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梅雨季总是纠缠不休。
被连日雨水反覆刷洗的城市笼罩着化不开的浓雾。
灰蒙蒙的云层压得低低的,将码头切割成一幅烟雨蒙蒙的剪影。
淅沥的雨点砸在平静的海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远处水天相接处,数道黑影正贴着防波堤蠕动,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壁虎。
北港是北城最大的货柜码头,此刻却静谧得反常。
平日里来回穿梭的集卡车队消失不见,只有咸腥的海风卷着雨丝,将数百个货柜箱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三十名特种部队队员无声无息地潜入,钢盔下的通讯器传来沙沙电流声:
“A队控制东区通道。”
“B队封锁货柜检查区。”
“C队......”
指挥频道中传来各个小分队长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
突然,噪声中跃出一记清澈的女声,“C队抵达预定位置。”
黑色头盔下,苏晴的瞳孔在雨夜中亮得惊人。
她贴着锈迹斑斑的货柜侧身移动,战术靴踩碎水洼时刻意避开铁链。
指挥中心的监控屏幕上,红蓝两组热成像点正在货柜迷宫中心汇聚。
这时,画面右下方窜出三个高大的热点!
“交易人员出现!“指挥员的声音骤然紧张。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无边无际的海面和黑夜融为一体,海水啪里啪啦地拍打岸边。
苏晴贴近货柜转角,右侧手臂已如铁钳般卡住一名卫兵的喉咙。
颈骨断裂的脆响被雨声稀释,她像放下易碎品般让尸体滑入阴影,手势一挥,后方队员立刻呈扇形展开。
货柜间的空地上,两拨人正隔着油布包装的货物对峙。
当戴白色头巾的男人即将递出皮箱时,他身后的秃头汉突然举枪指向对面:“有内鬼!“
这声怒吼如同一颗炸雷劈开雨幕!
场内一片混乱!
原本在交易的人顿时吓得东逃西窜。
苏晴低声咒骂,赶紧举起步枪。
“警察!都别动!”
呯!
一声枪响!
黑暗中晃过一点亮光。
子弹擦着她头盔飞过,在铁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转瞬间枪声爆作,数十发子弹将货柜箱打得叮当作响,钢板上顿时布满蜂窝状的弹孔。
苏晴侧滚躲进货柜缝隙,食指在扳机上快速点射。
每颗子弹都精准命中目标的膝盖——
她要抓活的!
指挥中心里的一众人死盯屏幕上不停闪烁的红点。
沉寂的气氛里只有激烈的枪声,每一下都揪紧他们呼吸。
“目标向码头深处移动!“通讯器里传来破音的警告。
苏晴瞳孔骤缩!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踩过两名队员的尸体。
雨水与血浆在锈蚀的铁板上蜿蜒成暗红溪流。
她喉间涌上腥甜,后槽牙咬得发酸,纵身从三米高的货柜顶凌空翻落,战术靴砸在地面溅飞了水花。
海风夹杂雨水打在小脸,苏晴牙一咬,尽力加快自己的速度。
她死死咬住目标的影子,扳机护圈已被掌心汗水濡湿。
耳机里突然炸开爆破般的警告:“苏晴!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没有理会耳边的警告,苏晴执着地追着目标人物。
那是杀死阿杰和小李的凶手!
她不可能再放过他的!
就在目标快要靠近接应他的车辆时,苏晴立马举起手枪!
瞄准!
开枪!
砰!
砰!
连续两声枪响。
苏晴只扣了一次板机。
子弹成功击中目标!
然而,她的后背也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苏晴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低头。
左肩胛处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她单膝重重砸进泥坑,冰冷的污水混着血溅上脸颊。
她正想撑着枪托起身,眼前却猛地炸开一片黑,最终重重栽倒在泥水里,枪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意识混沌间,一抹冷光刺破昏沉。
她费力地掀开眼皮,睫毛上挂着的血珠顺着眼角滑落,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模糊血雾,终于看清那道银光的真身 ——
是一支银质钢笔。
她的指尖在泥里徒劳地蜷缩了一下,挣扎着抬头。
货柜缝隙突然刺出一道强光,直射得她瞳孔骤然收缩,眼前一片白茫茫!
紧接着,胸口遭到重锤般的撞击,整具身体被掀飞的瞬间,听见同伴们破音的哭喊。
“晴姐!”
噗通——
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口鼻。
她看见码头的灯光在水面上晃成一片碎银,听见同伴们绝望的呼喊被浪涛吞噬。
忽的,海面卷起滔天巨浪,一切瞬间被全部淹没。
水淹没了鼻子和嘴、手脚不听使唤、意识开始模糊......
......
“滚!”
一声暴喝如惊雷劈进意识。
苏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整具身体又如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
MD!
她怎麼死了還要被再撞飛一次?
这个世界真是够了......
苏晴想罵娘,便感觉到自己身上传來的火辣辣疼痛感。
咦?
怎麼會痛?
她不是死了吗?
剧痛从尾椎骨炸开,她却咬着牙撑肘抬头。
昏暗光线下,隱約看清是一間卧室,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尿骚混合的怪味。
这里是哪儿?
她不是死在海里了吗?
四肢传来的真实痛感让她猛地一颤。
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宽敞的房间显然不是她这种公职人员能住得起。
她挣扎着爬起时,膝盖擦过地面的湿黏液体——
那滩半干的淡黄色污渍在床头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滚出去!”
阴冷声线像冰锥刺来,苏晴这才惊觉角落阴影里的存在。
床上躺着的男人裹着破旧棉被,病态苍白的面颊凹陷,可那双眯起的黑眸却亮得惊人,宛如淬了毒的黑曜石。
他下颌线绷得极紧,喉结滚动时溢出压抑的喘息。
明明一身狼狈,周身散发的矜贵气场却让空气都结了冰。
因为工作关系,苏晴很少关心娱乐圈,不过她觉得对方简直完胜她所知道的所有男明星。
只是......
他是谁?
苏晴职业病般扫过他挺直的鼻梁,视线却骤然凝固在他交叠的双腿上——
棉被下毫无起伏,脚踝处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殊不知,早在她一瞬不瞬地注视他的双腿时,男人眼底翻涌的暴戾几乎凝成实质。
这女人盯着他残腿的眼神,和那些嘲讽的目光如出一辙!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攥紧床单,指缝间爆出青筋。
她是又想嘲讽他吗!?
没理会男人充满杀意的眼神,苏晴仔细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她迫切想知道目前的情况。
这间挑高近四米的房间空旷得诡异,除了一张大床和床头柜,再无他物。
床上的被褥破旧不堪,甚至传来阵阵臭味,地上更有半干的淡黄色液体。
很明顯,這男人不但生活不能自理,而且有理由怀疑这他被虐待了。
苏晴眉头紧皱。
身为人民公仆的她自然看不过去。
她好心地提出建议,“你......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你找死!”
话音未落,玻璃杯挟着破风声砸来。
苏晴下意识偏头,杯口擦着额角砸在牆边沿,啪嗒一声碎裂成几瓣。
温热的血珠溅在她睫毛上,模糊了视线里男人错愕的表情。
他本以为这女人会像往常一样尖叫躲避,卻沒料到......
苏晴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
她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走了几步后,苏晴还是没站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头昏脑涨之中,大段大段陌生的记忆宛如潮水一般不断涌苏晴的脑海中:被拋棄的原配女兒沈思雨、下藥綁架、未婚夫、还有眼前这双腿被打断的男人......
迷糊間,她最後的意识停留在男人冷冽阴沉的目光中,仿佛要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
初夏的日头正盛。
毒辣的光线穿过积灰的窗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躺在污渍里的人突然颤了颤睫毛,黏在额角的血痂被汗水浸得发痒。
苏晴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晕了多久,也不关心自己到底晕了多久。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在心里把总局档案室那位爱追小说的实习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昏迷时涌入脑海的记忆太过荒旦:緝毒隊支隊長苏晴,竟然穿进了实习小妹塞给她的那本狗血霸总文里!
更离谱的是,她成了书里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沈思雨,而床上那个断腿的男人,正是被男女主联手搞成植物人、如今刚醒不久的大反派陆晏泽。
哦!
對了!
還是原主,現在是她的丈夫。
故事的细节不太记得了。
大概就是常见的套路:两女争一男,两女自然是原主和女主。
彼此的关系还有点儿复杂。
女主沈思雪是原主的继姐,跟随她的母亲嫁进了沈家;而男主陆浩霖则是陆家的私生子,她便宜丈夫的哥哥。
原主作为恶毒女配,主要是为了推动男女主的感情发展。
为了衬托男主的强大,作者设置了反派作为障碍,即是她的丈夫陆晏泽。
最后,反派遭到男女主的设计,发生了车祸,变成植物人,故事就结束了。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穿到结局之后!
原主因为纠缠男主,惹恼了男女主,最终沈家强迫她嫁给已经成为植物人的陆晏泽。
陆晏泽在昏迷了一年后,上个月刚刚醒来。
本应是个好消息,但陆家早就打算放弃了他。
陆晏泽上位不过两年,就用强硬的手段在集团里进行了一番大清洗,惹得长辈们不满。
而陆浩霖就算是私生子,但他却懂得讨陆家长辈的欢心。
尤其是陆父对他极为疼爱,甚至超越了原配生的陆晏泽。
但这也正因为原配早死,所以陆父才如此肆无忌惮。
面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妻子,以及一无所有的自己,陆晏泽醒后的落差可想而知有多大。
这个时候,她就穿了过来。
唉!
都是可怜人。
“搞什么?大结局都过了才让我来?”
她撑着墙根站起来,額頭还在突突地疼。
消化完脑中的一切信息后,苏晴只能认命。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先见步走步吧!
起碼她不用十八年,又變成一條好漢了!
想通一切的苏晴瞥了眼床上的陆晏泽,便爬了起身。
晃进洗手间时,镜子里的人影让她倒吸口凉气:枯黄的长发纠结如乱草,蜡黄的脸颊凹得能看见颧骨,偏偏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股与这副躯壳不符的锐利。
这分明是从乱葬岗爬出来的女鬼!
苏晴打了一个冷颤,果断地收拾一下自己。
水龙头喷出的铁锈水哗啦作响,她掬起水往脸上泼,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思绪清醒几分。
就在她努力拾掇自己时,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眼皮。
洗手间不断传来水声,但他亦懒得理会。
反正,一切都与他无关。
过了大半个小时后,苏晴颇为满意地看着镜子里整齐的自己。
沒想到一穿过来竟然是初夏!
她最怕就是夏天的闷热了!
尤其南方的湿热更令人难受!
因此,她毫不犹豫抄起剪刀就咔嚓下去。
及腰的长发剪成及肩,然后梳成了马尾,干净利落。
换上不知从哪翻出来的热裤,总算凉快了不少!
虽说脸色还是不太好,但这可以慢慢调理,也不着急。
最重要是现在她整个人看上去是有生命力的!
仔细一看,原主的脸蛋跟前世的她还是挺像的,都是属于娃娃脸。
前世的她都27岁,还经常被人误以为是学生,而原主好像不到20吧?
赚了!
咦?
不对!
她便宜丈夫不是30了吗?
靠!
沈家真是好样的!
竟然把年轻貌美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老男人?!
虽然陆晏泽的皮相不错,但也改变不了他是老男人的事实!
还tm是植物人!
早晚跟他们算帐!
一肚子的正义之火在心中的燃烧。
然而,当她望见镜子里的自己时,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现实中的同伴。
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捉到人了吗?
算了!
既然上天讓她重活一次,這輩子就讓她活得盡興吧!
决定重新生活的她心情愉快地叼着牙刷晃回房间,视线落在床上的男人身上。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过分苍白的侧脸,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竟比小说里描写的‘俊美如神祇’还要过分。
只是这‘神祇’眼下乌青深重,干裂的唇瓣抿成冷硬的线,即便昏睡也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便宜丈夫......陆晏泽?”
苏晴啧啧有声地蹲下身,指尖悬在他脚踝的绷带上犹豫。
昨夜那杯砸得够狠,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丈夫,苏晴倒没有什么抗拒。
毕竟上一辈,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在她16岁时去世了。
她一个人就这样过了10几年......
炙熱的目光令陆晏泽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曾是翻云覆雨的掌权者,如今却成了需要人伺候的废人,而这突然冒出来的‘妻子’让他警惕——
是沈家的眼线,还是陸家的?
“长得这么帅......”这声嘀咕让他眼皮骤跳。
床上的人果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睫毛幾不可察地颤抖。
苏晴忽然玩心大起,伏在他耳边压着嗓子笑:“陆先生,以后请多指教啊。”
她转身的背影轻快得像只麻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道瞬间凝满寒冰的视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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