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福利院。
是秋应怜从小长大的地方。
听季院长说，他还是个襁褓婴儿，就被人放在了福利院的门口。
那是一个寒冷的深秋，单薄的棉被无法抵御呼呼的寒风，小小的婴儿满脸憋得通红，在福利院的门口嗷嗷大哭。
买菜归来的季院长看到门口的婴儿，觉得他太可怜了，于是把他抱回了福利院。
因为是秋天捡到他的，希望所有人都能怜惜这个孩子，所以季院长给这个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叫秋应怜。
乡间的道路满是尘土和泥泞，车轮驶过，黄土飞扬。
贴着车窗的青年看到站在院门口的妇人，急切地摇下车窗，兴奋地大喊：“院长！”
霍欺寒瞥了他一眼，车速加快，一眨眼便抵达四季福利院。
“回来了。”季院长笑着跟秋应怜拥抱。
年近七十的她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年人的疲态，眼中清明依旧。
“有他的消息吗？”秋应怜拉着院长的手问。
院长遗憾摇头：“你每次都问，可我每次都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秋应怜抿起唇，掩饰眼中的悲伤，转头望向身后的霍欺寒：“对了，这位是——”
犹豫的瞬间，霍欺寒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霍欺寒，初次见面。”
“霍先生？”短暂的惊讶过后，季院长握住了霍欺寒的手，“没想到您能大驾光临。”
“霍清妍的葬礼多亏应怜帮忙，他想回来，我也想看看他长大的地方。”霍欺寒一番话说得大方得体，让人找不到破绽。
秋应怜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买的一大箱生活用品和零食，几个箱子垒在一起，遮得他眼前一片漆黑。
霍欺寒转身从秋应怜手里端过几个箱子，婉拒了季院长帮忙的动作：“请院长帮我们带路。”
两人跟着季院长走到福利院里。
一路上都有不少年龄各异的小朋友跟秋应怜打招呼，甚至还有直挺挺往秋应怜身上扑的。
“秋秋！你怎么才来呀！”
“秋秋，上次你教我的拼图我拼好了哦！”
“秋，秋秋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最近有点忙，我今天不是来了吗？”秋应怜笑眯眯地跟每个孩子打招呼，“那等会儿你把拼图给我看看，这里都是好吃的哦，但是不准贪吃哦。”
孩子们团团围住秋应怜，生怕他跑了，揪住秋应怜的裤腿不放。
霍欺寒这里却是“人丁稀少”，只有一个小毛头准备去抱秋应怜，挤不过别人被弹了出来，一头撞在霍欺寒的腿上。
霍欺寒：“……”
小毛头：“……哇！！！有坏人啊啊啊啊！！！”
秋应怜赶快把东西放下，抱起小毛头掂了两下：“不怕不怕，霍哥哥不是坏人啦，你看，这么多东西都是他给你们买的哦。”
青年耐心地哄着孩子，语气温柔得小家伙们都恨不得爬到秋应怜身上。
霍欺寒冷着脸，靠浑身的寒气吓退了一干萝卜头，顺手把秋应怜放下的箱子一起拿到仓库里。
“麻烦您了。”季院长不好意思地开口。
霍欺寒倒不觉得有什么：“没事，我这次来是私人行程，您就把我当成是应怜的朋友。”
“秋秋！快点快点！”
“秋秋要跟我堆城堡！”
“不行，秋秋是奥特曼的伙伴！”
“呜呜呜秋秋是我的！”
院子里，秋应怜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他俨然是孩子中的人气王，几乎每个人都要秋应怜陪玩。
叽叽喳喳的氛围中，秋应怜双手叉腰：“安静！我都安排好了，陪你玩完陪你玩，陪你玩完陪你玩，每个人都有的玩~”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霍欺寒忍不住勾起唇角。
霍欺寒不喜欢小孩。
从他懂事起，就对吵吵闹闹的同龄人有一种天然的厌恶。
如果不是当年宋佑时拉着钟晋偏要和他做朋友，恐怕到现在他连一个“朋友”都不会有。
现在的他仍然不喜欢小孩。
看到这群小孩拉着青年的手，堂而皇之地“霸占”青年，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季院长望着玩闹的秋应怜和孩子们，笑意温和：“应怜从小就很乖，三四岁的时候，他就会帮我给弟弟妹妹喂奶了。”
乖？
霍欺寒瞧着秋应怜运动后绯红的脸。
确实很乖。
“这里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吗？”霍欺寒提问。
和秋应怜过来这么久，除了季院长，他竟然没看到其他成年人。
季院长摇头：“我们这孩子多，基本上是大的带小的，小的带不会走路的。”
失去父母的孩子在一起，自发地照顾保护着彼此，因为在他们的生命里，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同龄人，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应怜在的时候，大孩子不多，他是所有人的好哥哥。”季院长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还有个孩子特别黏他，天天都要跟他在一起呢。”
霍欺寒嗤之以鼻。
既然收到的善款不够维持经营，那就应该把无法照顾的孩子送到其他孤儿院，而不是一味地向“大孩子”索取。
同样都是孩子，没有谁欠谁，更没有谁应该照顾谁。
男人眯起眼，微微歪了歪头：“那他们还真是辛苦。”
庭院里，漂亮的青年蹲在沙堆里，给跛足的少女堆了一个简陋的小城堡，两人哈哈大笑，青年举起沾满沙子的双手，对站在对面的霍欺寒挥了挥。
霍欺寒哽住，看到秋应怜身边的少女也学着他的样子挥手，僵硬地摆手回应。
院长听出霍欺寒的言外之意，垂下了眼：“应怜是好孩子，也只有他，现在还会回来看看。”
捐钱捐物的人倒是多，但真的会回到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孩子们高兴地跑到门口探头探脑，秋应怜牵着跛脚少女，洗干净手，抱着孩子走到季院长身边。
秋应怜：“院长？今天还有其他人来吗？”
季院长也很意外：“我去看看吧。”
“是段哥哥。”小女孩开口。
“段哥哥是谁？”秋应怜好奇。
“是个超级帅的哥哥。”小女孩咧开嘴，左右看了一下，既害怕又害羞地指着霍欺寒，“跟这个大哥哥一样帅。”
霍欺寒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率噎住，板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秋应怜哈哈大笑，把女孩放下来：“那我可不信，霍大哥最帅了，我还没见过比他帅的人呢。”
霍欺寒一怔，别过脸没去看秋应怜。
这还有个比孩子更天然的人。
“院长，这是昨天答应你送的书。”
福利院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和季院长交谈。
季院长的脸色略显惊讶：“瑛乐，你这也太快了。”
瑛乐？霍欺寒眉头紧蹙，他倒是认识一个叫“瑛乐”的人。
不过，这个人怎么会来四季福利院？
“应乐？！”
秋应怜一听声响，连抓着他手的女孩也没顾，迫不及待地跑到大门口：“应乐，是应乐回来了吗？！”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棕发男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
秋应怜一步步靠近男人，试图把男人和脑海中少年的形象合并到一起。
“你是应乐？”秋应怜喃喃道。
男人退后一步，冷静地凝视着秋应怜：“你认识我？”
“应怜。”院长双手拉住秋应怜的手臂，“他不是我们的应乐，他是段家的大少爷，段瑛乐。”
“我听季院长说过，”段瑛乐笑容淡定，“可惜我姓段，瑛是王英瑛，和你的朋友只不过是后两字读音一样而已。”
“真的不是？”秋应怜不可思议地望着段瑛乐。
儿时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记忆深刻的，是那孩子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声音。
段瑛乐耸肩：“真是抱歉，我从小是在英国长大的，恐怕你找错人了。”
秋应怜满身是汗，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人，不敢相信，也不愿放弃。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真的是重名？
秋应怜无法接受，可院长的眼神和段瑛乐的表情，都在告诉他，是他认错了人。
“发生什么了？”
霍欺寒的声音给了虚弱的秋应怜一点力量。
他转过身，对上霍欺寒幽深的双眸，深吸了一口气：“没，没事，我认错人了。”
“霍总？”段瑛乐惊道，“您怎么会来这？”
霍欺寒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秋应怜，答案不言而喻。
“原来这位就是，霍清妍的丈夫。”段瑛乐笑得开朗，“你好你好，久闻大名。”
秋应怜端详男人向自己伸出的手，注视着男人光洁的手背，半晌，纤细的手指回握住男人：“你好。”
松手的瞬间，秋应怜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攥住。
“手这么冰。”霍欺寒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情绪低落的秋应怜没有注意到这个行为有多么不妥。
他无力地扯起嘴角：“是吗？霍哥的手很热。”
段瑛乐眼角的抽搐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客套的笑容：“二位关系果然很好。”
“嗯。”霍欺寒答应得理所当然。
男人眉峰一挑，薄唇轻扬：“他不跟我好，跟谁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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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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