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莫迟明显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他完全没想到话题会跳得这么快，刚刚还在他的室友兼房东叶杨那儿，怎么突然就跑到他的小间谍何骏那儿去了？而且，简蓝这样看着他是什么意思？他紧张得不由地咽了咽喉咙，脑海里全是怎么办、怎么说、从哪儿开始说……
其实他这次本来就打算跟简蓝坦白何骏小间谍身份的，不然也不会让何骏发那条朋友圈了，但他原本是打算拆礼物的时候说的，现在这样的语境、环境、氛围下，变成被质问了……哎……
他清了清嗓子，扯出一丝笑，说：“嗯，有。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呀。”他不知道，他的这个笑容有多心虚多勉强，但……一直盯着他的简蓝知道。
简蓝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路莫迟这些年肯定有跟何骏打听他的事情了，他的心情很复杂，高兴吗？或许吧，但更多的似乎是堵得慌，为什么呢？一时间，他也理不清楚。他收回视线，垂下眼，若有所思地又夹起一块鱼片送进了嘴里。
他此刻的沉默哪怕只有十秒，对于慌张的路莫迟而言也是极度难熬的。
“简蓝……”路莫迟紧张地看着简蓝，完全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情和心思。尽管餐厅里的冷气开得非常足，路莫迟虚蜷着的双手手心里却已经冒了汗。
“那我们呢？”简蓝放下筷子，看着路莫迟的眼睛，问，“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简蓝平静的灵魂拷问像是几记闷棍打在路莫迟的胸口，打得他的脸唰地一片苍白，眼里的慌张无处遁形，原本虚蜷着的双手也握得更紧了些。
“我们当然是！”路莫迟激动地说，“我们不止是……”他想强调他们的关系比他跟何骏的关系要特别得多、重要得多，却猛地停在了这里，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底气。
“那为什么？”简蓝追问道，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路莫迟。
【回忆】
简橙：“你还好吧？你的脸……呵～你爸还挺舍得下手的。”
简橙：“我很抱歉，我也没想到我父母会直接去找你父母。现在你知道我上次为什么提醒你不要告诉你父母了吧？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几个家长能接受的，何况你还是你们家唯一的宝贝儿子。”
路莫迟：“……我没事。简蓝呢？他没事吧？”
简橙：“他没事，只要他不胡来我就不会让他有事。”
简橙：“其实我本来只打算把这件事情控制在我们三个人之间，但他在家里大闹了一场，于是我父母就知道了，然后你父母就也知道了。”
路莫迟：“大闹一场？”
简橙：（冷淡）“嗯。”
简橙：“高考成绩出来了，他的成绩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吧？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路莫迟：“我……还是想跟他一起上T大。橙哥，我认真想过了，您说的没错，我不是同性恋，简蓝也不是，我和他只是好朋友。求您，就让我们一起上大学吧，我只想跟他一起上大学，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想的，我向您发誓……”
简橙：（哼笑）“看来你还没考虑好。”
简橙：“你想知道蓝蓝那天是怎么闹的吗？”
路莫迟：（点头）“……”
简橙：“认识这个吗？这把瑞士军刀，是你送给他的吧？”
路莫迟：（愣，迟疑，点头）“……”
简橙：“他拿着这把刀，用他自己的性命跟我们大闹了一场。”
路莫迟：（头皮发麻、脸色苍白、呼吸不畅）“那他……没事吧？！”
简橙：“他要是有事，你觉得你还能这么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吗？”
路莫迟：（松一口气）“……”
简橙：“你知道我是怎么劝阻他的吗？”
路莫迟：（摇头）“……”
简橙：“我跟他说，他但凡敢伤害自己一根毫毛，我都会不计后果地弄死你，会让你死得既难受又难看。”
路莫迟：（震惊）“……”
简橙：“所以他现在很乖。”
路莫迟：“……”
简橙：“他为了你伤害自己你很开心吗？”
路莫迟：（猛摇头）“没有！我……希望他好好的。”
简橙：（怒视）“那你知道我有多愤怒吗？对他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这件事情。”
路莫迟：（心虚、愧疚）“对不起……”
简橙：“那句话，我是认真的，一点没有吓唬他，我希望你也认真对待。”
路莫迟：“……”
简橙：“好了，我说完了，现在，你还是坚持要上T大吗？”
路莫迟：（挣扎）“……”
简橙：“你既然说你喜欢他，自然对他有一定了解吧？你猜如果他知道你也在闹会怎么做？你想看他再拿自己的生命开一次玩笑吗？”
路莫迟：（猛摇头）“……”
简橙：“那看来我们终于达成一致了？”
路莫迟：（双拳紧握、隐忍）“……”
简橙：“国外的学校你随便挑，我找人帮你尽快拿offer。”
路莫迟：“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简橙：（笑）“OK，没问题，但我提醒你一点，你在国内多呆一天，我就不得不多关他一天。你知道的，什么人被关久了，精神状态都难免会出一些问题……”
路莫迟：“你……”
路莫迟：“让你的人联系我吧……”
简橙：（笑，点头）“还有，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还是不要有任何联系，这一点我跟你父母也提过。我跟你事先声明一下，你们上大学后，我会派人分别监视你们，一旦让我发现你们之间还有联系，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我不仅会处理你，还会处理你的父母。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最讨厌管不好自己小孩的家长。”
路莫迟：“你……！”
路莫迟：“……好，我答应你。”
简橙：“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出国的事，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找我。”
路莫迟：“橙哥……出国前，我能再见他一面吗？”
简橙：（哼笑）“小同学，我以为你很聪明，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不适合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路莫迟：“告别应该不过分吧？不告而别，他一定会……很难忘记我的。”
简橙：（犹豫）“去国外学校报到完后通知我，我会让你给他打最后一通电话。不过我劝你不要跟他说些没用的话，只会让他接下来的几年都活在痛苦里，你觉得呢？”
路莫迟：“……好。”
……
—————————
简蓝太想知道了，以前他以为路莫迟跟何骏两个人真的闹掰了，路莫迟可能真的不太知道怎么联系他，可是……明明这个人能这么简单、方便地联系到他，有这么多办法可以联系他，为什么就是不联系呢？整整十年，而且还跟何骏串通演那么一出，让他也死了通过何骏联系到他的心，到底为什么？还有突然出国也是，虽然这个路莫迟给过解释了，是因为哥哥，但太轻描淡写了，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呢？只有哥哥吗？还是还有别的？哥哥又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做过些什么呢？路莫迟，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路莫迟闪躲了视线，喝了口对他而言过甜的饮料后，清了清嗓子，看回简蓝，说：“其实……跟上次的理由是一样的，我怕我的出现会影响你的正常人生。”
就这？呵……TMD！
“什么是正常人生？”简蓝面无表情地看着路莫迟，冷冰冰地问。
这个问题太难了，路莫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可以确定，简蓝真的很生气，他紧张得不由地又咽了咽喉咙。
“对不起。”他乖乖道歉道。
“我问你什么是正常人生！你突然从我的人生消失，我的人生就正常了吗？！路莫迟，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
简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儿大，旁桌的人原本就因为他们俩的超高颜值而时不时往他们桌偷瞄，现在更是直接变成了明目张胆地好奇观望。
路莫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明明刚刚还开开心心的，怎么突然就……他很着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低下头，委屈地说：“简蓝，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你说了我送你礼物你就原谅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他决定还是试试百试不爽的装可怜战术。
他微微抬起眼皮偷瞄简蓝，见简蓝的神色貌似松动了些，于是大胆地抬起头，撅着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简蓝，委屈巴巴地说：“你不能以28岁的心智来评判18岁的我，这样对我很不公平，我那时候……还是个弱智……”
原本还很生气的简蓝直接被路莫迟这话逗破了功，笑喷了出来。弱智？这……怎么反驳？这种鬼话他怎么说得出口？真是拿他没办法，这家伙，以前好像不这样的呀……
不过想想也是，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高中时候的他们，可不就是跟弱智似的吗？哎，算了，都十年了，再追究这个也实在没什么意义了，他原本其实也只是很想知道路莫迟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苦衷的，没有也好。
他没好气地说：“谁说送礼物就原谅你了？你随便从路边捡坨狗屎送我我也要原谅你吗？”
见简蓝终于笑了，也能开玩笑了，路莫迟总算松了一口气，忙卖乖道：“不是狗屎，是一个我特别宝贝的东西，忍痛送你的。咱们赶紧吃，吃完回去拆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边说，边笑嘻嘻地、狗腿地给简蓝夹了一筷子鱼片。
简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痛你就拿回去，我可不爱夺人所好。”他嘴上虽这么说着，但也总算重新拿起了筷子。
十年的心结仿佛就这样一笑而过了，两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我就爱把我所好送给你。”路莫迟俏皮地说，像只是在卖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有多发自肺腑，毕竟他曾经就是这么做的。
也只有简蓝知道，路莫迟这句简单的话给他的内心掀起了多大的波澜，惹得他不由地顿了顿手上夹菜的动作。他快速调整好情绪，笑笑，开玩笑道：“那我要是不喜欢能直接把那东西甩你脸上吗？”
路莫迟开玩笑地答：“不好吧，破相了可怎么办？”
这话却又不可避免地勾起了简蓝埋藏在心里多年、时常翻阅、历久弥新的回忆，他手上动作又是一顿，用复杂地眼神看着路莫迟，心里五味杂陈。
——————
【回忆】
简蓝：“怕你疼，怕你破相了以后没人要。”
路莫迟：“噗～那我就只好一辈子都赖着你了，你不要嫌弃我就行。”
简蓝：“我嫌弃你什么呀，又不是我老婆。”
——————
察觉到简蓝的异常，路莫迟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他当然知道简蓝可能想到了什么，但……天地良心，他真的是无心的。他慌张地解释道：“对不起，我真的是随口说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简蓝心里突然又很堵，眼眶也有些酸疼。他借着吃鱼和喝饮料稳了稳情绪后，说：“路莫迟，其实……我很想对曾经的你说声对不起。这些年我几乎每天都在后悔，那时候为什么那么笨，什么都不懂。那时候……我是不是老伤你的心啊？”
路莫迟的眼眶也唰地红了，但是是因为突然砸向他的巨大喜悦。他没想到简蓝会突然如此坦诚对他的心意，即便是对曾经的他的。他使劲摇了摇头，欣慰又幸福地笑了，说：“没有，我那时候每天都很开心、很幸福。这些年，我也每天都在后悔，要是那时候不告诉你就好了，就能一直陪在笨笨的你身边，一直那么幸福下去。”
他深切地看着简蓝，恳切地说：“简蓝，对于过去，我们都有很多悔恨和遗憾，但事已至此，也已经这么多年了，不管是自责还是责怪还是追根究底，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都向前看，好不好？”
简蓝的眼眶更红了，甚至蒙上了一层雾。因为哽咽，他没有说话，只深深地凝视着路莫迟，轻轻点了点头。
路莫迟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表情都明亮了许多，他殷切地看着简蓝，真诚地问：“简蓝，我回来，你开心吗？”
简蓝几乎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眼眶里的眼泪都快被他点出来了。
路莫迟的脸上于是绽放出了大大的灿烂笑容，光彩夺目，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那就好，”他开心地说，“简蓝，我希望你以后能再开心一点，像以前那样开心，甚至比以前还开心，我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简蓝只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个男人，也太会了！他急忙低下头吃菜以掩饰自己超级不正常的脸红心跳，佯装没好气地说：“那就别废话了，快吃，看完礼物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原谅你、要不要给你这样的机会。”
他的嘴上虽然硬，声音却非常娇软，其实他早就在心里原谅路莫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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