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捉妖师,大抵分两种。
一种正气凛然,以斩妖除魔、护卫苍生为己任,所到之处,群妖退散。另一种,则比较务实——比如李清风。
按他的话来说,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无论有什么魑魅魍魉,只要那些厉害的捉妖师在,自己只负责跑得快,外加赚点小钱。
只不过他清闲摆烂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一个捡来的妖族儿子打乱,这还要从他那天去帮忙清理战场说起。
……
“喂,那边那个,这里不让捡破烂!”
李清风正弯腰把一块只剩微弱灵力的玉佩揣进怀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略显青涩但努力维持严肃的声音。
“这里还残有妖气,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李清风回头,看到一个身着标准捉妖师服饰的少年正盯着他。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眼清俊,身姿挺拔,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眼神却已是十足的凛然正气。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看起来品质相当不错的桃木剑,显然是将李清风当成了趁机摸鱼的宵小。
“闲杂人等?我也是捉妖师啊,小友。”
李清风挑眉笑了笑,偏头偷偷瞄了一眼对方腰间的令牌,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小捉妖师愣了愣,令牌不假,正是自家门派。
他上下打量面前这个青袍子洗得发白,领口半敞的年轻男人,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拱手行了个礼。
“在下云逸,不知前辈是……?”
“云逸?”李清风摸着下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云字辈……云芷是你师父吧?”
少年,也就是云逸,愣了一下,戒备未消:“你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李清风一拍大腿,语气熟稔得仿佛在说自家亲妹妹,“我跟你师父,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叔!”
云逸眼神透出诧异,模糊记忆中好像有这么一个师叔,天资非凡,但不知为什么早早离开了宗门。
云逸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靠谱”气息的师叔,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层关系,就见李清风的目光已经无比自然地落在了他手中的桃木剑上。
“啧,这剑……”李清风上手摸了摸,动作快得云逸都没反应过来,“用料是还行,就是这炼制手法,火候差了点,符文刻得也死板,束缚了灵性,放在你手里,不合适。”
他一边说,一边无比顺手地将桃木剑从云逸手中“拿”了过去,动作流畅得像是在拿自己的东西。
“哎?你……”云逸手中一空,顿时急了。
“师侄莫急”,李清风握着剑挥舞几下,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剑灵力也不足,放你手里以后要耽误修炼的……”一边说一边顺手把剑塞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云逸见自己的剑被装走,急得想上前拿回来又担心冒犯,“师,师叔,我……”
“诶,师侄,你我今日相遇就是有缘,天意让我把你这把桃木剑拿走。”
李清风拍了拍袋子,语重心长。
“师叔这是帮你找个更好的契机。回去跟你师父说,就说是李清风师叔说的,你这把剑配不上你的天赋,让她给你掏钱换把最近流行的‘流云’系列的,那才衬你!”
云逸:“……?” 他还没从“这真是师叔?”的震惊中回过神,佩剑就易主了。
他还站在原地理头绪,后者已经走远在废墟里继续淘宝。
焦黑的树枝下,一个碗口大小黑漆漆带着奇怪纹路的东西吸引了李清风的注意力,他把那颗圆滚滚的东西扒出来,忍不住乐出声,“嘿,还有宝贝。”
云逸寻声看过去,脸色一变,连忙跑过去,手中掐诀指着那颗黑气环绕的蛋,“这是妖灵蛋,按照规矩,必须毁掉以绝后患!”
李清风‘哦’了一声,擦了擦蛋壳上的灰尘,举起对着太阳照了照,“乌漆嘛黑的,该不会已经被烤熟了吧?”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云逸紧绷的小脸上,起了逗弄的心思,脸上却露出一个真诚无比的笑容。
“知道知道,规矩我懂。师叔我最近手头紧,正好带回家,做个葱花炒妖蛋,也算是物尽其用,不给后勤添麻烦嘛!”
云逸更急了:“可是师叔,这是妖灵蛋,吃了会……”
话说到一半卡住,云逸想到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吃了这妖灵蛋会怎么样,毕竟怎么会有捉妖师想吃这玩意。
“反正就是不好,师叔还是别吃了吧。”
“师侄,你还小,不懂。这玩意儿,看着是妖蛋……”
李清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
“其实……大补!拿回家,用热油这么一煎,撒把葱花,香得很!”
云逸:“……”
说完,他不等云逸再次反驳,拎起他那装满“破烂”和一颗妖灵蛋的麻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步履轻快地走出了这片战场,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风中凌乱的少年云逸。
次日,仙界某个由各种散修,各界商人,鱼龙混杂自发组成的一个黑市上,李清风挑了个不错的位置,熟练地把乾坤袋里的东西摆了出来准备销赃(划掉)处理战利品。
“走一走,逛一逛!此处卖剑也卖蛋,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上古大妖遗蜕,炼器炼丹的不二之选!绝世好剑,斩妖除魔,居家旅行必备良品!还有神秘妖蛋,买回去煎炒烹炸,滋阴补阳,功效非凡了啊!”
这离谱的叫卖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但看他那身半旧道袍和地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多摇摇头走开了。
不过也有识货的,多数是奔着那把灵力纯正的桃木剑而来。
吆喝加忽悠了大半天,桃木剑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卖了约五千文,夕阳西下时,摊位上只剩下了那颗黑不溜秋的妖灵蛋。
李清风伸手抚上蛋顶,感受着蛋内传来的细微波动,似乎对自己的抚摸有着下意识的回应。
“长得又黑妖力又弱,吃估计也不好吃,没人要啊。”
他把蛋拿起来用胳膊夹住,踩着夕阳慢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算了,反正卖桃木剑的钱都够喝几天酒了,就留着你吧。”
李清风把那颗蛋带回来自己一穷二白的家里,随手放在一旁。
直到后面想起来时才把蛋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把蛋放在院子里的椅子旁边当脚垫。
“还挺合适。”李清风把脚搭上去,眯起眼睛晒太阳。
直到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住了蛋壳破裂的声音,李清风正在屋里喝着热茶感叹世道艰难,忽然感受到一股精纯的、带着梦境般虚幻感的妖力弥漫开来。
“出来了?”李清风披上蓑衣到院子里查看情况,果然石凳旁有几片黑色蛋壳。
一个湿漉漉、圆滚滚的黑色小脑袋顶开蛋壳,摇摇晃晃艰难地钻了出来。
它有着一双大且湿漉漉的墨色眼睛,头顶两只小耳朵,茫然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可以依赖的地方,很快它发现了李清风,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
“惑……?”
声音奶声奶气,带着小兽特有的柔软。
李清风蹲下身与那双纯净懵懂的眼睛对视了三秒,然后饶有兴趣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小脑袋。
“啧,果然丑。”
小兽被他戳得晃了晃,六只小爪子下意识地想抱他的手指,却被他坏心思地躲开。
不巧刚好一声炸雷响起,还坐在蛋壳里的小东西明显被吓蒙了,呆呆傻傻地愣了一会,突然爆发出一声恐惧至极又委屈的哭声。
“惑!呜……惑……!”
李清风这才连忙把小兽捞起,放进怀里回屋。
温暖柔软的触感传来,李清风的声音带着得逞的笑意,“傻样,打个雷吓成这样。”
从此以后,闲散的李清风身边多了个会“惑惑……”叫的毛球。
起名起得也相当随意,李清风看了看正抱着他手指“惑惑”叫,还试图用没长牙的嘴巴去啃的毛球,摸着下巴思索。
“一身黑毛,圆滚滚,六爪,背上有翅膀,习性有点像狗……应该是妖界魇族后代。”
接着把自己被黑毛球口水打湿的手指抽出来,在它身上擦了擦。
“还会‘惑惑’叫,不如就叫你魇惑吧。”
刚获得新名字的魇惑似乎十分满意,叫了一声后继续去啃手指。
李清风无奈地笑了笑,只是他不知道,这小家伙带来的麻烦不止是啃手指这么简单。
李清风教他如何收敛妖气,管住自己想要乱刨的六个爪子,如何用魇族幻术自保以及……制造恶作剧,核心思想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溜,被打倒就讹,保命第一。”
两年后,魇惑长大了一些,性子也更加淘气,因为是妖,不好在人界生活,也没孩子愿意跟它玩,李清风不知道从哪弄了个项链给魇惑带上,自此它在其他人眼里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小孩的模样。
有了这个项链,魇惑彻底放飞自我,此时的它已经不再“惑惑”叫,黑色的嘴巴努起,下面正得意洋洋地叼着从隔壁婆婆家偷来的鸡,“爹!我在隔壁鸡圈里捡到一只野生鸡!”
李清风大惊失色,连忙带着逆子把鸡还回去,一人一妖立正道歉,回到家后语重心长,“你偷人家老婆婆鸡算什么事,要你爹我遗臭万年啊?!”突然凑近低声“要偷就偷张员外家的,他欠你爹工钱不给,偷了抵工钱。”
再后来魇惑趁它爹喝完酒喊着“快哉快哉”醉倒时,自己抱着酒壶闷了一大口,醉得神志不清扑棱着翅膀在屋子里横冲直撞,最后被李清风绑住六个爪子挂在床头当天然风扇。
父爱如山……体滑坡,当然偶尔也有不滑的时候。
魇惑依旧害怕打雷,很大原因是因为刚破壳时被雷吓坏了,幼崽时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一到打雷天就往爹的怀里钻。
魇惑一听到雷声就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找到爹后“呲溜”一下从李清风松松垮垮的领口处钻进去,六只爪子紧紧抱住它爹的腰,在衣服里哆哆嗦嗦,以至于从外面看李清风跟怀了一样……?
偶尔遇到其他捉妖师寻着魇惑因为害怕而无意识散发出的妖气找到这里,李清风打开门,伸手摸着自己明显凸起的肚子,用灵力将魇惑隐藏起来,云淡风轻地笑道:“道友莫要惊慌,这是我儿子。”
其他捉妖师面面相觑:“……”
之后不知道从哪传出来李清风好像怀了不知名妖胎的风言风语,路过的人看李清风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怪异。
李清风嘴角抽了抽,看着窝在衣服里不肯出来的魇惑,叹了口气。
“也就你爹我这么惯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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