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下，一群人围着操场跑圈。
“我不行了，不行了……”林疏懿额头流着汗，鼻尖冒出汗珠，她抬起手背擦拭，擦了后又会有新的汗水流出。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即将融化的海绵，快要蒸发干了，而胸腔又被巨石沉沉压着，林疏懿喘不过气，慢慢放缓了脚步。
她这一慢，后面的人迅速赶超，纷纷从她身边绕过去，林疏懿捂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她往跑道旁边走去，孟以颂却跟着跑了过来，她保持着小跑的动作，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林疏懿心里叫苦连天，表面却只能跟哑巴吃黄连一样，憋着。
谁让她倒霉，一来副世界就是跑八百，她本来还庆幸自己来时，体育课已经结束了，结果，孟以颂却看着手表说这是上课铃声，硬拖着她下操场去。
下去的过程里，林疏懿问了她日期，孟以颂告诉了她。
居然距离上次来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好快，里面与外面是两个极端。
那么热的天，林疏懿觉得光站着人都已经要烤焦了，更别说绕操场跑两圈半，八百米。
果不其然，林疏懿一圈都没跑完，人都已经大口大口喘粗气，一圈下来完全撑不住，她赶紧走一边去别挡着人家跑步。
林疏懿看到跟过来的孟以颂，面对她的关心摆了摆手，喉咙干疼，硬发出声：“……我感觉，我要上西天了。”
她说完这话，抽空瞅了孟以颂几眼，看见她连汗水都没出，眼一眨，惊讶。
额头打湿的碎发翘起，林疏懿觉得晃眼，往上吹了几口气，然后感叹一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又敲一记，她们这些年轻人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没她这么累也正常。
孟以颂带着她在末尾小跑，“那你还想跑吗？”
孟以颂呼吸吐气声很大，她想到刚刚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连忙拒绝，“不行了，我真跑不动了，我要死了……”
“那你想个理由。”孟以颂听着林疏懿的话，看她愁苦的脸，莞尔解释，“体育老师有点严，除特殊情况，上她的课必须跑满八百米，但也还好，跑完做个拉松操就可以解散了。”
林疏懿停下，彻底不动了。
“那你去跑吧，我想个理由。”
“好。”
孟以颂往前面跑去了，林疏懿在末尾慢慢走，她装样子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刻意没擦汗水，一圈中路过体育老师时，果然她叫住了林疏懿，问她怎么在后面掉着。
林疏懿手指捂紧肚子，她身子轻晃，说自己肚子疼，跑不动。
“那你去树下休息，看她们跑步。”
“好的老师。”
林疏懿坐在树下，头靠在膝盖上，默默看她们迅速跑完了剩下几百米，接着体育委员带她们做操，伴随老师哨子声响起，一声解散如释重负。
她要起来，体育老师却站在了林疏懿面前，开口：“这位同学，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在这儿多坐十分钟，先别急着回教室，我在旁边，你休息够了再回去。”
林疏懿：“……”
故意的。
其实也没有不舒服了。
可老师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我再坐会儿。”林疏懿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老师满意点头，就跑去操场跟其她老师打篮球去了。
林疏懿捂住肚子的手仍没有放开，让自己在这儿多待十分钟，这节课都快结束了，她有几分羡慕看来往的学生上完体育课，立马去小卖部买雪糕冰激凌吃，看完这边，林疏懿看向体育老师，虽然她让自己在这儿多留十分钟，但不得不承认，她打球还蛮帅的。
而孟以颂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林疏懿看着这张脸老是恍惚，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有点像梦回十几年前，然后帮这人逆天改命的样子。
林疏懿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一个家庭优渥，是未来的名利双收的插画师，一个普通的乡镇的高中生，按照她现在的成绩而言，未来渺茫啊，孩子。
难不成，自己来这儿，真是帮她的吗？
来个系统提示也好啊，总比她每次来这儿，浑浑噩噩混日子强好些。
……
小阵风穿过，恰好带来些清凉，树叶发出沙沙声，一片落在了脚边。
林疏懿用手抓住被吹乱扫脸的头发，一些扫入眼睛里面刺疼，她有点烦，谁让她高中时期是一头齐耳短发呢。
她叹了口气，闭着眼低头下头，一道“冷空气”向她的光着的手臂袭来，林疏懿一哆嗦，抬头看就是瓶冰镇过的矿泉水。
“给我的？”林疏懿睁开了眼，放下了被风吹乱的头发。
此刻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四处乱翘，看起来格外好揉。
孟以颂就站在她的眼前，看着林疏懿微呆的表情，她要说对，就被林疏懿身后准备突袭的程子月抢先。
“当然啦，不是给你是给谁的啊？”程子月俯身在林疏懿的耳边说。
可惜，这次林疏懿反应太迟钝了，一点都没有被她吓着。
“那谢谢啊。”林疏懿对孟以颂笑了笑，但看见她手上只有一瓶水。
程子月咬着雪糕，看林疏懿接过这瓶矿泉水。
雪糕融化得太快了，她吃得满手都是，还好，孟以颂及时递上卫生纸，不至于沾到校服上。
林疏懿看着孟以颂递给程子月卫生纸，长看了会儿，她发觉这人好像很偏爱这个牌子，她几次给自己纸都是这种绿色的小包装。
不过，林疏懿记得味道很好闻。
林疏懿接过水，她拧开盖子还没有急着喝，反而问程子月怎么在这儿，不应该在上课吗？
程子月三下五除二咬完雪糕，还不忘吸了吸木棍，然后说：“林林，你什么记性，我们体育课一直是一起的啊，我跑完步还看见你了，一圈都没跑完。”
她说着有几分嘲笑林疏懿的语气。
.
刚才老师说完解散，程子月就打算来找林疏懿她们，结果就看见孟以颂往小卖部方向走，她正好想吃雪糕就跟了上去。
她看见了孟以颂拿水，跑去冰柜那儿拿了两支雪糕，“吃雪糕吗？孟孟。”
孟以颂挑了瓶，她回头对程子月说，她不吃，没钱。
“好啊，你都有三块钱买水，都没钱陪我吃五毛的雪糕。”程子月盯着她手上的水，“不是买了水卡嘛，去接水好了，干嘛还要来专门买水喝。”
“不是我喝，是给林疏懿买的。”
孟以颂说得理所当然，程子月却张大了眼，有点吃味儿，心里很不舒服。
她分辨不出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很喜欢的东西被分享出去了一半，程子月站在原地，孟以颂见她不动，摇晃手上的水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别人经常请我们吃饭，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我给她买瓶水，应该的吧？”孟以颂跟她一起长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程子月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呢，她只能笑着跟她讲清楚理由。
她这话一说出口，程子月心里好受多了，那点的不舒服全部消失。
“我大方一回，我请你吃。”
“不用，你自己吃。”
孟以颂说着拿水去付钱，程子月听她那么说，那她也不强求，跟在她的后面去付钱，接着两人回去找林疏懿，她还在原地坐着，风把她的吹乱了，她傻傻捂住了脑袋低着。
程子月眼看这画面，忽然想起了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
林疏懿一时不好说些什么，她很尴尬，毕竟她不在的时间里，鬼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跳转话题：
“我知道啊，就随便说，那你的花花找到了吗？”
“花花找到了呀，孟孟没有跟你讲过吗？”
程子月觉得这人今天怪怪的。
林疏懿看向孟以颂，她睁着眼喝了口水，吞下——
“我记性不太好。”
“我记性不太好。”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程子月：“？？？”
她左看一眼，又看一眼。
还是孟以颂先说：“我忘了说，最近要求背的内容有点多，就忘了。”
“哦，那好吧，哎呀，我记性也不太好，我还说花花多亏了你才找到，我要请你吃饭来着。”程子月拉着林疏懿起来，林疏懿点头。
“可以啊，去哪儿吃？”
“我家。”
“真的啊？”
“肯定呐。”
林疏懿不假思索，说：“那也行，就是怕麻烦你家人。”
“怎么会麻烦，到时孟孟也来哈。”
……
临到上课，程子月上楼，她说她作业还没有交，两人目送她上去，之后回了教室，林疏懿把喝了半瓶的水放桌子上，她握了握手，有点汗。
“我去厕所洗个手，你去不去？”
“去，我上个厕所。”
现在厕所里几乎没有人，因为距离上课没几分钟了。
林疏懿进去就目标明确，她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突然水龙头跟爆炸了样，水哗哗哗到处飞溅，林疏懿被水激了满身，吓得赶紧去关掉。
还好，孟以颂比她晚几步。
她进去，就是林疏懿上半身被水溅湿的模样，就连头发、脸上都在掉水珠。
她回头看孟以颂，孟以颂站定。
湿漉漉的，可怜又好笑。
孟以颂僵硬转头，她看了眼水龙头，走上前，上面正贴着“正在维修，请勿使用”的复印纸。
林疏懿处在怔愣中，她回了神，现在才看见上面的复印纸，为了避免被说蠢，急忙说：“我没有看见……”
“你……”
孟以颂没了下语，因与林疏懿的距离很近，她看见了原本的宽松的校服现在被打湿紧紧贴在林疏懿的身体上，湿透处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浅蓝色内衣。
仅一眼，她便别过脸。
“别穿了，脱了吧。”
“！！！”
林疏懿单手环胸，浑身不自在：“脱了我穿什么？”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没法见人，但又没带备用衣服。
“我把外套脱给你。”孟以颂认真说完，她果断把外套脱下给她，还转过了身。
林疏懿接过，上面还有这人身上的余温，她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看了眼孟以颂的背影，也只能拍脑袋别胡乱想。
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挂在门把手上，习惯性抖抖衣服再穿，不料孟以颂的外套兜里面有东西，她一抖，东西掉落与地面发出响声。
孟以颂听见了，她正低着头，见脚下是自己的东西，她便转身去捡，刚好林疏懿慌张弯下腰捡掉落的东西——
两人对视了。
林疏懿的背后是通风的窗户，下午的光线从这一框直射入内。
白皙光滑的皮肤上还有淡淡的水痕，呼吸着，胸口处缓慢起伏。
孟以颂像是被什么烫到，迅速转过了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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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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