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田间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季池站在田埂上抹了把汗，望着绿油油的麦浪心生欢喜——再有半月就能开镰收割。忽然一阵腥风掠过，天空陡然暗了下来。密密麻麻的黑点自西北天际涌来，如同乌云坠地般遮天蔽日。
“蝗虫！”穆琪抓着竹篮从菜园冲出来，篮子里的豆角撒了一地。她话音未落，第一只拳头大的飞蝗已撞在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转瞬间，整个村庄被恐怖的振翅声笼罩，院里的鸡鸭惊得扑棱棱乱窜。
季池抄起扫帚就要往外冲，却被妻子死死拽住胳膊：“不要去！它们会吃了你的衣裳！”说话间，三只飞蝗落在晾晒的棉被上，锯齿状的口器疯狂啃噬布料。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老人们跪在地上对着漫天虫群磕头祷告。
“快敲铜盆！”季池猛然惊醒，扯着嗓子大喊，“用铁器敲打出响声能吓走它们！”他冲进灶房拎出烧火棍，抡圆了砸向喂牲口的铁槽。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中，奇迹发生了——原本密集的虫群出现短暂停滞。趁这工夫，穆琪带着妇女们点燃潮湿的艾草堆，浓烟裹挟着刺鼻气味升腾而起。
整整三日三夜未曾合眼。男人们在田间挥舞浸透煤油的扫帚驱赶残余蝗群，女人们守在炉灶前熬制滚烫的石灰水喷洒植株。平安举着自制的小旗子满村跑动，把受惊的牲畜赶回圈舍。他的裤腿被蝗虫咬破好几个洞，却仍固执地守在父亲身边。
第四日清晨，当最后一只飞蝗消失在晨雾中时，所有人都累瘫在泥地里。季池看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劫后余生的庄稼——至少半数麦穗保住了。穆琪端来的粥碗里漂着几片野菜叶，这是他们这几天来最丰盛的食物。
“爹娘歇会儿吧。”十五岁的长女春桃接过父亲手中的粪叉，“我去河边打些清水回来。”少女稚嫩的肩膀已被扁担磨出血痕，却坚持要替父母分担劳役。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穆琪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场灾难过后，季家率先尝试轮作休耕制度。他们在受灾最严重的地块撒下紫云英种子肥田，又引山泉修建蓄水池以防旱情再现。平安带着弟妹们在田边栽种荆棘篱笆，说是将来可以用来阻挡野兽侵袭。望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季池忽然觉得那些辛苦都化作了值得珍藏的记忆。
立秋那天，幸存下来的小麦迎来丰收。打谷场上堆满了金灿灿的粮垛，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特有的甜香。村民们自发组织起庆祝仪式，锣鼓声震得树上的麻雀都不敢靠近。穆琪蒸了一大锅枣花馍犒劳众人，面点上的红曲粉染得像晚霞一样艳丽。
深夜收工时，季池发现妻子蹲在仓房角落啜泣。走近才看清地上摆着几个破损的陶瓮——那是去年储存的救命粮。“要是当时没挡住蝗灾……”他说不下去了。穆琪抬起头，月光在她湿润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银光：“可我们挡住了啊。”这句话像团温暖的火焰，融化了他心中所有的疲惫与恐惧。
次年清明时节，季池带领全家补种桑树苗。他在每株幼苗旁埋下块石碑，上面刻着当年治蝗的经历。平安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连环画般的场景：戴斗笠的父亲、提石灰桶的母亲、举彩旗奔跑的自己。春风拂过新发的嫩芽，仿佛预示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思绪有点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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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蝗灾压境护青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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