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湿像无形的蛛网，缠得人骨头缝里都发腻。
林阳（闪电）蹲在犬舍里，百无聊赖地用爪子拨弄着一团湿漉漉的草绳。
远处，陈露正在指导训导员们进行血迹追踪训练，她的声音清晰而严厉，带着专业人士的权威：“注意！犬只的注意力分配很重要！雷霆，坐！别被雨声干扰！”
提到“雷霆”这个名字，林阳耳朵立刻竖起。
老拉布拉多迈着沉稳的步伐从他面前经过，尾巴扫过铁丝网时特意慢了半拍，像是在打招呼。
林阳立刻凑过去，鼻子紧贴着网格，发出低低的呜咽，混杂着困惑和焦虑。
“汪。”雷霆回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温和的智慧，像是在说：“小家伙，你身上有人类的味道。”
它用湿润的鼻尖轻轻碰了碰林阳的爪子，那触感像极了前世老刑警拍他肩膀时的安抚。
就在这时，陈露的脚步声突然靠近！林阳猛地后退，装出啃咬草绳的模样。
“闪电。”陈露蹲在犬舍前，手里拿着训练记录册，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这星期你已经完成了三次超龄障碍训练，血迹追踪准确率100%。但昨天在模拟人质解救中，你居然用爪子扒拉密码锁——警犬可不会这么做。”
林阳身体瞬间僵硬，草绳在齿间发出“咯吱”的脆响。
他不敢抬头，只能用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地面，假装听不懂。
“别装了。”陈露突然伸手，指尖精准地戳中他耳后根的痒痒肉，“上次你引导冷队找到通风管道时，用的是刑侦逻辑——先排除声源干扰，再锁定气味逆流路径。这是警犬能无师自通的？”
林阳浑身一颤，尾巴彻底僵住了。陈露的手指像带着钩子，要把他藏在皮毛下的秘密全勾出来。
他抬起头，对上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突然福至心灵地“汪”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撒娇和懵懂。
陈露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又有几分玩味：“算了，暂且当你是天才犬吧。不过……”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冷队最近常去资料室查‘林阳’的旧案，你最好祈祷自己只是条狗。”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心脏，林阳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
原来冷队真的在查！他想起昨晚看见冷锋办公桌上摊开的爆炸现场重建报告，那人指间夹着的香烟几乎烧到指尖，却浑然不觉。
深夜的训练场总是格外寂静。林阳跟着冷锋完成例行夜训，雨水在路灯下形成细密的金箔雨帘。经过单杠区时，他突然挣脱牵引绳，后腿蹬地跳起，前爪准确扣住横杆——这是前世林阳最擅长的引体向上！
“闪电！”冷锋的呵斥声里带着明显的震惊。
林阳挂在单杠上，尾巴垂成直线，大脑一片空白。雨滴顺着犬毛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水洼。他能听见冷锋急促的脚步声逼近，能感受到那人灼热的视线扫过自己悬空的身体。
“下来。”冷锋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林阳从未听过的动摇。
林阳松开爪子，落地时故意踉跄了一下，装出幼犬失控的笨拙。
冷锋伸手扶住他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湿毛传来，比记忆中更烫。那人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肩胛骨的位置——正是前世林阳被弹片划伤的地方。
“你到底……”冷锋的低语被雷声掩盖，他猛地转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早已湿透。
林阳嗅到他身上突然暴涨的薄荷糖气息，那是他焦虑时的习惯。
第二天清晨，陈露抱着一叠训练日志堵在冷锋办公室门口：“冷队，我申请给闪电做全面的神经反射测试。”她的语气严肃，“昨天它在单杠上的动作，完全是人类运动员的肌肉记忆。”
冷锋正在冲泡咖啡，闻言手顿了顿，蓝山咖啡粉撒出少许：“你怀疑它被植入了芯片？”
“比芯片更可怕。”陈露翻开日志，指着上面的速记符号，“它会使用战术手势回应——上周你做‘包抄’手势时，它居然侧过身模拟墙角掩护。这是警犬训练里没有的内容。”
办公室里突然响起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林阳正扒在窗台上偷听，爪子不小心碰倒了那只萨摩耶保温杯。
咖啡混着碎玻璃在地面流淌，倒映出冷锋瞬间苍白的脸。
“不可能。”冷锋弯腰收拾碎片，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已经……”
林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转身跑向训练场。雨水打在他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远处，雷霆正趴在训练塔下，望着天空中掠过的鸽群出神。
“汪呜……”林阳趴在老犬身边，将脑袋搁在它温暖的肚皮上。
雷霆缓慢地舔了舔他的耳朵，尾巴有节奏地拍打地面。这是警犬之间最亲密的安慰方式。
林阳闭上眼，任由雨水冲刷睫毛，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老电影——《忠犬八公的故事》。里面的秋田犬用十年等待主人归来，而他呢？要用一辈子来证明自己从未离开。
深夜的犬舍里，林阳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他抬起头，看见冷锋的身影悄然靠近，手里拿着个小纸箱。
那人轻手轻脚地在犬舍前蹲下，从纸箱里拿出件东西——是林阳生前最爱的那件印有骷髅头的黑色卫衣！
“阳阳……”冷锋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们说遗物要登记销毁，可我……” 他将卫衣轻轻铺在林阳的垫子上，指尖划过衣料上的破洞，“这里是你被弹片划开的口子，那天你还笑着说‘冷队，我替你挡了灾’……”
林阳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猛地扑向卫衣，将脸埋进熟悉的气味里。
洗衣液的清香、硝烟味、还有冷锋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交织成最温暖的茧。他想蹭冷锋的手，想舔去他眼角的水光，却在触及那人指尖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皮鞋声。
冷锋迅速收起卫衣，恢复了一贯的冷硬神情：“明天开始，你负责带闪电进行反恐演练。”他对刚走来的陈露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再提那些荒谬的猜想。”
陈露看着他攥成拳头的手，又看看闪电眼中未褪的水光，最终只是点点头：“是，冷队。不过……”她从口袋里掏出块牛肉干，递到林阳嘴边，“有些事，眼睛比脑子更诚实。”
林阳叼住牛肉干，尝到里面混着的、极淡的薰衣草味。
他猛地抬头，看见陈露冲他眨了眨眼，雨水在她警徽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一串未解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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