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沈思雨正在杂物房里翻找。
积灰的纸箱堆了半间屋,她踮着脚在角落里扒拉了好一会儿,终于拖出一张折叠小方桌。
木质的桌面不算新,边角却打磨得光滑,正好够四个人围坐。
她费力地抱着桌子上楼。
推开主卧房门时,陆晏泽正和陆言轩维持着沉默的对峙。
见她进来,两人都抬了眼,目光齐刷刷落在她怀里的桌子上。
沈思雨没说话,直接将桌子展开,稳稳地架在床中央,正好卡在陆晏泽身侧。
陆晏泽眉头微蹙,看着这张突然出现的桌子,眼底满是疑惑。
她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陆言轩也抿着唇,小脸上写满不解。
沈思雨拍了拍手上的灰,冲他们笑了笑,没做任何解释,转身又一阵风似的跑下楼。
那轻快的脚步声渐远,留下一床两人面面相觑,对着那张突兀的小桌子发怔。
没一会儿,门外又传来哒哒脚步声。
凌乱轻快的步伐就跟小孩似的。
沈思雨捧着餐盘来来回回几趟,直到菜肴铺满小桌子,才笑着宣布:“开餐囉!”
陆晏泽行动不便,她干脆搬了一张桌子放在主卧,以后就可以一起用餐了!
她也懒得老准备两份饭菜。
“先喝点粥吧。”沈思雨摸了摸陆语萱的发顶,软软的头发很柔顺。
小团子抬起黑润润的大眼睛,里面满是笑意。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好妈妈。
“妈妈吃。”
小爪子举起一个包子凑到沈思雨嘴边,她低头轻咬了一口。
“小宝也吃呀。”
“昂~”小奶娃奶声奶气地应着,小口啃起包子。
沈思雨又夹了一个烧卖放在陆言轩碗里。
这几天相处下来,陆言轩虽然不像妹妹那样亲近,却也不再排斥,对沈思雨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陆晏泽没想到连大儿子都屈服了。
果然还是小孩,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他依旧猜不透这女人的心思,总觉得她定有什么阴谋。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打上恶毒标签的沈思雨此刻正专注投喂两个小孩。
余光掠过,才发现放在陆晏泽面前的粥动也没动,暗自猜想他是不是没力气。
“要我喂你吗?”
陆晏泽连眼皮都没抬,抿紧双唇,显然不想搭理。
沈思雨翻了个白眼,又叹了一口气。
正在咬包子的陆语萱眨巴着大眼睛,圆溜溜地看了看自己妈妈,再望向爸爸,乖乖地吃早餐。
既然他不说话,沈思雨干脆直接动手,两手搭在他的双肩。
一感觉到她碰自己,陆晏泽立马瞪她,杀气尽现!
沈思雨完全无视他的怒意。
“你想做什么!?”
沈思雨没好气地道:“喂你吃饭。”
說著,她伸手将枕头垫在他腰间,还体贴地帮他掖好被子。
反正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的话就分开。
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呢?
但离开前,她总会照顾好这一大两小的。
陆晏泽俊脸依旧阴翳,盯着她不吭声。
沈思雨拿起微温的肉粥,盛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陆晏泽没张嘴,只是死死盯着勺子,仿佛要戳出两个窟窿。
沈思雨二话不说,自己喝了一口:“没毒。”
说着,她已经再盛起一勺。
不过,陆晏泽还是没动。
只是他看着那粥的眼神逐渐变了。
刚刚她是用这勺子吃的......
咕噜~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尴尬的腹鸣。
沈思雨抬眸,看向佯作若无其事的陆晏泽。
若不是他红透的耳尖出卖了他,倒真像没事人一样。
沈思雨一个人搞不定他,转而找女儿帮忙。
“爸爸不吃饭,小宝要不要劝劝他?”
陆语萱看着妈妈调皮地眨眼睛,立刻扬起可爱的笑容,对陆晏泽说:“爸爸饿了怎么不吃饭饭?”
陆晏泽扭头看向女儿,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倒让人无法拒绝。
沈思雨却渐渐没了耐心,还有一堆活等着她呢!
汤匙直接怼上他嘴角,凶巴巴地道:“我数三声,不吃就拉倒。三、二、”
还没数到一,陆晏泽已经张开嘴,把粥吃了进去。
一来被一大一小盯着实在不自在,二来他确实饿了。
肉粥入口,鲜美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清淡的口感很适合长期卧病的人,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沈思雨捕捉到他的反应,笑了:“慢慢吃。”
她一勺接一勺地喂着,像之前喂陆语萱一样耐心。
陆晏泽一边吃,一边悄悄打量她。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
短暂的晨间平和过后,沈思雨又和陆晏泽陷入了僵持。
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对着这个固执的男人翻白眼,翻得眼皮都快酸了。
这一切的起因就是陆晏泽的洗澡问题。
由于沈思雨都不放心让他们独自居住,所以决定暂时一家四口都睡在一起,方便照顾。
沈思雨就立下了规矩:每个人都得干干净净。
可陆晏泽偏在这件事上拧得像块石头。
陆言轩看着两个大人又在‘斗鸡’,默默拉起妹妹的手下楼。
眼不见为净。
“我不需要你!”陆晏泽再次低吼,脸色紧绷。
让她帮自己洗澡?
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思雨却懒得再费口舌,直接弯腰将他打横抱起。
反正他动不了,有本事就挣开。
“滚!”陆晏泽又吼了一声。
这女人又來这招!
他牙关紧咬,浑身都在使劲,试图挣脱。
可长期卧床加上营养不良,他所谓的‘全力反抗’,在沈思雨眼里不过是轻微的颤抖。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原本苍白的脸颊竟红得像要燃起来,连耳根都透着滚烫的色泽。
最终,陆晏泽还是被她抱进了浴室。
“放开我!你能要脸不!?”
他的吼声在敞大的空间里回荡。
这种程度的大吼大叫,沈思雨早已免疫。
她无视他的挣扎,将人放进浴缸,伸手打开花洒调试水温。
温水渐渐浸湿他的衣料,陆晏泽见她毫无离开的意思,气得咬牙切齿:“出去!”
“不行。”沈思雨毫不犹豫地拒绝。
有了上次他晕倒的教训,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留他一个人。
“出去!”
“不行......”
话音未落,一阵冷水‘哗’地泼了她满脸。
陆晏泽眼底带着破釜沉舟的怒意,显然是豁出去了。
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挥抽而去,但没想到沈思雨只是手背抹了一把而已。
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她竟像没事人似的,转身取来新毛巾和洗浴用品,屈膝蹲在浴缸边,伸手就要解他的纽扣。
陆晏泽下意识向后缩,后背抵住了浴缸壁。
沈思雨的手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解释:“得把衣服脱下来。”
指尖落下,一颗一颗解开他胸前的纽扣。
陆晏泽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连脖颈的肌肤都泛起薄红:“不要脸!”
沈思雨自动屏蔽了他的骂声,脸上强装镇定,心跳却不争气地砰砰加速。
给成年男人洗澡这种事,她兩辈子也没做过。
可当目光扫过他衣领下露出的污渍时,又硬起了心肠。
他身上实在太脏了。
上一次,他自己根本洗不了什么。
睡衣褪去,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痕。
除了车祸留下的狰狞疤痕,还有原主殴打的瘀青,以及长期卧床滋生的褥疮。
有些伤口已经发炎,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红肿,甚至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沈思雨的动作顿了一秒。
她知道他有伤,却没料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看来洗完澡还得好好处理伤口。
“嗤——”
见她半晌没动静,陆晏泽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语气淬着冰:“怎么?这副样子,是不是很符合你当初下手的预期?”
沈思雨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她真的受够了这种无时无刻的针锋相对,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地相处吗?
可视线再次落在他满身伤痕上,那点火气又悄悄熄灭了。
他也是个可怜人。
她选择沉默。
然而,她却在触及裤腰时犯了难,咬着唇将目光移开,脸颊微微发烫。
“怎么了?不敢继续了?”陆晏泽捕捉到她的犹豫,又开始冷嘲热讽。
沈思雨叹了口气,声音放轻了些:“......我只是怕你像上次一样晕过去。”
陆晏泽的耳尖微微一颤,深邃的眸子骤然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神冰冷幽深,像结了冰的湖面。
而她的目光澄澈淡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僵持了约莫半分钟,陆晏泽率先移开视线。
整个人向后一靠,抵在浴缸边缘,算是默认了。
沈思雨唇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她没再脱裤子,只是拿起毛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上半身。
起初陆晏泽还有些抗拒,不停躲闪。
可碍于力气悬殊,反抗无果后,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这样的自己,连他都唾弃。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打骂也好,嘲讽也罢。
沈思雨瞥见他紧抿的唇,没理会他的自暴自弃。
想当年奶奶卧病在床时,也是她一手照料,这些护理的活儿,她熟得很。
闭着眼的陆晏泽对周遭的触感格外敏感。
温热的毛巾擦过皮肤,带着柔软的力道,那抹细腻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惹得他脊背泛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死死抿着唇,强迫自己忍耐。
直到感觉她的气息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胸前,他才忍不住悄悄掀起一丝眼缝。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垂在他胸口,脸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透着粉。
可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仔细,指尖蘸着温水,顺着他的锁骨轻轻往下擦,连指甲缝里嵌着的黑色污物都一点点抠干净。
那些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汗渍、污垢混着水流往下淌,在浴缸里晕开一片片浑浊.
她却眉头都没皱一下,眼底没有半分不耐烦或厌恶,只有专注的认真。
她特意避开了那些发炎的伤口,动作放得更轻。
陆晏泽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具残破的躯体,连他自己都厌恶至极。
但她......
陆晏泽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时间有些晃神。
她不是最嫌弃他的吗?
自从醒来后,他就自暴自弃,任由伤口恶化,何曾想过会有人这样耐心地照料?
他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乱成一团。
那些关于她的恶劣记忆,和眼前这抹温柔的身影反复交织,搅得他心口发闷。
浴室里水汽氤氲,将陆晏泽的俊脸笼罩得朦朦胧胧。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水面上泛起细碎的涟漪,而他紧抿的唇线,不知何时悄悄柔和了些许。
沈思雨前前后后换了三次水,才总算把他的上半身洗干净。
就在她琢磨着该怎么处理下半身时,陆晏泽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听不出情绪:“剩下的我自己来。”
“那你洗完喊我。”
这次沈思雨没坚持,换了一缸干净水便退到门外,轻轻掩上了浴室门。
没了她的注视,陆晏泽反而松了口气,费力地清洗完下半身。
可当他想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来时,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手臂的力气根本撑不起全身的重量。
叩叩叩——
门外传来沈思雨的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好了吗?”
陆晏泽最后试了一次,还是徒劳,只能应了声:“好了。”
门应声而开,沈思雨走进满是雾气的浴室,眨了眨眼才看清浴缸里的人。
她拉过一条大浴巾裹住他,像抱进来时一样将人打横抱起。
不同的是,这次陆晏泽没有挣扎,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侧脸。
沈思雨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他,转身取来药箱,打开后拿出药水和纱布。
“先上药吧。”
她的语气很笃定,凭着十多年处理伤口的经验,这点活儿难不倒她。
可即便动作再轻,药水碰到发炎的伤口时,还是传来一阵刺痛。
陆晏泽的脸本就苍白,此刻更是沁出一层薄汗,牙关紧咬,浑身微微颤抖。
“很疼吗?”
沈思雨赶紧放缓动作,低下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
这些日子,她也是哄兩个小娃。
“沈思雨。”陆晏泽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沈思雨没反应。
他皱起眉头,又喊了一声:“沈思雨。”
还是没回应。
她不可能没听见......
“沈思雨!”男人陡然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这下沈思雨终于抬起头,眼眸澄澈明净,像盛着潋滟的水光:“你叫我?”
她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沈思雨是......谁?
沈......
靠!
是她!
虽然早就下定决心要顶着这具身体重新生活,可这些日子忙着照顾孩子、应付陆晏泽,她几乎快要忘了原主的名字。
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竟在他面前露了破绽。
脸上的茫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惊讶,随即又化作浓浓的懊恼。
她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呵呵呵!你叫我做什么?”
心脏却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暗自祈祷他没察觉到这片刻的失神。
他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陆晏泽敏锐地捕捉到她瞬间变幻的神色,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眸色骤然深沉。
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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