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收起了脸上的轻笑。
“羽族世代隐居在云梦泽,与王者大陆其他土地上的居民一向少有往来。”影瞳孔中的金色没有那么亮了,“直到有一年,有一群外来的人找到我们,他们千方百计地游说族长……他们说,可以帮助羽族重塑辉煌。"
“什么人?”云缨问。
“自称‘天阙’的组织。族长相信了他们,结果……”她的声音低沉下去,“那是一场屠杀。他们想要的是羽族的翅膀,那些人说,羽族人的羽翼可以炼制长生不老药。”
原来竟是因为有人想要长生不老,便要灭了羽族……二十年前,几乎人人都听说了云梦泽发生了天阙之祸,但这件事随着羽族覆灭,也便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云缨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镜在脑海中搜寻,却从未听说什么天阙组织。再一想也是,这些人包藏祸心而来,自然是化名,江湖上更不可能有这个名号。
“那场灭族之灾,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云缨又问。
影机械地摸了摸残缺的羽翼:“其实我也并不完全清楚。那时候我已经被选为新任巫神祝东君,为了抵挡天阙祸乱,挽救羽族,我疯狂使用神力战斗,直至精疲力尽从山巅上摔了下去,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不知何故重新活了下来——虽然只剩下半只羽翼。”
镜对巫神祝的事情不太懂,但亲眼看到死里重生的东君,的确令人咋舌。
“所以那些追杀你的人,就是之前的天阙组织?”云缨暗暗吃惊,难道这天阙组织居然藏在长安城,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应该不错。重新活过来后,我到处找人打听天阙的事,可是就连大司命和东皇太一都不知道这些人的消息,没办法,我只好走一步险棋:以羽族的面貌出现,这些人知道我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来追杀我。”
“我去了好多地方,才来到长安,鸟人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黑衣人闻着味儿跟过来了。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们就在长安。”影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
“原来如此。那天我摆摊叫卖黑羽,其实也是为了找到你。”镜说起来有几分骄傲的样子,那是云缨的主意,想出这个主意之后也是第一个来找她帮忙的,找到影无疑是她们合作无间的“成果”。
“我看你来路不明,又不知从哪里得了那支羽毛在集市上招摇,只想尽快解决麻烦。”影面无表情。
镜听了不以为然,转而问道:“你跟那些黑衣人打过交道,他们的身份弄明白了吗?”
“其实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只不过从交手的情况看,他们的功夫都不错,身法都算上乘,受过长期训练。”
“恐怕有官方背景。”云缨沉着推测。
“怎么说?”影立刻追问。
“刚开始处理‘会飞的鸟人’案子的时候,大理寺是归为违反宵禁案的,如果几次他们夜里追踪你,却无人来报他们的事,很有可能……他们用了某种身份,躲过了巡捕的盘查。”云缨解释。
有道理。
她们又谈了一会儿,夜已经很深,云缨和镜只好先告辞。
一离开影的房间,云缨就脚步匆匆,镜的大长腿都要加快步子才能跟上。
“其实我对天阙还有一些猜测……喂——你等等我啊。”
云缨根本不等她。
镜拉住头也不回的云缨,“怎么了你?”
云缨瞪了她一眼,甩开手臂。
“什么时候生气了?”
这家伙竟还一脸无辜的表情,云缨没好气地提醒:“你说的婚约怎么回事!”
镜站定,心虚又狡黠地眨了眨眼。“咳咳。这个嘛,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露我和大人您之间暗地合作的关系,当然要找一个托词,托词。”
银发刺客的心思,在云缨面前一览无余。
“以后我没答应的事,别乱讲。”云缨说完匆匆走了,像是逃跑一样。她是真的,真的不擅长处理此类问题。
镜在身后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装作没听到。
“那你也没拒绝啊。”
下午阳光很好,耀眼地洒在客房的窗格子上,影感觉好了很多,她试着鼓动羽翼,荡起气流。
呼!她腾空而起——
来不及避开了,她直接撞开窗户,飞到院中。
但平衡还是不行,她稳住羽翼,慢慢降落在一棵小银杏树旁。
落地的时候还打了个趔趄。
到底是还没恢复,太生疏了。她想。
晚上一回府,云缨就接到侍女的禀告,说那个客人把客房的窗户弄坏了。
“哪个客人?”云缨第一反应是镜。
“就是受伤的那个。”
“哦,不妨,我明天叫人来修。”
说着,云缨便直接去找东君。
院中月色朦胧,也不辨星辰,云缨从廊下走过,忽听有人叫她。
抬头一看,影正坐在客房屋檐上瞧着她。
“怎么?”云缨微微有些吃惊,却也欣慰,“身体已经大好了?”
“过两天,我就可以飞出去了。”影的语气颇有几分开心。
“我这里又不是牢笼,你好了自然可以出去。”云缨说着飞身一跃,踏着檐下扶栏,翻身上了高高的屋檐。
影将她那副身手看在眼里,暗暗赞叹云缨的轻功。
云缨和影一站一坐,并不明朗的夜色下,两人的身影看着格外单薄。
长安城亭台楼阁无数,宵禁已过,家家户户的窗子上映出或明或暗的灯火,什么也不能照亮。
“飞出去之后,你打算去哪呢?”云缨问。
“出去透透气。”影语气轻盈,“还可以深夜潜入大理寺,帮你打下手,让你早点下班。”
云缨也跟着开起玩笑:“还是出去茶楼打工,把打碎的窗户赔给我,才是要紧事。”
“明天练飞,还要打碎另一边的窗户,不急。我们到时候算总账。”
影和云缨都笑起来。
“今天翻查旧案簿的时候,有一个撤销的报案让我想到很多种可能性。”云缨提起白天在大理寺的发现。
影听她说下去。
“就在天阙之祸的第二年,一个平日做洒扫的伙计来大理寺,留下一个报案的底,两天后却又撤了案。他报案的事由是,他和其他一起同住的伙计被人下毒了,呕吐不止。这个伙计……他在玄都观做事。”云缨缓缓道来。
“你的意思是,他们炼药的场所是道观?中毒是因为试药?”影也想到了其中的联系。
“就算这件事跟天阙组织无关,也提醒了我,要用全部羽族献祭,来炼制长生不老药,必须得有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炼药场所。”云缨想说的,就是调查有了方向。
“那就可以从药局、药馆、道观入手,长安虽大,但真正隐秘的法外之地不多,要想真正不容易被发现,最好的办法是假借制药或者炼丹的名头。”
影点点头,又想起昨天云缨说的官方背景的事。
“你说,会不会是更上层的势力呢?”
“更上层?”云缨有些不敢想。
“别忘了黑衣人训练有素的身手。”影提醒她。
云缨没说话,更上层的话,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女帝,难道是尚药局?
尚药局专门炼制御用药物,管理宫廷药库,只要沾了御用二字,别说是闯宵禁,动用大内侍卫也是易如反掌。那些黑衣杀手……
“怎么,你怕了?”影盯着云缨的表情。
“笑话。少卿之位,我云缨也没放在眼里。”云缨骨子里的倔强还是没变,她兢兢业业,是不想辜负做上这个位子后所担的责任,并非汲汲于此。
影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自然不能让云缨继续冒险。影想尽快飞出去,是不想天阙组织追查到云大人身上。
“你放心,倒不需要云大人冒这么大的险,羽族的事,还是由我亲自上阵吧。”影浅笑。
“你不用担心,我在明处,你在暗处,见机行事就好。”云缨说。
这下影倒真的有些欣赏云缨了。
“我哪里是担心你?”嘴硬是真的。
云缨看透不说,笑笑。
“对了,你身边那个讨厌的镜怎么一天都没看到?”
是哦,平日回府第一个候在门口的就是镜。云缨在瓦檐上小步挪到另一边,往隔壁镜的客房看去——一点光亮都不见。
她纵身跳下,轻巧地在地上稳住身子,叫侍女来问才知,今天午饭前镜就出门了。
“有没有留下口信?”
侍女摇摇头。“没有。”
这家伙,也不说一声就回去了?云缨的心被这件事搅乱了。
一晚上,大理寺少卿都没有睡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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