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想什么?"
陈屿从屋外进来，带着一身的水汽，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自然地把外套褪下，挂到那盆吊兰后新买的衣架上。
接着，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塌陷下去一点。
他坐到了我身边，很近的位置。
我闻到了陈屿颈侧残留的香，是之前和某个沐浴露厂商合作的的时候，厂商送的样品的香气，同时混杂着一点别的说不上来的味道——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沐浴露品牌要找我这个主要做asmr声音助眠的博主打广告。
虽然沐浴露还挺好用的。
……也挺好闻的。
真是见鬼了。
——我这样想到。
谈了后居然连这种别人身上的味道都不抗拒了。
“可以离我远一点吗？”我忍无可忍地抱着毯子挪远了一点。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道：
“哦。”
然后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就把我结结实实搂了个满怀，我的鼻尖全是温暖而干净的味道。
*
你们肯定在想：
嘿！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和助理谈恋爱了！这也太可怕了！
不要慌张，不要害怕，我的读者们。
——因为我也是一样的，我甚至更不敢置信一点。
太可怕了。
我居然谈恋爱了。
还是和那个助理！
——我打电话的时候这样跟安娜抱怨。
“哎呀，有什么好可怕的——你不是顺其自然谈上的嘛…”她在那头笑呵呵地说。
“何况你还是老板，你薛雨是更有钱更年长的那个，你怕啥呀？”
我叹了口气。
“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呀！”
啊。
安娜说的有道理，而且她真的很懂我。
前文有说过安娜在谈恋爱，但遗憾的是，她现在谈的那位男士和那时说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但依旧很快乐。
她之前在这边的时候就谈过好几段，算不上成功或失败，基本上都是好聚好散，不过也有闹得难看的。
其中结局不乏有旁人看来觉得很可惜的，也有让人觉得迷惑不解的。
但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她都能过得很洒脱而快乐，每一段恋爱都是秉持着一种很独特的生活态度和恋爱态度来开始与结束的。
就她自己当初所说：
“当代年轻人，要么，对恋爱避之不及；要么，就来者不拒；”
卷发的可爱女性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上下点了点，这样摇头晃脑地道：
“但是我不一样，你也不一样——当下的快乐很重要，但我自己舒服也很重要，我想要开始才开始，我想要继续就继续。”
“轻松地考虑、慎重地选择、顺从自己的心。”
好吧，这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在是有些抽象。
但爱情真正轮到我的时候，我发现我顺其自然地就做到了这些。
不太像安娜给我推荐的少女漫剧情，也不太像狗血又drama的同性电视剧电影。
浪漫不太够，戏剧也少几分。
但我觉得很舒服。
可能是因为我们俩的性格原因吧？
就跟当初不自觉地默许这个人走进我的私人空间一样。
这个人能一本正经地说骚话，我能烦躁地踹他一脚，然后又莫名其妙笑开。
我不太确定我曾经是否因为不太圆满的原生家庭而导致有些…
“回避型人格”？
安娜是这样说的。
但如果说，只是如果，我真的是这种的话——
“那你真是找对人了。”
陈屿低垂着头，一边给我系着我手腕上不小心断掉的红绳一边这样说道。
他略微长长了一些的黑色碎发扫过我的脸颊，有点痒。
“什么啊…”
我没忍住打了他一下，这下给他眼镜都打滑下来了一点，斜斜地横在鼻梁上。
他抬眼，视线擦过黑色的镜框瞄向我，微微上挑的眼形显得视线有些……
我愣了一下。
他又若无其事垂下眼。
“系好了，别再弄断了，老板的财路可不能断。”
“……哼，要你说。”
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了。
平行四边形一样的眼形，眼尾长长的，但并不显眼睛小；小扇形的内双比较明显，睫毛很长，但并不显得女气，反而很好看，又很迷人。
他的眼神也总是灵动又富有情绪，我总是喜欢去看他眼里的情绪，生气勃勃的，比他淡淡的表情更加真实，让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和淡然的脸形成鲜明的反差。
——啊，这就是闷骚啊！
大师，我终于悟了！
*
我真的悟的太晚了。
要说我们俩怎么谈上的呢？
那真的很成年人了，是和这种，讲究舒适与自然的成年人的成熟恋爱所谓的“成年”，不一样的含义。
咳咳。
“就是一个暴雨夜啊、然后烟花、然后呃…然后接吻…意乱情迷什么的…”
我磕磕绊绊地讲。
“啊啊啊——”
安娜在那边兴奋地叫，我甚至能听到几声捶抱枕的声音。
“然后呢然后呢！你害羞啥呀我都给我说过多少我的经历了——”
“然后、然后……哎呀！”
*
我们默契地不谈论那个暴雨夜。
也可能我实在有些羞耻，而他看出来了，所以就不提。
这座城市总是下雨，但细雨多，暴雨少。
不过恰好这人来面试那天，外头下着暴雨。
而我们确定关系那天，也下着暴雨。
一开始其实没下，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还是周末。
大概傍晚的时候，我刷到推特上有人说今天晚上要向心爱的人表白，打算在xx大街哪个方向放大型烟花，希望大家祝福成功，也希望看到烟花的大家都幸福。
我发现这个放烟花的地方离自己家不远，于是打算晚上休息的时候在窗户蹲一下，看能不能看到，也算是给最近一直努力工作的自己一个小小的鼓励和放松了。
——我最近在国内平台的成绩也很不错呢，还上了官方推荐位。
我心情很好，感觉美滋滋的。
结果大概七八点的时候，烟花没看到，倒是突然下起大暴雨了，并且“呜呼啦呼”地刮着风，看起来像今晚都不会停了。
我有点遗憾，但是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而陈屿因为突然的暴雨在路上耽搁了，来的有点晚，导致我们八点多才吃完晚饭。
因为心情不错，加上反正都耽搁了，不差这么一会儿，我就让他在路上买了两瓶啤酒。
在饭桌上，我喝了几杯，也高兴地和他聊天。
他虽然话不多，但一直注视着我，很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再给出一两句精辟又好笑的点评——或者我后来称之为的“骚话”。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酒，但也不排斥，酒量不清楚，但应该算不上差，当然也没醉。
不过即使不到醉的程度，酒精也是会影响大脑的——
我觉得我应该是被酒精影响的，每当我说完话，对上那双专注地看着我、倒映着我的身影的眼睛；
我就觉得我的脑袋有点发烫，又忍不住开始叽里呱啦地说话。
说着说着口就干了，然后又开始喝酒解渴。
然后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戏其实很丰富的本性，变成了话痨，甚至最后还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其实这是喝多了吧…
在那里说到一些事情——放到平常是我是绝对不会暴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的，一般都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是可能真的是酒精作用，我情绪上头，导致我居然就那样自然而然眼睛湿润了。
真的很丢脸啊。
其实当初决定一个人出国读书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和家里关系很一般基本上没人管，又倔强又不服输地想要走出自己的路，一边害怕又一边逼着自己适应……
啊啊，好羞耻，总之，我说着说着就感性上头，最后抱着陈屿喊助理助理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好苦啊！
——非常搞笑。
——事后陈屿如此评价。
——但我不承认。
然后…然后…
然后可能是因为他抱着太舒服了，也可能是气氛太好了，又或许又被这个年轻男人那双富有情感的、仿佛会说话一样的眼神纠缠进去了……
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我下意识就想要当下的快乐、轻松和舒适。
我忽然就很想亲一下他，很想很想。
暴雨如注。
我这样想就这样做了。
“哗啦——”
风吹起没关紧的窗帘，雨水的潮气蔓延进来，沉闷的空气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畅快的、仿若洗涤一切的清新气息。
在此之前，绵绵潮气纠缠在一起，沉闷的空气弥漫在两个人的鼻息间。
冲动亲上去的时候他回吻了我，还伸了舌头，才导致我们越亲越久的。
只能说，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真的顺理成章，可能是喜欢成自然。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生理性喜欢”。
大概就是这样。
亲着亲着觉得太舒服了，结果很不小心地把桌上的酒水碰倒洒在身上，已经变成醉鬼的我身上黏黏糊糊的洁癖又犯了，但是又想继续亲，无理取闹中最后被拖到浴室去了。
“你不是要洗澡吗？”
在浴室我脑子晕晕乎乎的，发现自己被推开后又生气又委屈，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是啊！”醉鬼又抱上去了。
“…你这样怎么洗？”
“啊啊…我不知道！”好吧，我个人觉得这个时候我可能是有点回过神来了，觉得尴尬臊脸，所以发疯想糊弄过去。
但没想到居然又被看出来了。
我闭着眼面红耳赤地抱了一会儿后就被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我看着他捧起我的脸，盯着我看。
太羞耻了…被迫对视什么的。
正当我已经快受不了，打算投降说自己清醒了的时候，他左看看右看看，又捏了捏逐渐滚烫的脸。
我打算爆发了，和这个人大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忘记这可怕的一切什么的……
“我不想…趁人之危。”
不料他却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把我的脸摆正，强迫我也看着他的眼睛。
他解释地很认真：“你现在不太清醒。”
我想着不亲就不亲吧，结果听到这话没忍住反驳了一句：“哈？我就算清醒了也觉得很舒服啊！”
………
酒精害人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可能真的有点不清醒了。
我说完就后悔了。
但后悔也晚了。
“…真的吗？”
我发现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眼神变得有点黑沉沉的——
这个词我看很多文章都用过，但是我其实一直不太懂这种“黑沉沉”到底怎么具现化，可是当我看到的时候，我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
……对，我当时还走神了一下。
可能因为太紧张了，我反而开始观察他。
我一直以为他这种有点苦的年轻的学生虽然看起来很高，和那些白种人里高点的差不多，但实际上比较瘦，没什么肌肉。
而我也有一米八出头，平时也有锻炼，所以一直觉得我在这学生面前应该不会弱了气势。
但大概是平时的白T实在太显不显身材了，这会儿他蹭到了我身上的酒水，又因为浴室里自带的水汽，也可能还有汗…
白T黏在身上，肌肉轮廓和线条隐隐约约，但是能看出来那层薄肌十分结实，块块分明，很明显是经常锻炼的成效。
忽略学生这层身份，单看人，他其实已经是个极具雄性竞争力的成熟男性了。
再往上看手和手臂……
宽大的手掌握紧又松开，隐约的青筋从小臂上浮现。
这瞬间我只注意到他呼吸很乱，心跳很大声。
…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
“看够了吗？”
沾湿的黑发黏在脸颊边，黑框眼镜被随手扯下，搁在角落里的置物架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就那样露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假的。”我嚅嗫着憋出两个字，答非所问——还在回答前面那句。
“哦。”
下一秒，我整个人骤然悬空，两条有力的手臂热得发烫，紧紧地锢在我的后腰上。
——我被轻轻松松地抱坐到洗手台上。
*
洗手间的瓷砖感觉好像比体温低两度。
…也可能是我太烫了。
我恍恍惚惚觉得这个声音很适合睡觉，好像一些asmr助眠新手会选择的暴力手法声音。
还有擦边的那种。
……救命，我又在想什么。
“……哈…”一声笑。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所以才听到这个人的笑声。
然而我努力抬起脸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张笑脸。
我一时间看呆了。
不是，这个面瘫一样的家伙也能笑这么明显？
“哈哈哈哈……”
事实证明，不仅能笑这么明显，还能开怀大笑呢。
这人笑的时候的胸腔闷闷地震，靠在他身上的我被震得不舒服，但是听到这笑声我又莫名的想笑…不是好搞笑啊…
然后我也想笑，但是一动又笑不出来了。
……
于是空气里充满了闷闷的笑声。
*
“…等一下，先别睡，擦药…”他的声音难得有点抱歉的意味。
我迷迷糊糊收拾好，靠坐在床边。
说起来二楼是我的卧室，我确实没让他进来过。
这个男人细心地给我擦着药，还挺舒服的。
其实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我不太想去回忆。
酒后乱性，这没什么。
——我这样想。
只是感觉心底还是有点不舒服，但可以忽略。
外边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雨滴顺着窗玻璃滑下，我的视线追随着那滚动的水露——
“咻——”远处传来一道破空声响。
我循声望去。
下一秒，“唰——”的一声——
绚烂至极的烟花在窗外的夜空簇簇炸开，星星点点的火花闪烁在暴雨洗过的黑夜里；
离我特别近，就好像触手可及。
宛如一场明亮而耀眼的盛大典礼，灿烂夺目，一下子，我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全然忘记了其他所有，即使眼睛发涩也不舍得眨眼。
“唰啦——”
“老板。”
又一簇烟花炸开，朵朵盛放，破空声一道接着一道，他好像喊了我一声，但我没听清。
“薛雨。”我听见陈屿喊了我的全名，完完整整，咬字清晰。
我下意识回头。
烟花在我身旁的窗户外炸开。
而我的耳朵也听见了烟花炸开的声音。
“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
在这盛放的烟花声音里，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但我怀疑是烟花声音太大，又怀疑是我心跳鼓噪的动静太吵，我没听清。
两双同样颜色的眼睛在异国他乡的烟花下对视。
“我说，”年轻一点的那个笑起来，看着年长的那个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声音大到盖过了所有嘈杂，无论是烟花爆炸、升空的声音还是我的心跳声。
这次我听见了。
“…我也……”
我鼓起勇气说：
“我也是。”
*
*
*
朋友们，我的恋爱故事就写到这里，可能有些平淡，但还算幸福，现实里，我的生活还在继续。
感谢订阅“Rain”的声音频道，文章放在我的个人博客，而作为本期的声音故事，不知道是否还算好睡？
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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