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再难,也得咬着牙过下去。
自打修补过后,蚕室不再漏雨,屋内干爽了许多。可空荡荡的蚕架和笸箩静默陈列,反倒更显出几分凄清。
可家里已经一文钱都没有了,连最便宜的蚕种也买不起。
仅有的几亩薄田,早被秦大川败光卖尽。而他这副身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连想卖力气给人浆洗衣裳,都没人愿意雇一个传言中命硬克亲,还病怏怏的小哥儿。
他默默叹了口气,低头清洗今日摘回的野菜。
连日阴雨让林间的腐木上生了不少菌子和木耳,他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盘算着晒干了或许能去镇上换几个铜板。
窗外天色沉郁,层云低垂,压得人心里也闷闷的,就像这总也不放晴的天,灰蒙蒙地望不到头。
这天,秦小满照例去后山采菌子和木耳,当他抱着那点微薄的收获,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时,却猛地愣在原地——
院子的泥地上,竟赫然躺着几只被草绳捆得结实的野鸡!
羽毛鲜亮,还在扑腾挣扎,发出惊慌的“咕咕”声。秦小满下意识四下张望,篱笆外的小路空无一人,远处的田野也静悄悄的。
是谁?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过野鸡尚且温热的羽毛,心头涌起巨大的困惑。
“是谁……放的?”
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清晰可闻,却无人回应。
自那日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悄然拨弄着他清贫的日子。
他的小院里,开始时不时多出些东西——有时是齐整码放在墙根下的一垛干柴,比他捡的粗壮耐烧得多;有时是一个小巧的竹篮,里面静静躺着十几枚还带着母鸡体温的新鲜鸡蛋;甚至有一日,他推开屋门,发现门槛边放着一个密封好的粗陶罐,揭开盖,里面竟是散发着清甜花香的蜂蜜!
每一次,都如神迹悄然降临,无声无息,不留任何痕迹。
秦小满从最初的震惊无措,渐渐变为沉默的接受。他不再徒劳地张望寻找,只是每次发现时,都会对着空无一人的院门方向,轻轻地、郑重地道一声:“谢谢。”
他将野鸡和鸡蛋小心收好,寻机会去了一趟镇上,换回了一些急需的铜板和一袋杂粮米。
那罐蜂蜜,他藏得格外仔细,只在咳嗽得厉害时,才舍得舀出小半勺,用温水化开。那温润的甘甜滑过喉间,的确能抚平些许灼痛的燥意。
在这般神秘馈赠的支撑下,清贫冰冷的日子,仿佛也透进了一点微光。
夜深人静,秦小满躺在依旧冷硬的床铺上,听着窗外渐起的虫鸣,心里默默盘算着。
等身子再好些,等多攒下几个铜板,就去买些蚕种。
今年,再养一季蚕,也许……也许能成。
.
然而,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天秦小满刚从后山回来,手里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菌子。推开院门正要进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满哥儿!满哥儿——!”
秦小满回过头,只见王婶子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眼里满是压不住的惊惶。
“王婶子?”秦小满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竹篮提手,“出什么事了?”
王婶子冲到近前,一把死死抓住秦小满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满哥儿,你快去镇上看看吧!我家栓柱刚跑回来报信,你哥……你哥在赌坊里输了钱,让人扣下了!那些人放了狠话,说是今日太阳落山前见不到银子,就要、就要打断他两条腿啊!”
秦小满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手中的竹篮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上,鲜嫩的菌子骨碌碌滚落一地,沾满了泥尘。
“我哥他……他怎么又……”
秦小满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婶子看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心疼得厉害,喘着气急声道:“满哥儿,那数目不小,你怕是……怕是拿不出。要不、要不你去求求村长?看能不能先借些应急?”
秦小满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灰影。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近乎死寂的平静:“王婶子,你告诉我实话,他到底欠了多少?”
“连本带利……”王婶子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吐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整整二十两。”
二十两!
秦小满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黑,软软地就往地上栽去。
“满哥儿!”
王婶子惊骇失色,慌忙伸手死死架住他下滑的身子。少年瘦得硌人,浑身冰凉,她半拖半抱地将人往院里带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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