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要洗澡，但赵予璨转眼就忘，自顾自地走到电视机前。
知道赵予璨上家里做客后，陈丽芳就一早打开了电视，放的节目正是春晚。
见状，陈清让默默地嘴角一抽，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递给赵予璨。
赵予璨看不都看，边接遥控器，边和小品表演者异口异声地喊道：“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旁边的陈丽芳一听，不由笑出了声，说：“予璨，春晚要是请你去多好啊。”
赵予璨侧头看着她，笑盈盈地说：“请我去我也不去，我要是上了春晚，还这么来阿姨家里玩？”
嘴哪叫一个甜，赵予璨要是想叫别人喜欢她，真能让别人喜欢到心眼里去。没有一个长辈会不喜欢热情开朗的孩子。
陈丽芳当即笑得牙不见眼，拍了拍沙发，一脸慈爱地说：“来，快坐下，站着看多累啊，阿姨给你倒茶。”
陈清让忍不住碰了碰赵予璨的胳膊，绝望地说：“你还是去先洗个澡吧。”
平时女儿说什么都好的陈丽芳立马喜新厌旧不乐意了，横着陈清让说：“她想看就看，澡什么时候不能洗。”
陈清让：“……”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本来陈丽芳就对赵予璨印象很好，都到一见如故的地步，这下有时间好好地相处，还不得火星撞地球啊。
赵予璨得意地睨了陈清让一眼，马上走上前挽着陈丽芳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我听阿姨，阿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着，拉着陈丽芳一起坐下来。
被挽着胳膊陈丽芳愣了愣，陈清让性子冷，陈丽芳又自觉地自己没什么文化，遇上什么事，都要询问陈清让，找她拿一下主意。
好像颠倒了个，平白地矮了一截，所以母女两个从来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陈丽芳心下软成一片，连忙将水果、瓜子坚果都摆到赵予璨面前，又打开她带来的伴手礼，是非常精致的广式糕点和卤味拼盘，正好配着茶吃。
她破天荒地使唤陈清让，叫她去厨房里拿几个好看的碟子和叉子过来，然后将糕点和卤味都摆好盘。
见陈丽芳叉起一块马蹄糕递给自己，赵予璨顿时面露难色，摆手道：“阿姨，我不吃，我正减肥呢。”
闻言，陈丽芳立即皱眉，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比清让都瘦了，居然还要减肥？听阿姨的，这肥不要减了。”
赵予璨扯了扯自己的脸颊肉，她哪里比陈清让瘦了？陈清让妈妈真是睁着眼睛说瞎。
有一种瘦，叫做长辈觉得你瘦，哎，真是幸福的烦恼。
赵予璨低头拍了拍肚子，说：“哎，早知道我就说年夜饭吃的太饱了。”
说完后，她爽朗地笑了笑，乖乖地将糕点拿到手里，但她仅仅是拿着，始终没忘自己嘴里送。
陈丽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皱着眉头，盯着电视吃力地看着。
春晚的节目越来越难看了，前几年还有一两个能看，以往波段收视率最高的小品令人惋惜，得到人民群众的一致吐槽，不该叫小品，该叫网络流行词大盘点才对。
趁着陈丽芳的眼睛都落在电视屏幕上，赵予璨飞快将手里的马蹄糕塞到陈清让手里。
陈清让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又瞄了一眼陈丽芳，原封不动地放回盘子里。
陈清让向来对面包、糕点敬谢不敏，她只对馒头、花卷、包子、煎饼、云吞、饺子感冒。但赵予璨非常喜欢投喂陈清让，并乐此不彼。
赵予璨心说，怪不得陈清让从不减肥，一日三餐都不落，还能这么瘦呢，天生的维持形体的饮食习惯。
赵予璨眼睛一转，动了动嘴唇，轻声叫道：“阿姨……”
一看赵予璨的表情，陈清让就知道她要倒打一耙，告状了。陈清让定定地看着她。
陈丽芳扭过头来，看着赵予璨，等着她的下文，在陈清让眼神的胁迫下，赵予璨改口笑着说：“阿姨，我去洗澡了，您慢慢看。”
接着她转向陈清让，不客气地问道：“衣服呢？”
“床上。”陈清让没好气地边回答，边起身去给赵予璨拿睡衣。
在陈清让的印象中，过年非常地无聊，还不如小时候，至少小时候她会期待陈丽芳回来过年。
如今母女两个生活在一起，唯一的期待也失去了。但并不可惜，只是无聊。
过年前几天，没空逛街的陈丽芳会拜托朋友买年花、春联、福字、瓜子糖果，其实陈清让也可以去买，但陈丽芳觉得她是小孩子，不懂卖这些东西。
陈清让不去店里帮忙，在家陆陆续续地大扫除，等到了年三十这天，凌晨陈丽芳去菜市场采购的时候，会顺便将年夜饭要用到的食材买好。
中午，在店里吃完午饭后，陈清让就提着食材回家，处理，等着两个多小时后陈丽芳回来下锅。
然后是陈丽芳一个劲地给她碗里夹菜的年夜饭，问一些翻来覆去的问题。
接着陈丽芳出门和朋友逛街，她待在房间里看闲书打发时间，等到十二点给赵予璨和为数不多的朋友发条新年祝福，就马上上床关灯睡觉。
这一年的除夕夜家里多了一个人，非要来她家看春晚。陈清让才感同身受，见识到了春晚节目到底有多无聊。
不过陈清让看得很专注，倒是赵予璨，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披头散发地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手里的手机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和亲戚、同学、朋友聊着天，收集着吐槽、有趣的春晚表情包以及发红包、抢红包。
一秒脸上八百个表情，切换十个聊天界面。
没过多久，就到了春晚每年必备的煽情节目环节，看着主持人声音微哽，神情动容不已地介绍起去年的热点人物，感性温柔的陈丽芳也免不了微微红了眼眶。
陈清让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赵予璨却像是开了天眼似的，飞快挪到陈丽芳身边，将手机屏幕往陈丽芳眼前一递，笑盈盈地说：“阿姨，你看看这个表情包好不好笑，还有这个……”
表情包老少皆宜，世界通用，对于陈丽芳这类很少上网的中年人，也能体会到其中的意思，会心一笑。
陈丽芳马上来了个情绪大翻转，看得津津有味的，笑眯眯地说：“这个可真逗，刚才我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明星做了这个动作。”
还不忘夸一夸赵予璨，“予璨，这些都是截出来的？可真有才华。”
赵予璨笑而不语，全盘接收，还翘起了二郎腿，轻哼着《恭喜发财》。
陈清让怎么也没想到，陈丽芳居然会对赵予璨存的表情包感兴趣，每年除夕这个点，陈丽芳就会去睡觉了。
但这会，她明明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是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坚持要把赵予璨手机里的春晚表情包看完，陈清让暗暗地给赵予璨使了个眼色。
赵予璨悄悄地冲陈清让吐了吐舌头，然后将手机一收，劝陈丽芳回房间睡觉，表情包可以明天早上再看，等下她会存更多。
见状，陈清让不仅腹诽：“赵予璨即使没有学理工科，也不愁没有发展，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主卧的门一关上，赵予璨就立马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朝陈清让勾勾手，“过来。”
陈清让默然地做了过去，赵予璨立马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身体也倚着陈清让。
赵予璨抬眼注视着陈清让，喟叹地说：“还是靠着你最舒服。”
这晚会的节目真是越来越看不下去了，在这个阖家欢乐的特殊夜晚，即使陈清让再淡漠，也免不了受到了一些影响。
陈清让凝神屏息、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好像回到了赵予璨第一次靠着她的时候。心情波动的曲线甚至更大、更复杂。
快到零点跨年的时候，赵予璨拍了拍陈清让的大腿，随意地说：“我正在跟沈听雪她们说新年快乐呢，你要不要也说一句？”
陈清让还没有答应，赵予璨就语音说道：“对，我现在和陈清让在一块呢，你等等，我让她给你说几句新年祝福。”
陈清让默默地将嘴边那句“我可以自己来”给咽了回去，她放弃挣扎，拿过赵予璨的手机，开始打字。
赵予璨还在一旁捣乱说：“干嘛要打字，可以语音嘛，语音比文字更真诚。”
陈清让眉毛都没动一下说：“沈听雪给我发红包了，我借你100块，也给她发一个。”
赵予璨想也不想说，“行啊，支付密码是……哦，你知道，那我不用说了。”
陈清让回复完沈听雪的新年祝福，将手机丢给赵予璨，往沙发靠背一倒，缓缓地闭眼说：“别再找我。”
赵予璨也跟着一起倒下去，她反手抱住陈清让的腰，并且将一条大腿搁到陈清让身上，压着她，玩着陈清让的手指说：“你的三个室友都给我祝福了，你看了看你，也不学着点？”
陈清让嘴角一抽，睁开眼睛，看着她，“我没给你祝福吗？”
赵予璨撇撇嘴，辩解道：“我是说你对其他人，不是对我。”
陈清让冷漠地说：“群发的没必要。”
赵予璨用手指卷着陈清让的头发，“你也可以群发啊。”
既然赵予璨跟她讲世故，那她就跟她讲利益好了，别看赵予璨将仕途经济讲得头头是道，她说的内容比卖课的有用，也是给自己赚小金库的能手，但其实是个时常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陈清让开口说：“有什么好处吗？”
赵予璨被问住了，群发节日祝福的人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将来都不能将他们当做人脉。
现在的人连对门的邻居都不认识了，这句话也可以用在个人主义越来越盛行的大学校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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