心满意只想追杀自己,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有时候想起来,程匆心里就觉得自嘲。
花苏又一拳打了过来。
雨下的很大,这一拳带着水气扑到了程匆的眼睛上,顿时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因此当那拳击中他的脸侧时没有避得开。
程匆知道自己的唇角肯定会破了,脸上估计也会肿一下,但是他趁机抓住了花苏的右臂。
用力。
他感觉到了一声骨节错开的响动,虽然大雨之中听不见声音,但是程匆心里知道花苏的右臂肯定是脱臼了。
程匆几乎有点佩服花苏了,真能忍啊,竟然一声都没有哼出来,只是脸在夜色里面彻底的变得更白了。
程匆本来就不想和花苏缠斗,今天已经够累人的了,他只想快点解脱。
趁花苏痛的全身一缩的这会儿,他猛的跳开。
两人打斗的地方在一处断崖边,程匆看到寻觅就躺在离断崖不远,大约有四五尺的地方,被拦腰截断的剑身在雨水之下溅出白惨惨的光。
程匆一把捡起寻觅,正打算抽身,尽快离开此处,忽然膝盖背后被人重重的一击。
程匆本来已经精疲力尽,这一下没有稳住身形,单膝跪在了泥泞的地里。
随后一记重拳从他后方又向他脸侧砸了过来。
又是这一招!
程匆已经料到了这一拳,几乎是凭着直觉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花苏的右臂脱臼,松松软软的垂着,本来就重心不稳,再加上缠打了这许久,已经力竭,偏偏全力以赴地向程匆挥出刚才那一拳,又被程匆给闪过。
顿时重心一偏,花苏整个人没有站稳往前冲了出去。
程匆万万没想到,武艺卓绝的花宗主竟然也有这般马失前蹄的时候。
若不是他早些和花苏多次交手,知道花苏的实力,光凭方才这一拳,他几乎就要认为花苏之前都是浪得虚名了。
但此时程匆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前方就是断崖,下面是万丈深渊。
程匆虽然烦花苏这么多年对他的抓捕,烦的要命,但也并不是真的就想要他的命。
毕竟,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个人层面的深仇大恨。
所以当花宗主就这么直愣愣的向断崖冲过去的时候,程匆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但瓢泼大雨下,实在是太湿滑了,两个人又离断崖太近,这一抓之下并没有对花苏的去势起到任何作用。
程匆眼睁睁的就看见花苏朝悬崖下面,腾空飞了出去,他只能死死的抓紧不松手,自己也被朝悬崖那边给带了过去。
此刻花苏全身的重量都靠这只被抓住的手撑着,偏偏程匆抓住的还是那只脱了臼的右手。
程匆自己是不怕痛的人,但那只软塌塌的手臂这样一扯之下,他几乎能够凭借肌肉记忆想象那种疼痛感。
两个人的身体随着惯性腾空而起,飞出断崖的时候,程匆手中的寻觅猛地插入了石缝间。
然后随着回旋的惯性,他干净利落地将花苏向上一抛,扔回了安全地段。
至于花宗主在泥泞地里怎么着陆,那就不是程匆关心的事情了。
手里没有拖着另一个人的重量,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
程匆让自己的身体在悬崖上方荡了一圈,正准备随着那荡回来的力道,借势纵身跃上断崖的时候,忽然,他感觉手上寻觅卡住的岩石缝松动了一下。
随后身体向断崖上荡回去的力道,也就毫无着落的消散了一大半。
程匆的心往下猛的一沉。
不作不死,自己为什么偏要多此一举,救这个追杀了自己七年的混蛋?
为了救自己的死敌而死,程匆都想要为自己的倒霉或者蠢笨鼓个掌了。
对,就是又倒霉又蠢笨的人生。
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早在七年前的那天,寻觅剑断掉的时候,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或者更早一点,在那个篝火边的初雪之夜……
程匆抓住寻觅剑的手酸的厉害。
好累啊。
不想跑了……
松手算了……
有一抹闪着光的东西在程匆眼前亮了一下,程匆低头。
刚才的拉扯下,那个他一直用湛蓝色带子系在贴身胸前的黑珍珠,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
像往常一样,有一缕灵流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上面轻轻游动。
你在吗?
……
忽然,程匆感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
花苏只有一只左臂能够使上劲儿,所以当最终都挣扎回断崖上时,两名大名鼎鼎的水月榜上风流人物,均是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程匆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坐起身。
花苏一把从断崖边也抓回了自己的木兰剑,随后一抬腿,直接跨坐在程匆的腰上。
木兰剑呛的一声出鞘:“你是我的。”花苏的声音原本一直很清亮,此刻却哑的不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脱臼的地方疼得太厉害,又刚刚死里逃生的缘故,他此刻的双眼看起来神志不清的样子。
“你是我的。”花苏又重复了一遍,举起了木兰剑。
“你他妈的疯了吗?”程匆吼了一句。自己方才为什么要救这个疯子?!
一个破烂镇鬼堂,用得着这么尽职尽责的吗?
我他妈的不过搅了几次局,又没有杀人,又没有放火,至于吗?
木兰剑刺了下来,但是没有血,没有刺在程匆的身上,而是擦着他的脸,很深的、尽全力的刺进了旁边的泥土里。
花苏抓着木兰剑的左手指节都发白了。
随后那只手松开剑,一把揪住程匆的领子,花苏头一埋,很用力的吻了下去。
程匆的脑海里像炸了烟花一样一片混乱,所有的逻辑都崩坏了!
花苏在强吻自己这个事实,让程匆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花苏,镇鬼堂主花苏,追了自己七年的花苏,风流菩提花苏。
在强吻自己这个强盗!
花苏的吻极其粗暴用力,像是等了很久。
与程匆不同,花苏似乎都不敢正视自己,双眼闭得紧紧的,全身都在发着抖,连睫毛都在抖,又长又浓的睫毛上,大雨落下的水珠也在抖。
那神态和平时风流倜傥的样子不一样极了,看起来几乎是有点可怜。
但嘴上的动作却不一样。
双唇紧紧的压住了一瞬之后,花苏用力的啃了他一口,随即伸了舌头,想要撬开程匆的唇瓣。
这个进一步的动作将程匆方才震惊的僵硬当中唤醒了。
他感觉自己胸口的黑珍珠在发烫。
他双手向花苏胸前用力的一推,将花苏从自己的身上推了下去。
程匆回到小屋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雨虽然停了,但是云仍然很厚,没有一丝月光。一场秋雨一场凉。
这场雨下下来,寒意已经越来越浓了。
小屋里果然还是亮着一道灯光,摇摇晃晃的,很小很微弱。但那么暖暖的黄色,又让人觉得在这秋雨里面格外的温暖。
这是非常少有的,能让程匆仍然能感觉到温暖的东西之一了。
程匆在灯光旁坐下来的时候,那个满脸刀疤的丑女人裹着一件厚厚的披肩走了出来。
“你还没睡呀?说了不要等我的。”程匆说。
“我没有等你,只不过睡不着,醒着而已,就出来了。这次出去,有收获吗?”女人回答道,一边看了一眼程匆,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
“你又遇到花苏了?”
程匆扬了一下眉毛:“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笑了:“除了花苏,能碰到你,还能伤到你脸的人,估计没有几个了。
你这嘴唇上破的地方,等会儿我用东西给你敷一下吧。还有身上的湿衣服。我去给你拿干净的。小心着凉。”
说罢,女人转身向程匆的房间走过去。
“罗姐姐。”程匆喊住了她。
“嗯?”女人转过身。
程匆却不说话了,看着那豆跳动的油灯待了很久,才接着道:“花苏,花宗主,风流菩提……“
他一时有点不知道应该用哪个称呼:”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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