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让心平气和地说道:“下班了,晚饭也吃了。”
她的工作性质,陈丽芳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该知道和记住,她不下班是接不了她的私人电话的。
但她从来没有对陈丽芳不耐烦地提出这一点。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陈丽芳按部就班地问了第二句话。
陈清让话都不过脑子地说:“我在宿舍休息。”
陈丽芳在电话那头了然地“哦”了声,接着她又问陈清让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胖了点嘛。工作忙不忙?辛不辛苦?
陈清让给足了她情绪价值,每个问题都温和地回答了,虽然话说出来后,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因为她知道陈丽芳打电话过来的重点不是这些。
陈丽芳十几岁南下打工,一年回不来老家几次,后来更是和故乡斩断了一切联系,但人非常传统。自从陈清让工作后,督促陈清让把自己嫁出去,是她一等一的大事。
果然聊了几分钟,陈丽芳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对了,这几天最早一拨荔枝可以吃了,虽然味道不够好,但可以尝个新鲜。我去果园摘十来斤,给你寄过去,北方很难吃到,又贵,外壳都变色了。”
陈清让不由地皱了皱眉,说:“妈,你自己想吃可以去果园摘,就不用给我寄了,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就来回半天的事。你两天就能收到,比你那边超市卖的要好。”陈丽芳顽固地说,“你不想吃,可以分给单位的同事吃。小沈不是喜欢吃吗?你多分他点。”
陈清让在外地读书的十年,陈丽芳没少给她寄东西,为了这个,陈丽芳对“三通一达一丰”的各种业务牢记于心,仿佛个从业人员。
一开始只寄穿的、用的,等她学会寄食物后,遍一发不可收拾了。从小到大,陈清让都不爱吃饭,一点也不“馋”,这让陈丽芳很是头疼。陈清让不在她身边后,她更是忧心忡忡的。
肉干,水果干、下饭酱、果脯、广式糕点、烧腊卤味……陈清让读研时,她开始尝试寄北方没有的水果。
有一次寄了三十斤的荔枝,陈清让不得不将带去实验室分了,一个上午,就被大家吃得精光,还意犹未尽。
后来陈丽芳打电话过来问反馈,她就将同门的评价说了,那时候,沈辰逸在陈丽芳眼里,还只是女儿的一个同学,相较于男同学,她更关注女同学,希望陈清让多交朋友。
陈丽芳一点也不知道,读高等教育期间,可以谈恋爱、结婚、甚至生孩子,即使她知道了,恐怕也是像以前防陈清让早恋那样防。
但没想到,十多年过去,陈丽芳对沈辰逸喜欢吃荔枝的事,记得这么清楚。顺着杆子就想起来了。
陈丽芳没有听见陈清让的回答,她微微大点声,语气也低了些。
“你最近和小沈怎么样了?没闹矛盾吧?对了,你今年可以参与单位的分房了,能分到吗?”
陈清让已经达到了分房的工龄条件,她在最核心的总体室,硕博的导师都是领域里最顶尖的泰斗。
然而整个研究院的人几乎都等着分房,哪怕孩子都上中学也是一抓一大把,可以说,从未体验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同事们都迟来地体验了一把。
为了房子,有不少人主动申请到西北分所去,连户口也不要了,这些人不仅有老职工,还有准备结婚生子的新职工。
分房的综合评分体系,学历的权重极低,只看学位,不看专业导师和本人待过那些实验室,陈清让和很多人都站在同一起点上。
但贡献和荣誉会有巨额加分,陈清让去年以组长的身份挑选、带领一个10人的团队,攻克了一项令老专家们都束手无策的技术性难题,从无到有取得重大的突破,能在分房时加上不少的分。
但参与分房的哪一个人不是算分高手?0.1分都要想尽一切办法给凑。陈清让工龄都不到5年,未婚无孩,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说和还没有分到房子的老前辈比,连大多数同期都比不过。
陈丽芳在催,陈清让也知道房子很重要,日后她是要将陈丽芳接过来的,这座城市的房子对普通工薪阶级简直是天价,要是自己出钱买,掏空家底,还买不到多好的。
然而陈清让骨子里就对世俗没什么**,对任何事物都懒洋洋的,尽管认真地想过几次分房的事,但没有付出一丝多余的努力。
所以她含糊地回答了陈丽芳,“我不清楚,也不让打听。”
明面上说是禁止打听,可要真想打听,还是能打听到一点风声的。
陈丽芳沉默了几秒,但她对女儿充满了愧疚,于是柔声地鼓励说:“要是分不到也没关系,妈赚了几个钱,都是给你的。而且这房价一年比一年低,咱们普通人也能够得着了。你用公积金贷一套吧?附近的买不起,就买昌平的,我也稍微看过一些小区了,六成首付,一万出头的月供,也能还得起,要是小沈不乐意,房贷妈来还。”
自从陈清让博士毕业后被内推进了研究院,一年之内解决了户口问题,显然是定居在工作的城市。
陈丽芳就琢磨着房子的问题,首先是期盼着分房这种好事能落在女儿身上。其次想,房子的事应该是由男方家考虑的,她只需要多给女儿准备点嫁妆。
但随着时间过去,网上年轻人婚恋问题浮现得越来越多,陈丽芳这个年纪的人尤其喜欢讨论和看这些事,她的观念就慢慢改变了。
房子是女孩子最大的底气,有个房子,哪怕是个十几平方的公寓,日后和婆家吵架了,也不怕没地方去。更重要的是,陪嫁现金不如陪嫁房子,这样最大程度地保护女方的婚前财产。
所以近一两年,陈丽芳每次给陈清让打电话,都是先问分房,然后得知分房没有明确的指望,就会提到买房子的事。
陈清让听着陈丽芳的话,再次感到厌倦,如果有可能,她想一辈子住宿舍,房子、车子、婚姻……什么也不用考虑。
但这不可能呢,她如果真这么做了,陈丽芳会天天崩溃到哭,将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都是她害的。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陈清让这样想,捏了捏鼻梁,敷衍道:“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先等分房。”
陈丽芳对她的态度不满意,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她知道有些话陈清让是听不进去的。
只好不厌其烦地叮嘱道:“你得抓紧点,女孩子三十岁后再不结婚,会被人说闲话的,女孩子可不像男孩子,能拖那么久,可不能耽误了。”
陈清让一听,知道这通电话快到尾声了,松了口气,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说完了正事,陈丽芳又问了几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陈清让的工作安排忙不忙,周末要加班吗?以及要多关心沈辰逸之类的,就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陈清让看了一眼通话时间不到十分钟,可她的脑子嗡嗡的,像是不眠不休开了十几个小时的研讨会。
陈丽芳的话萦绕在耳边,全是沈辰逸,就因为她看中了沈辰逸,沈辰逸可能会成为她的女婿?
一想到这,陈清让就郁闷和烦躁,可是陈丽芳说得对,她马上三十了,已经立业,工作只需顺着计划走,也没有拖后腿的家庭要帮扶,还不将结婚生子安排上日程,要干什么?
陈清让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极为守规矩的人,就像每一求学阶段那样,是师长眼里的好好学生。
看着周围的人和以前的同学们,备婚的备婚、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离婚的离婚、再婚的再婚……
她已经足够晚了,是时候将人生大事任务完成了,然而单靠她想没用。
陈清让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聊得来的同性朋友们,即使是正在热恋中,也不会对她提男女之间的事。
她和沈辰逸是在暧昧吧?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加班工作、一起说话,下班后还会一起行动,比如给院里的流浪猫绝育、检查身体状况,需不需要救助。
她原以为和沈辰逸只需要捅破一层窗户纸,就能通知双方的家长了。周围的所有人也早已认为她们是一对。
然而沈辰逸很少谈论关于婚恋的事,顶多附和旁人几句,“是吗”“哇”“羡慕羡慕”,仿佛自己是个爱玩、开朗的二十岁男生,结婚从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
陈清让不在意沈辰逸的拥有怎么样的人生观,谁说的人心态一定要随着年龄老去,她就见过那样永远热烈的人。
那为什么沈辰逸从不主动明说呢,让身边的人这样误会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现在更是说是要去参加联谊?陈清让着实是摸不着头脑,难道沈辰逸也傲娇?要让她成为先开口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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