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离毕业还有三个学期呢，我不懂这些，让孩子自己弄，她跟我说了要读研究生。”
陈丽芳的声音突然拔高了，陈清让猜都可以猜得出来，老家那边的人说了什么。
“清让再读几年，也才二十五六，年纪哪里大了？我当年要是多读几年书，就不会这么辛苦了，起早贪黑，顾客甩脸子还得赔不是，点头哈腰，我不能让清让走我老路！她想读就读，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结婚，当然要结婚，她不是还在上学嘛。女孩子学历高不好找，但多找找总能找得到。……小磊年后要来这边找工作，那我没办法，我也是在餐厅给人打工的，我住集体宿舍，清让住学校宿舍，哪有地方让小磊挤挤。嗯嗯，好了就这样吧，妈，我给你汇的一千块钱，你拿去买衣服，别舍不得用。”
屋子里没有一点儿声音了，但陈清让知道陈丽芳此刻一定在不开心叹气。
所以陈清让不喜欢过年，过年了，陈丽芳就得往老家打电话，电话打完后，陈丽芳起码得不舒坦个两周。
陈清让下意识合上书页，打算出去跟陈丽芳说，自己要吃水果，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料刚站起来，陈清让就瞥见放到一旁的手机上出现了赵予璨的来电显示。
陈清让竟有了赵予璨来查岗的不好预感，不禁蹙起了眉头。
今天是大年三十，赵予璨可是个大忙人，自己不接，赵予璨一会就消停了。
陈清让暗想着，移开眼睛，假装看不到赵予璨的来电，径直走出房门，跟呆呆坐在沙发上的陈丽芳说：“妈，我想吃甘蔗。”
闻言，陈丽芳猛地抬起头来，喜笑颜开点头说：“好好！妈这就去给你削，一根够不够？”
不等陈清让回话，她就兴冲冲地走向厨房。
陈清让笑了笑，转身回房，可好像赵予璨非要今晚听到她的声音不可，来电显示一直持续着，没有中断过。
陈清让只好无奈地拿起手机，接电话：“有事？”
“陈清让，你年夜饭吃了吗？现在在干嘛呢？和你妈妈在一起吗？”赵予璨一连串地问道，没说话的间断里，她听到陈清让那边太安静了，立刻不满地高声道：“陈清让，你又是闷在家里！不出去玩！”
被赵予璨第一时间给发现了，陈清让弱弱地辩解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赵予璨轻哼一声，“逛花市，去广场、江边、人行街走一走不好吗？我想溜走都不行呢。”
陈清让不想和赵予璨多争论这个问题，再次问道：“你打电话有事找我？”
赵予璨一打电话至少半个小时，今晚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赵予璨应该将精力放在家里人身上。
赵予璨仿佛一点儿也没感受到陈清让和她通话的不情愿，忽然问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陈清让不禁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出来的时间，一头雾水地回答说：“7点52分。”
赵予璨接着问道：“陈清让，你小区有没有人燃放烟花？”
陈清让好笑道：“怎么可能？有专门的人盯着呢。”
“春节越来越无聊了，小时候市里还有烟花晚会呢，吃完年夜饭后，我和父母都会走到马路上看烟花，还可以戴着自购的烟花参与进去。那时候烟花的轰鸣声能延续到大年初一早上。而且私人放的烟花每一朵都特别大、特别漂亮，各种形状的，五颜六色，一点也不比官方的差。”
赵予璨感慨地说：“自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后，我都不想待在本地过年了，不过去外地也见不到这么大规模、持续这么长时间的烟花秀。”
陈清让也很小来到这座城市，但她从来没有看过什么烟花晚会，她知道有这项活动，都是听店里的顾客说的，后来也是从电视新闻上知道被取消了。
陈清让从来没有为此感到过遗憾，竟然没在取消之前看一次，可此时此刻听着赵予璨的话，她为赵予璨感到了遗憾，赵予璨再也体验不到那种盛景了。
陈清让岔开话题问：“那你今年怎么没去海南过春节？”
赵予璨家在三亚有一栋度假别墅，有的时候会在那边过春节，别墅区里的户主可以燃放烟花。
赵予璨懂了陈清让的言外之意，轻声说：“再怎么样，也没有小时候的好看、好玩。而且，我爸过年的应酬特别地多，不能年年都躲清净，我们全家都得留下来陪他，可恶！”
陈清让想了想，问道：“那你现在在家……”
话还没有说完，“嘟”的一声，陈清让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一看，赵予璨挂断了电话，陈清让错愕不已，完全愣住了。
然而一下秒，她就接到了赵予璨的视频通话请求，一接通，她还不及问赵予璨刚才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赵予璨兴奋地叫道：“没工夫跟你多说了，陈清让，你看！”
刹那间，赵予璨那边的落地窗户外面不断传来烟火在天上爆开的喧闹声，烟花升空齐鸣点亮了整片夜空。
赵予璨回头挑眉问道：“陈清让，好看吗？”
金色、红色、银色、蓝色的礼花不断在窗外绽开，仿佛触手可及。
陈清让目光温软，含着笑轻声说：“你打电话来，就是让我看这个？”
赵予璨直白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就是想听到你的声音。”
赵予璨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脸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赵予璨的家庭氛围很西化，家庭成员之间向来不吝亲脸颊、说我爱你来表达爱意。
比起这些，赵予璨向陈清让说表达感情的话简直是小菜一碟，已经很委婉含蓄了。
陈清让沉默了半晌，问道：“点完了？”
赵予璨本来也不指望陈清让会对她的话有什么反应，她耸了耸肩，歪头说：“应该点完一轮了。”
空中的色彩消散，从楼下传来人群的欢呼喧嚣声。
陈清让说道：“那你现在是在酒店里？”
赵予璨点了点头，说：“嗯，我还没有吃完年夜饭呢，就急急忙忙地下桌给你看这个了。”
闻言，陈清让一点也不担心赵予璨会饿着，赵予璨已经吃饱了，不过是没有陪着长辈继续聊天而已。
她笑了笑道：“你也想看吧？”
赵予璨理直气壮地说：“那当然，过年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这个了。”
顿了顿，赵予璨好奇问道：“陈清让，你老家是怎么过年的？”
陈清让目光毫不躲闪，面不改色地微笑说：“你知道我几岁就跟我妈出来了，这些年也没回去过，老家的风俗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大人都会在年三十之前，给孩子一二十块专门去买烟花，农村的烟花比较实惠，二十块钱的烟花能放好几天。”
“那挺好的。”赵予璨眼睛一转，兴奋地问道：“那你妈妈老家现在还能不能放烟花？”
陈清让好笑地心想，要是她说能，明年赵予璨就该拽着她，说要到她妈妈老家过春节了。
陈清让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含糊道：“我妈老家靠近林区，别说过年了，平时都不能在户外明火。”
赵予璨当即无奈地撇撇嘴巴。
“要不你买点仙女棒在家里的院子放。”赵予璨住的小区里面肯定没有人来盯梢，陈清让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仙女棒”听起来就很唯美，很衬赵予璨。
谁知赵予璨依旧瘪着嘴，“不要。”
陈清让愣了愣，动了动嘴唇，却吐不出一个字，她忽然发现自己只会岔开话题和转移注意力这两招，根本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
赵予璨不禁被出窗外的烟花吸引住，丢下抱枕，拉开露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哇，好漂亮啊……”赵予璨一只手撑住栏杆，喃喃地赞叹。
烟花在高楼大厦之中、江的两岸、树丛里一簇簇地接连飞向空中，又接连的绽放出绚丽的火焰。
陈清让默默地看着绽放的烟火，还有赵予璨趴在栏杆上的背影，对手机里的赵予璨笑着说：“这一轮好像比刚才放的更壮观。”
陈清让也不知道赵予璨有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也许被窗外迸发的烟火声给掩盖住了，不过一点也没关系。
这样烟花好像一点也不见停，赵予璨嘴唇微张，惊叹地观赏着，忽然她开口说：“陈清让，你说的我存下来的钱够放这样的一轮烟花吗？”
陈清让认真道：“应该可以，不过有点麻烦，得申请场地。”
赵予璨回头冲她眨巴眨巴眼睛，正色道：“场地不用申请。”
陈清让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赵予璨压着嘴角，一本正经地说：“烟花你来放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地，她就立马憋不住了，弯腰哈哈大笑。
陈清让沉默好半天，才无语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赵予璨止住笑声，眼尾闪着点点晶莹的泪水，清了清嗓子说：“因为你不会挣钱，我会。你有案底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陈清让：“……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赵予璨总是有理的，她点点头说：“你是得感谢了，要不是有我，你这个老干部会说网络用语？”
说完后，赵予璨变得正经了点，指着天上足以照亮江面的烟火，还有她们眼前璀璨耀目的火树银花，说：“陈清让，你快点许个新年愿望！一定很灵的。”
陈清让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不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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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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