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便利店里，青年被紧紧握住了双手。
秋应怜努力抽回手，扶稳摇摇欲坠的关东煮，抬头看向慌张的青年。
“咖啡豆……有是有，但是我们老板自己喝的。”
年轻人灰暗的眼睛瞬间亮了：“是红标吗？”
秋应怜跟着阿宽店长这几年，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咖啡的品级，老老实实地点头。
“太好了！”年轻人如释重负，“你们有多少存货，能不能都卖给我？”
秋应怜为难地皱紧眉头：“我们老板也是好不容易买到的。”
“求求你了！”年轻人满脸都是汗，一身白衬衫几乎被汗浸湿，“我们公司送货的车出事故，咖啡存货都没了，今天是我实习第一天，要是老板喝不到，我这份工作也干不下去了……”
秋应怜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停顿两秒，拿出手机：“那我帮你问问？”
年轻人满眼希冀：“谢谢谢谢！”
阿宽店长为人古道热肠，听说这件事，自然是很大方地答应把两袋全都借给年轻人应急，他不差钱，只要后面还他两袋同样的豆子就行。
“你扛得动吗？”秋应怜担心地把咖啡豆从仓库里拿出来。
豆子不重，但年轻人一路找过来，累得不轻，趴在收银台根本直不起身。
“叮咚~”
“辛苦啦小秋哥~”
姗姗来迟的兼职生吊儿郎当地走到柜台，瞧见年轻人快死了的样子吓了一跳：“哟，这是怎么回事？”
“订货的。”秋应怜抱着咖啡豆走出到柜台。
兼职生耸耸肩，换好衣服，随手把秋应怜还没吃完的关东煮抱起来：“这样啊，那秋哥你顺便帮他送过去呗，正好下班。”
说完，他就咬了一口秋应怜还没下嘴的白萝卜。
“那是我的……”秋应怜喃喃开口，嘴唇紧抿。
兼职生低头喝了一口香浓的汤汁，这才“哎哟”一声，放下关东煮往前推：“我就吃了一点，还你。”
秋应怜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你吃吧。”
兼职生兴致勃勃地接着拿起来吃，干脆打开手机刷起短视频。
视频里，一个穿着便利店工装的帅气男生正在热情地和顾客握手。
兼职生看得兴起，拉着秋应怜说：“秋哥，上次阿宽店长是不是说我们也收到这个一日店长的邀约了？是哪个明星来你知道吗？”
“不知道。”秋应怜瞥了眼屏幕里元气满满的明星，默默地把咖啡豆搬出去。
年轻人跟在他身后，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对不起啊，害你晚饭都没吃到。”
秋应怜：“没事，什么时候都能吃的。”
他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将近七点：“这个点你们还在工作吗？”
年轻人恍然大悟，急切地打开手机。
老款的手机布满划痕，电量告急，打开的一瞬间，屏幕闪烁片刻，彻底关机。
“……”
“……”
四目相对，秋应怜叹了一口气：“你们公司在哪？我送你。”
年轻人感激地握住秋应怜的手，从他怀里把咖啡豆抱走：“谢谢谢谢！我们公司不远，就是霍氏集团。”
“霍氏集团？”秋应怜打车的手突然停顿，他把手机放好，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径直走向路边一整排电动车停放处。
秋应怜弯腰翻出两个安全帽，递给年轻人一个：“骑我的电动车过去，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
事实证明，在水泄不通的市中心，开小电驴比开车快了将近一倍。
秋应怜刚把车停好，年轻人就拉住了他的手：“我把豆子拿上去就下来，你等我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不了，我到……”
秋应怜还没反应过来，年轻人已经把他带到了霍氏大厦的大堂。
年轻人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热诚开朗：“我叫周谦泽，你叫什么名字？”
“秋应……”
“霍总好。”
“霍总！”
“霍总，高秘书。”
近乎两人高的玻璃门向左右两端敞开，一行身着西装的人鱼贯而入。
一身灰扑扑的秋应怜站在地板反光的办公楼大厅，与身后的精英人士形成鲜明的反差。
周谦泽听见声音，兴奋转身：“霍总！”
霍欺寒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人群中的青年：“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秋应怜抱着咖啡豆，懵懂地转过身。
身形修长的霍欺寒穿着一身米色高定西服站在他面前，高秘书等一干下属跟在霍欺寒的身后。
他们簇拥着霍欺寒，身处其中的“国王”脸色冷淡，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排场。
秋应怜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好在除了秋应怜和高秘书，没人知道霍欺寒这句话是问谁的。
年轻的周谦泽立刻会错了意，他双腿并拢，按捺心中的激动道：“霍总好，我是后勤部的周谦泽，仓库的咖啡豆没有存货了，我出去采购。”
直到他发声，霍欺寒才终于慢悠悠地把视线挪到两人怀里的咖啡豆。
这两人一人捧着一袋，像极了过年时各大商超售卖的年华娃娃贴画。
霍氏的员工加班，是为了高额的加班费和不菲的年薪，便利店的员工加班，是为什么？
男人徐徐一挑眉：“仓库里还有没存货的时候？”
高秘书回头，人群里一个中年男人立刻上前。
“霍总。”男人额间冷汗滴落，“我们的库存一向是备足了的，可能是底下的人清点出错，我马上去查。”
霍欺寒微微蹙眉：“查？查出来之后呢？再到处澄清我霍欺寒没有深夜支使一个小员工给我……”
锋利的视线落在秋应怜怀里的咖啡豆上：“买两袋我根本不喝的咖啡？”
行政总监大汗淋漓。
高秘书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些老员工，做得久了，就会形成小团体，排斥所有初出茅庐的新人。
行政中心素来有这个毛病，尤其是后勤部，里头的职工大都是霍中兴当权那两年带进来亲朋好友。
大家看在霍老爷子和霍总的面子上，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居然闹到了霍总面前。
“啊？”周谦泽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好不容易得到的咖啡豆，苍白的脸迅速通红起来。
秋应怜关切地望向周谦泽。
明明这么努力，结果却是被信任的同事欺骗，还在老板面前出丑，任谁都无法接受吧……
霍欺寒注意到秋应怜充满怜惜的视线。
他眯起眼，不明白秋应怜怎么平白对别人充满了同情。
这人的感情还真是充沛，对不断出轨的霍清妍可以仰望痛惜，对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能怜悯共情。
他想看看秋应怜眼底的情绪从何而起，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踏至秋应怜面前。
“……”秋应怜嘴唇翕动，两只剔透的黑眼珠子慌张地盯着霍欺寒，眼皮上下直跳。
“做事之前多动动脑子。”霍欺寒高高在上地用食指拨动袋子上咖啡豆的标签，“茶水间供应的豆子，就算一时缺货，也无伤大雅，如果是我喝的豆子。”
男人的眉眼间镀上一层淡淡的霜：“这种品质，也入不了我的口。”
他的指尖差点蹭到秋应怜细白的手腕。
青年纤细的手臂顿时搂紧了咖啡豆袋。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周谦泽的声音打断了二人无声的互动，没多少经验的应届生闭上双眼，羞愧地把头埋在胸膛。
霍欺寒的手指倏地抽离，秋应怜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指尖。
如同出生鹿犊般清澈的眼瞳，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请求”投向霍欺寒，却又在对上男人视线后惶惶松手。
白皙的脸庞薄得泛红。
秋应怜撇过脸，心里无声叹息。
怎么想，霍欺寒都不可能因为他的求情对周谦泽网开一面。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只是经验不足。”
霍欺寒似乎并不在意秋应怜突然的举动，他抬起头，随手整理袖口，语气轻松：“高秘书。”
高秘书上前一步：“霍总。”
“把他调到你的总裁办锻炼锻炼。”霍欺寒双手自然地垂在大腿两侧，径直从秋应怜身侧走过，“至于后勤部的人，你知道怎么办。”
高秘书：“是。”
行政总监愁眉苦脸地喊了一声“霍总！”，忙不停地跟上霍欺寒的脚步。
秋应怜和周谦泽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霍欺寒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秘书老神在在地走到周谦泽身侧，一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运气好，明天来总裁办报到。”
“我？”周谦泽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我去总裁办？”
高秘书轻笑：“当然，这可是霍总钦点的，记得准时到。”
他没有在周谦泽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转身走向秋应怜，把他怀里装咖啡豆的麻袋接过来，转手放到周谦泽的怀里。
高秘书：“秋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秋应怜恍惚地摇摇头：“不，不会。”
高秘书示意秋应怜往大厦前台后面的立柱看去，俯身低声道：“你往那里走，有个专用的电梯，刷指纹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谢谢。”秋应怜眼中升起感激。
“霍总那边还有事要我过去，先告辞了。”
安排完两人，高秘书施施然离开，只留下还处在震惊中的周谦泽和想要离开的秋应怜。
秋应怜偷偷瞄了眼大张着嘴，还没从惊喜中回过味的周谦泽，猫着腰走向专用电梯。
“等等！”
从惊喜中醒过神的周谦泽放下咖啡豆，一把拉住秋应怜的手：“多亏你送我过来，我才能遇上霍总，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请你吃饭！”
这人也太喜欢肢体接触了。
秋应怜用力拽了两下，才把手抽回来。
周谦泽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笑得尴尬，对上秋应怜沉默而莹亮的双眼，忽然怔住。
刚才全身心扑在咖啡豆上，他都没有仔细端详眼前人的样子。
没想到……
“额……不，不好意思啊。”周谦泽的声音磕磕巴巴。
秋应怜摇摇头：“没事，我现在不太像吃饭，先回去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吧。”周谦泽脱口而出，又红了红脸，“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秋应怜愣住：“我吗？”
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
周谦泽：“额……”
秋应怜看他备受打击的样子，情不自禁勾起嘴角：“真不用，我先走了，你快下班回家吧。”
他抱起两袋咖啡，转身就走，周谦泽愣了一下，急忙跟上：“那里不能出去，那是霍总的私人电梯——”
急促的脚步忽然停下。
周谦泽目瞪口呆地看着秋应怜用指纹打开了霍欺寒的专属电梯，从容地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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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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