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诚的探望过程并不顺利。
余岁安的母亲居然认识他，见到他以为是九州派他过来慰问，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林卓诚试图解释，言语拉扯间他才知道余岁安从没告诉过他母亲医药费的真实来源，对方一直以为是九州在帮扶，加上自己儿子薪水高所以没多想。
“他妈妈不知道您分担了一部分医药费，大概是余岁安怕她良心不安所以没说，”电话里，林卓诚有条不紊地向文同舟说明情况，“我问过资助的事，对方只知道余岁安的学业资助。”
文同舟一边听他讲话，一边看邮件。他在邮件里找到一封余岁安的邮件，内容依旧是想见资助人身份的他。
电话那边的声音继续，“余岁安送我离开，我向他打听他的资助人，他说他想在母亲出院前见资助人一面。”
“那就见一面，”文同舟问：“他不知道自己露马脚了吧？”
林卓诚答：“不知道，他今天刚看见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后面一直很镇定。”
文同舟挂断电话。
客厅里，方郁林正在看手机上的招募活动，活动与保护海洋动物有关，活动方希望招募喜欢动物的年轻人加入他们。
方郁林想，自己要是辞职了可以去干这个。
看着有趣，还可以一直和大海相处。
唯一的问题是离文同舟太远。
他想的出神，文同舟坐到他身边搂他的动作把他吓了一跳。
方郁林倒打一耙：“干嘛不声不响地过来？”
文同舟没接话，他提起其他事：“郁林，我要去医院见余岁安一面，你乐意替我去见他母亲吗？以资助人的身份。”
方郁林：“林卓诚呢？”
文同舟：“她认识林卓诚，以为他是代表九州过去慰问的。”
余母认识林卓诚，林卓诚作为文同舟的助理却说自己是余岁安的资助人，没人会信。
方郁林不混圈子，也不常出席商业宴会，想来余母应该认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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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出院不好空手去，方郁林想余母和他妈妈年纪差不多大，于是带了条裙子和一束洋桔梗。
抱着花进病房前，他转头看文同舟，“你不要乱走，不然我出来找不到你。”
文同舟点头说：“我哪也不去。”
得到回应，方郁林敲门进屋。
走廊尽头的窗户正对着花园，绿化做的好，适合散步。
文同舟看着花园里跑来跑去的小朋友，脸上表情温和，他想是不是该和方郁林商量着在家里养只狗。
身后传来“乒呤乓啷”的声响，跟公司食堂的不锈钢碗砸到地上相似。文同舟转身，鞋尖碰到不锈钢盘。
他弯腰捡起，递给面前一脸不知所措的余岁安。
九州员工福利好，作为秘书的余岁安也不需要经历风吹日晒，脱下西装的他看起来很年轻。
他接过盘子攥紧，眼神飘忽不定，“您怎么在这？”
“你觉得呢，”文同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什么？”
走廊人来人往，他们去隔壁的空病房谈话。
余岁安看着站在窗前的文同舟，有一瞬间觉得这里不是病房而是文同舟的办公室。
他猜测文同舟是为标书一事来找他的。
想到被他卖出去的文件，他就不敢看文同舟。
余岁安因为父亲的事讨厌文同舟，可在九州工作这些年他确实受了对方不少恩惠。外头的人说文同舟冷漠，他曾经也这样觉得，等他成为文同舟的秘书后却发现对方是个温和的人。
不拘小节，不为难人，有时候还会和他们这些秘书助理开玩笑。
察觉自己心软的余岁安在父亲坟前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父亲因为文同舟跳楼，他不卧薪尝胆反而觉得仇人人好。
在看到九州的竞标企划时，余岁安意识到这是给文同舟使绊子的好机会。
余岁安还是犹豫。
要不是资助人那边断了资金他兴许不会偷标书卖钱，母亲的病难治，打的针贵一天都不能停。
他已经没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
事情是他做的，他也不后悔。
“标书内容是我透出去的，是我卖给了对家。”
空病房里，余岁安低着头，背微微弓着。
文同舟声音不咸不淡：“为什么，就为了你那个抛弃你和你妈的男人？”
“你知道？！”余岁安猛地抬头看向文同舟，“你知道为什么还让我进九州，甚至做你的秘书？”对方既然早知道，那他这段时间做的事岂不是全落在对方眼中。
那为什么不阻止他，愧疚吗？
文同舟：“你通过面试了。”
文同舟看余岁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觉得自己在可怜他。
现在的年轻人应该改改在脑袋里播电视剧的习惯。
他陪方郁林看电视剧时就在吐槽这种恶俗桥段。
男主把女主搞得家破人亡，还要让女主进自己公司。女主偷标书给对家，男主明知道却不阻止，觉得是他亏欠女主的。女主明明偷了标书但是心里过不去，改了一些数据。
两个人又拉又扯，最后居然爱了。
不恶心吗？
文同舟觉得恶心，特别是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时。
抛下妻子孩子留下一屁股债一走了之的人恶心，嘴上喊着替父报仇却不管自己母亲的人更恶心。
文同舟的表情没变，仿佛面前站的不是背叛他的秘书，只是在普通谈话的路人。
看着这样的文同舟，余岁安情绪平淡下来。
他嗤笑一声，无所谓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当初搞的我家家破人亡，现在再来一次谁又管得了。”
余岁安等待着文同舟的宣判，对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他问：“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文同舟疑惑时会用这样的目光盯着人看，他现在盯着余岁安。
他不理解这个人的脑子，搞得余岁安家破人亡的明明是他自己的亲爹，对方甚至拖了上百号员工几个月的工资。
干嘛要把锅扣他身上。
这种人居然通过面试成为他的秘书，回去得让林卓诚翻翻记录，把当时面试的高管抓起来谈话。
文同舟无语：“你要搞清楚，是你写邮件让我过来的，是你一定要见我。”
邮件？
什么邮件？
余岁安一脸茫然。
他想起来了，他最近只给他的资助者写过邮件。
想通关键的他脚一软，扶着墙才没跌到地上。
余岁安喃喃道：“你一直在资助我？怪不得，怪不得偏偏那种时候把我妈的医药费停了，原来如此。”
文同舟看不得他的蠢样，绕过他要走，被他喊住。
“老板，你真的一点同情和愧疚都没有吗？”余岁安看他脚步不停，吼道：“那你为什么在我毕业后还要帮忙给我妈的医药费！？”
文同舟脚步不停，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不想再看那个脑袋里只有稀饭水的家伙。
资助蠢货长大，对方进到社会就只会给人添麻烦。反倒是聪明厉害的好人，再怎么用钱砸也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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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是单人间，方郁林进去时一位女士正背对他收拾床。对方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道：“安安，盘子擦了再放袋里。”
半天没动静，她转头去看，只见一位抱着花的青年站在门口。
她不认识这样好气质的人，穿的漂亮，那束花看着不便宜，手上提着的袋子虽然没印logo大概也不是普通物品。
从前家里公司发展好的时候她常见到这样的人，可是后来因为债务原因连家里人都和她断绝关系，就再没见过。
不过听余岁安说，资助的人今天可能会来，莫非就是这位？是不是太年轻了？
果然如她所想，对方走近道：“您好，余先生有写邮件过来，说您最近要出院，我带了花和礼物过来，不知道合不合您心意。”
“太破费了。”余岁安的母亲接过花，她满脸欣喜地看着那些漂亮花朵，“我好久都没收到过花了，谢谢你！”
她很漂亮。
疾病夺走她的营养，可她脸上没有多少病容，虽然眼角满是细碎的皱纹，笑起来也很漂亮。
方郁林把装衣服的袋子推过去：“试试裙子吧，也很漂亮。”
她没有推辞，把裙子拿出来又惋惜的放回去：“我身上太瘦了，等过段时间养胖了再穿吧。”
方郁林点头。
余岁安不在，方郁林本来以为和他母亲说话会尴尬，没想到对方很开朗，知识面也广。
说话利落干脆，跟他妈妈好像。
说到高兴的地方，对方拍了拍他的手，力道不大却红了一片。
她注意到方郁林手上情况，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这些年做粗活手上全是茧子，把你弄疼了吧。”
方郁林知道她年轻时是富太太，身份的转变一定让当时的她难以接受。手指从白皙纤细变得粗糙满是老茧的过程会痛苦，要不断地痛不断地摩擦才会变成那样。
他不想她难过，刚想出声安慰，就见她把双手扬起展示她的手心。
“你别看这双手糙，它挣了很多钱，挣了大部分人都挣不到的数量。”她笑得开朗明媚，“不过我的手比不过你这双救命的手，可不能把你拍坏了。”
方郁林和她聊天提到自己以前做过医生，他强调：“我早就辞职了，没关系的阿姨。”
“保不齐哪天要重操旧业。”
她看方郁林生的好，问道：“对了，你是混血吧？”
方郁林：“是，我外公是俄国人。”
“那你妈妈肯定特别漂亮。”
“我长得跟她很像。”
“有女朋友没有啊？”
“没有，不过我结婚了。”
“结婚了好啊，我家安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个对象，我也好放心。”
方郁林把被挤到一边的裙子递给余岁安的母亲：“阿姨，你去试试吧，等余岁安回来给他看看。”
“我穿不好看。”
“还没试怎么知道不好看？”
对方没拗过方郁林，拿着裙子去卫生间换。
她生着病，可就像方郁林想的那样，她很漂亮。穿着裙子从卫生间出来时没有扭捏，方郁林专门挑的长袖长裙，遮住她满是针眼的手臂和双腿。
身形纤瘦，不过只要看她的手就知道她是位有力量的女士。
方郁林看得出来她对裙子是满意的，甚至简单盘好头发才出来。
“谢谢你，真的很漂亮。”她摸摸衣服，神色惋惜道：“可惜穿不了太久。”
她话里的意思明显，方郁林也清楚她的身体情况。
他笑笑：“可以一直穿的，天气凉了可以套大衣。”
“嗯。”
方郁林看了眼时间，起身要走，“我该走了，麻烦阿姨跟余岁安说一声我来过。”
“这么快就走吗，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要不是你的资助，安安连大学都不一定上得了，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不了。”方郁林摇头，“说这么多，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方郁林，您有事可以随时邮件联系我。”
她看方郁林态度坚决，叹了口气，不过嘴角再次扬起来：“谢谢你，方先生，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想起方郁林说的自我介绍，她沉默一会，看着站在门口等她回应的青年，说道：
“秦韶华，我叫秦韶华。”
改了下出院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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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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