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桐花路寂静无人。
最后一抹暮色即将消失时,两道人影凭空出现,行走了还残余一丝光亮的街道上,地面上却空荡荡的,照不出一点影子。
王阳开站在书店门外沉默着。
店门被打开,店老板倚靠在门框上,瞧了他一眼,道:“又遇上天师了?”
王阳开点点头,摊开手心,露出季来之交予他的那一团丝线来,愣了一会道:“这是我舍友给我的,艳艳出事前也是莫名被一团丝线划伤了耳朵,我舍友他好像也被盯上了,今晚我…”
王阳开想说自己要去报仇,但做人久了,当鬼还是第一次,甚少说这些话,于是哽住,抬头看了魏三明一眼。
只是那一抬头,王阳开撞上一双冰冷如寒天的眸子,魏三明只是看着他,似乎猜出他未完之意,而后淡淡道:“这也是交易的其中一项内容,你要报仇,我不会阻止你的,只是…”
魏三明双手怀抱胸前,眉目低垂,敛去了眸中的寒冷:“若是误伤其他人类,沾染上了其他的人命因果,交易出了差错,当立即作废,魂魄立即会被书店吞噬。”
这是一个警告。
魏三明的底线只有,别污染交易内容,旁的,他不管。
王阳开点了点头,突然道:“我想最后再见艳艳一面。”
魏三明颔首。
得到首肯,他便越过魏三明进了书店,书架上的书籍翻飞,一道红色人影凭空出现在书架前,她疑惑地看着王阳开在她面前落泪,不自觉地伸手擦拭掉他的眼泪。
比起刚被收回来,方艳艳的魂魄少了许多怨气,多了几丝理智和清明。短短一天,方艳艳已经能安静下来,不再黑气翻腾了。
魏三明在他们身后轻轻道:“书店有滋养魂魄的作用,再过几天,她便能想起一切,如果怨恨尽消,就能去轮回,如果还有怨恨那就只能继续留在书店里。”
直到怨恨消失,忘川从来不渡念力深重的鬼魂。
王阳开摸了摸方艳艳的脑袋,道:“我会让怨恨消失的。”
只要杀害方艳艳的人…死去。
魏三明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此情此景,魏三明似乎已经见了太多次了,以至于没什么情绪波动。
王阳开只是来见方艳艳最后一面,见完就要走,在越过魏三明离开书店时,却突然被这位神秘的老板喊住,王阳开狐疑回头,只听见那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魏老板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然后问:“你说…那团线是你舍友给你的?”
魏三明问:“是哪个舍友?”
王阳开有些好奇魏三明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刚要发问,却对上魏三明充满警告的眼神,于是默默把疑惑吞了回去,老实回答道:“他叫季来之,他好像对我死了变成鬼的事一点都不震惊,像早就知道了。”
魏三明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还记得?”
然后王阳开亲眼看见这位冷心冷情的魏老板愣了许久,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从他手中取走了丝线,挥挥手就把他的魂魄扇飞出了书店。
直到店门在自己面前闭上,王阳开都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夜晚,寂静无声。
季来之骗瘦干和大胖说陈一清是自己远方亲戚,前来接住一晚,顺利地把陈一清带进了自己宿舍。
宿舍的灯在魏三明来的那天晚上,就莫名被魏三明修好,托他的福,季来之宿舍可以开灯睡觉了。
至于为什么要开灯,起因就是大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讲起了鬼故事,把瘦干吓得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鬼脸,于是坚持开着灯睡觉。
但凌晨一点,季来之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后惊醒,梦境里的一切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有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咬住了自己的脖颈,死死地不愿意松口。
难过,失言充斥了整个梦境,接着他便醒了。
醒的时候整个宿舍黑漆漆的,原先开着的灯不知道被谁关掉了,季来之眼皮跳了跳,慌乱地四处搜寻陈一清的下落。
陈一清在底下抱着手靠在衣柜旁睡着了,季来之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躺下继续睡回去的时候,却对上一张笑眯眯的木头脸,那是一个套着白裙子的仿真木偶,凌乱的长发下,是用马克笔画出的粗燥线条,弯起的眼睛下滴着泪,向上挑起的嘴角。
季来之差点尖叫出声,但下一秒,一团白线从木偶口中吐出,精准地团成球塞住了季来之的嘴,堵住了季来之喉咙里的尖叫。
季来之用力拍上栏杆,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企图以此惊醒陈一清,只是刚拍了两下,就被木偶的丝线缠绕住四肢,像一只闯入蜘蛛网里的猎物,只被允许了小范围的挣扎,陈一清也根本没有被吵醒。
季来之也不知道陈一清是睡得死,还是也着了这木偶的道。
木偶从天花板上轻盈掉下来,轻飘飘但又存在感十足的身体压在季来之身上,发出桀桀桀的笑声,接着将他轻易拖起,季来之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腾空,然后飘到了门边,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这木偶甚至懒得走楼梯,直接越过护栏,带着季来之跳了楼。
季来之苦中作乐的想,自己这算不算没花钱但体验了一把跳楼机。
他不知道木偶要把他带去哪,他想起许佳苑课堂上突然袭击他的丝线,那时候他误以为是对方不满自己对于许佳苑的过度窥视,直到现在,季来之才明白还有第二层含义,那就是标记。
对方在标记要针对的目标。
季来之在心里把不靠谱的陈一清骂了一个遍,被木偶架着跑下山,跑进山林里,他正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陈一清跟了上来,他显然也发现季来之看见了自己,于是悄悄做了个嘘,放心的手势。
看见陈一清跟了上来,明白对方是把自己当诱饵吊幕后黑手,季来之奇迹般心情平复起来,也没有陈一清把自己当诱饵的气氛,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反正应该死不掉,陈一清不可能看着自己去死,季来之如是想。
也算一种有恃无恐。
季来之一路被运到了情人池的草地旁,接着被木偶甩到草地上,带着晨露的青草糊了他一脸,水珠挂上季来之的脸颊,他呜呜几声,却被木偶无情镇压。
季来之听见木偶干涩的声音响起:“你的魂魄…闻起来太香了。”
季来之沉默,他在草地上咕涌了一会,还是挣脱不开那些丝线。
木偶见状又笑了起来:“没用的,我在你身上的丝线浇了胶水,就算你是有特殊本事抓住了我的丝,也终究不过**凡胎,是挣脱不掉的。”
季来之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只觉这还有天理吗?
他闻言手脚都开始火辣辣的疼。
这木偶知道自己没法用玄学手段束缚,便聪明到采用人类胶水的办法来困住自己,以科学打败玄学,这对吗?这还有天理吗?
不啊,木偶大姐,你不是搞玄学的吗?怎么还搞上生活百科了,你不应该就是嗖嗖地利用各种玄学手段吗?怎么用上朴实无华的胶水了?
季来之内心有一堆话想说,奈何全被丝线堵住了,最后他只能庆幸,对方没有丧心病狂到把嘴里的丝线也涂胶水,好歹保住了他的嘴巴,没让他彻底成为了张不开嘴的哑巴。
木偶吭哧吭哧就要将季来之推下水,就在这时,埋伏许久的陈一清出现,耍了一套剑招,桃木剑自带辟邪,虎虎生威地将木偶逼退几米,陈一清正要弯腰拽起季来之,将他甩远点时,木偶从指尖甩出丝线,缠住陈一清的桃木剑,将他拽近几米。
陈一清只得继续上前和木偶缠斗,这木偶在陈一清的剑术下节节败退,在第三次被陈一清一剑挑飞之后,从喉咙里发出嘹亮的哨声,接着从林中飞奔而出另一具红裙木偶。
一红一白,一左一右。
陈一清面对一只木偶尚有余力,然两只齐上,一剑挡住了左边,还有右边,陈一清便不免落了下风。
偏偏这两只木偶配合无间,浑如一体,缠得陈一清暂时掏不出其他法器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
黑气撞上木偶的身躯,将它直直撞飞到树上。
而后黑气散去,露出来人真面容来,竟是白天里逃走的王阳开。
陈一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二人面面相觑,竟放下白日里的仇怨,一起对付起眼前的木偶来。
就在他们一人一鬼和两只木偶打得你来我往,不相上下时,季来之敏锐地听见了另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若不是季来之躺在草地上听见草被踩折的声音,他也不知道竟有人来。
季来之偏过头去看,望见一双黑色鞋子,再往上,白天里温和授课的许佳苑老师,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里是黑压压的冷漠。
她叹了口气道:“同学,怪就怪你的魂魄太招人惦记了吧。”
她抬脚一踹,把本来就处于池边的季来之轻易踹进了池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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