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需要。”
陈一清开口。
连漪挑眉。
陈一清接着道：“小菜不需要你这样的道歉。”
狐小菜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同她的话。
连漪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还带着些许兴味。
陈一清转头对陈师兄道：“师兄，可有带恢复灵力的丹药？”
陈师兄愣了一下：“有是有，可你自己没带吗？”
陈一清面不改色：“嗑光了。”
陈师兄从腰间解下锦囊，拿出一瓶丹药：“那我给你一颗···”
他话还没说完，陈一清一句谢谢师兄，便直接夺过了瓶子，往自己倒了一颗，接着整个瓶子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而后抱起狐小菜，对狐小菜道：“我要回去找季来之，他体内的三日红应该也发作了，师兄他们应该不会再继续追踪你的族人，若是路上碰见了，你就和它们一起离开这。”
狐小菜还没回答，陈师兄便敏锐地抓到了三日红的字眼，惊诧道：“三日红？！”
他抓过正准备要走的陈一清，面色凝重道：“你刚才···所以那是三日红？和师叔一样的三日红？”
陈一清点头：“对，是三日红。”
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告诉了陈师兄，看着对面几个天师的脸色变了又变，尤其是女孩子，已经开始面有怒色，最后还是性子直接的连漪暴骂出口：“整个村子都是人渣，姑奶奶要是在场，一刀劈了他们村子。”
陈师兄拦着要走的陈一清：“你受了伤，体内又有三日红，不易战斗，我们去找那村长，一定帮你把解药拿到手。”
陈一清谢过陈师兄的好意：“我有一个朋友，叫季来之，我得回去找他，我都疼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虽然有魏三明在身边，但陈一清总归还是放心不下季来之。
季来之一个普通人，该如何熬过三日红的生长期。
这个答案，季来之也不是很清楚。
他疼得几乎快要死去，耳边一直是于康雀跃的歌声，配合着那歌调的升降，体内器官就忽高忽低的疼，那种疼痛就像钝刀子就割自己的血肉，一下两下，叫人保持清醒的同时又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后来，他就听不见于康的歌声了，他感受到有人将自己托起放入怀中，冷冽的草木香笼罩了鼻尖，让疼痛得到了缓解，那人用微凉的手指放在他眉心处揉了揉，接着，唇上一阵湿润的冰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碾着他的唇，喉咙处一朵花在舌尖绽放，然后他的唇被撬开，有什么东西进来卷走了那朵花，柔软的东西带着花瓣的边缘剐蹭他的口腔，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体内被彻底拔除。
季来之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展露身姿，阳光刺眼，脚下的鞋子回来了，兜里也多出来什么东西。
他还没仔细看，就注意到旁边的林荫处蹲着一抹红色的身影，季来之定睛一看，于康正自闭地面对着树木发呆。
她还是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脸，但季来之莫名从她的身影感受到了自闭。
季来之试探地问：“你怎么了？”
红盖头下的脑袋稍稍抬起，有些委屈的女声响起：“打不过。”
季来之：“？？？”
于康还在继续告状：“我被打了。”
季来之纳闷：“谁打你？总不能是我吧？”
于康低下脑袋不说话了，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像个小孩。
季来之叹了口气，也蹲下身，像哄小孩一样问：“有人来过，然后你和他打了一架，你没打过是吗？”
红盖头疯狂上下摇摆。
季来之又问：“那他有什么特征？比如说一身黑衣服？”
于康不点头了，似乎在忌惮什么，最后她说：“他说我说出去的话，就打死我。”
季来之憋笑：“那你不用告诉我了。”
白天的于康和晚上的于康不太一样，白天的于康软软绵绵，说什么那红盖头都是飞扬起来的点头或者摇头，很好沟通的模样。
但如果季来之问到了近仙村的事，她浑身的黑气就压不住了，瞬间就会变个模样，看来是近仙村对她的伤害太高，以至于她听见近仙村就忍不住怨，忍不住恨。
季来之叹了口气，最后委婉问：“那你知道···那些女孩被关在哪吗？”
于康呆滞了一下，接着突然站起身，迈出树荫，正午的太阳烤灼着她身上的黑气，红色嫁衣的衣角焦黑了一圈，接着又变红，看来于康畏惧太阳，但又因为力量足够强大，所以反复修复着自己。
季来之将她拉回阴影里道：“晚上再带我去也行。”
于康却摇头：“不行，晚上我不能随便乱跑。”
她执着地走出阴影，带着季来之往山下移动。
他们路过山林，来到了近仙村，村子里一片死寂，于康明显对地形很熟练，她左绕右绕，带着季来之这么一个大活人，居然没叫人发现。
最后她指了指村落里一间隐蔽在小巷里的破屋，里头长满了草木，看上去年久失修，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只不过一旁的狗洞处却很干净，没长杂草，看上去经常有人来玩。
于康指了指狗洞：“爬。”
季来之也不矫情，闻言就趴下去，以狗爬的姿势爬了进来，于康则仗着自己鬼魂的优势穿墙而过。
季来之见状有些羡慕道：“当鬼也是有好处的。”
不用像人一样只能爬狗洞进来。
季来之十分真诚，于康十分无语。
她飘了一段，落在一个小窗户处，那是一个狭小的窗子，黑漆漆的，看上去阴森恐怖，窗台上没有灰尘，有桌板搁置的痕迹，看上去食物应当是从这里进出。
于康站在那，红盖头遮住了她整个脑袋，可季来之还是看出了她无言的难过。
“我每天都来。”
于康突然道：“她们看不见我。”
说着，她伸出手指往里头数了数，数完后又有些开心起来：“一，二，三···没少，今天一个也没少。”
“都活着。”
季来之走上前，扒着窗户往里瞧，里头空间不小，放了十几张上下铺，大约是感受到季来之的目光，十几双眼睛同时抬起与他对视，眼神里藏着无声的警惕和仇恨，灰头土脸的十几个少女仇视又害怕地看着季来之。
她们年纪各不相同，小的可能只有十来岁，大的二十多，穿着一样破烂的衣服，灰头土脸，长相各异，眼神却一模一样。
季来之看见，最小的那个被她们护在最后面，腰间缠着一条粉色花边，上面挂着干枯腐烂的鸭跖草。
季来之沉默着，他偏头问于康：“她们就是和你一起逃跑的女孩子是吗？”
于康点点头。
季来之小声问：“我想把她们放走，你有什么办法让她们信任我吗？”
红盖头不晃动了，于康正在沉默，又或者正在深思。
她似乎在思考季来之的可靠性，但最后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认定季来之是可以相信的，于是她指了指墙角边还没凋谢的鸭跖草，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形状。
SOS。
求救。
于康道：“那是我教给她们的，说要是能有一个成功逃了的话，出去外面不知道怎么说，就摆这个给别人看，外面的人都认识这个符号的意思。”
季来之点点头，用鸭跖草摆出一模一样的SOS，然后放在窗台上，他怕自己站得近，那些姑娘们不敢过来，于是摆完后又走远了几步等待，大约几分钟后，季来之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大约又过了一会，一个年纪稍长的姑娘勇敢地扒着窗户口，问：“于康呢？”
她们被关在这里太久了，久到不知道于康怎么样了，久到不知道村子被人诅咒了。
其实，按照当时那个大娘的说法，若是听话了懂事了，屈从了，这些姑娘就能出来了，可偏偏她们一个都没离开这。
她们依然没忘记于康，也没忘记不能屈服。
而于康，在可以自由活动的白日里，也日日来到这里，透过一个狭小的窗户，数着她们的数量。
每天都当惊受怕，怕少了。
如果少了，于康就会沉寂很久。
面对她的询问，季来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偏头看于康，于康也没有说话。
最后季来之只能开口道：“她拜托我来看看你们，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想不想···再逃一次？”
再逃一次。
季来之不敢确定，经历过一次逃跑失败之后的人，是否还愿意因为一个陌生人，而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他不确定，但他依然在等。
于康也在等。
那个女孩缩了回去，大概是在和同伴讨论，过了十几分钟，又是那个女孩，她双手紧紧扒在窗台上，因为没有那个窗户高，她的脑袋若隐若现，但季来之听见了她的声音。
“想，我们体内有药，我们只能逃三天就会死。”
“可于康说过，即便只有三天光明，人也得活在光明下，哪怕只有三天。”
所以即便是只能获得不到三天的自由，三天后，或许她们会死在自由的路上，会死在无人问津的山道上，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们在这里遭受的磨难，痛苦。
但就像于康说的，即便只有三天，即便失败过一次，她们依然要再度选择自由地逃亡。
哪怕只有三天，也追求自由自在地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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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于康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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