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看见仙长太激动了……”
他点着头,缓缓地后退几步。
“今天发生这种事情,都怪我们监察不严,这里就先给二位赔罪了。”
常德厚脸上堆满了歉疚的微笑,缓缓地走了过来,向两位拱手作礼道。
“不如,作为赔礼,珍奇阁自然要备上一份厚厚的礼,这就带您去看看如何?”
“霜降,还不带大人去瞧瞧。”
常德厚抬眸,一名面带狡狐面具的阁人便悄声移步到几人身前。
“六十六号客人,请吧。”
他说道。
六十六号客人黑袍裹身,闻言微微垂首,并未多言,举手投足之间带上了两抹新鲜之意。
常德厚看着他离开,才开口说道:“方才,多谢仙长大人出手相助,若没有仙长,方才那贼人连带着赃物一起就要跑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年年摆手说道。
“哟,常统事,弓箭怎么还在我手上。”
“哎呦,仙长您就拿着吧,若没有您,珍奇阁就要名声扫地了。”
余年年并没有过多谦让,笑了笑,将弓箭收进了纳戒中。
“二位仙长,我们便继续……”
常德厚依旧端着脸上的笑,年年看着那副笑脸,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打开了纸条。
‘今日,丑时中,东城墙下见面。’
将纸条收进袖中时,她已经再了然不过那人的身份,实属是意料之外,不知为何,这人执意要走进这局中之局,撩起眼皮,却发现原本走在前方的常德厚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常德厚的脸原来有那般的白吗?
深黑色的眼瞳,透着一种毫无波澜的死寂,这一瞬间,从前的谄媚虚妄全都似作假,在他眼瞳中唯一留存下来的只有空洞。
如同没有神智的纸人。
这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吃人的冷意一点一点的爬上她的心尖,她心中大骇,面上却只是迎着紧盯着自己的常德厚佯装无事地点了点头。
“年年,”盛惜时缓缓地走了过来,捏了捏她的小拇指尾骨,传来些许的温热,“走吧。”
他在年年耳侧说这话,那双柔软澄澈的眸中尽是暖意,占据着年年的视线,驱散着恶寒之意,那恼人的视线依旧黏腻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到窒息,但是鼻息之间,尽是师兄身上散发的太阳被子所带来的安心之意。
余年年点了点头,抬步向前。
几人从白日逛到日暮,入目皆是空前的繁华,人们脸上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表露,都挂着热切标准的笑容。
就算是装,未免装的有些太像了,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
结束了一天的参观,常德厚还恭敬地将二位送了回去,要两位好好休息,笑容里讨好拘谨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如果年年从未见过他冰冷刺骨、令人如置冰窖的眼神的话。
年年和盛惜时才前脚刚回到城主府,还未跨出两步。
“二位仙长请留步,今日,常统事招待得可好啊?”
“回城主大人,有常管事陪同,今日好好参观一番,方知天外有天此言是为何意,这不,还承了城主大人的情,得了一柄上好的弓箭。”
“仙长满意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还生怕他们招待得不好了。”
姜青掩面笑道,扇子遮着面,只露出一双美目在两人之间流转着。
余年年反手将鉴音铃从纳戒中去了出来,握在手心,缓缓灌注着灵力,心中默念着法诀,说道:“城主不必谦虚,羽城众人都对我们礼遇有加,常统事讲解得也十分细致,何处能再寻到这么一处风水宝地啊。”
只听一片寂静无声。
姜青从未服用过圣水吗?
余年年看着她,再次默念着法诀准备再验一次她的身份。
鉴音铃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年年藏住心下的孤疑,眼神飘向了盛惜时。
他看到年年的眼神,心领神会,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妹,这几日来了羽城再剑道上便多又松懈,今日不可不练剑了,城主,那,我就带着我师妹先回去了。”
盛惜时嘴角缀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年年转身离去,末了,再次谢过城主的慷慨赠与了两人那柄弓箭,招待了两人。
端的是阳春白雪,少年身条颀长,所行端方,面若观音,美的雌雄莫辨,姜青的眼神落在他的背影之上,影影重重。
姜青缓缓转身红唇轻启说道:“遣人去查一下,这盛惜时拜入霜青之前的事情。”
“是——”
她身侧的婢女点头称诺之后,缓缓地退下。
年年和盛惜时回到梨花院,直奔着主厢房,贴上符纸才舒了一口气。
“常德厚……是寄生人,他是魔道圣王的人。”
狰狞的棋局终于露出它可憎面貌一角。
“而姜青却并非魔道圣王之人,我今日用鉴音铃验证了她两次,铃,没有响动。”
盛惜时走到年年身前,拢住年年的一只手,那双手很冰,可是,正是这双手,斩杀了潜入风回村的妖化尸首,也是这双手,斩获了龙的首级。
他点着头,他也许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法帮上年年一点忙,那么就先从给她暖手做起,他说道:“很矛盾,我们最后还是会找到原因的。”
“今日,我们在珍奇阁所观一切,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
“今日,丑时中,城主府外要与厉凌……”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了,相望着对方,不自觉地轻笑了出来。
余年年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盛惜时的手,向着屋内走去,找了张椅子,枕着手坐下,撩起眼皮看着盛惜时,说道:“师兄今日话少,我倒是想先听师兄说说呢。”
盛惜时便跟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桌面上又是一副崭新的茶具,他伸手拿起茶壶和茶杯一一洗净。
“和年年呆在一起,不知为何,免去了说很多话,”水珠顺着那股节分明的玉白指节滑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令人沉沦的温柔解释道:“今日,暗室之中,我看了许久那柄长戟,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与羽城毫无干系的族群的生活痕迹,从暗室之外的壁画到书卷,壁画上绘画的可是在水下的生活场景,与人族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干系。”
“而那柄长戟,我是认得的,我曾在书册上读过,那是寒月,由炼器天才,许月盈打造,赠与了一位未曾记名的妖族少将。”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盒茶饼,轻轻敲碎,捻取放置茶盏中,抬眸说道:“那名少将为妖族,妖族寿数绵长,又怎会随意脱手自己的专武,只有一种可能——那名无名少将已经被害,专武才被人作为展示品,束之高阁。”
水汽在他们之间腾起,却没有办法模糊盛惜时的眉眼,他的眼神灼灼,连带着悲切。
为那个素昧平生的妖族少将而悲,为那柄长戟此后被束之高阁,任人遴选的现状而伤。
年年看着他,腾起的雾霭中,他微垂的眼眸,皱起的眉宇都带着三分神性,三分慈悲,在他眉心那颗极淡极淡的红痣,在他说话时若影若现。
“就是这样我才确信了,那层展厅所陈列的所有藏品,全数为另一个族群的所有物。”
盛惜时话音落下,手上正为年年斟茶,语毕,也是亦是悲凉。
年年看着盛惜时泛着红的眼尾,略带愁苦的模样,心中浮起细碎的痛意,如同跪坐神袛塑像前最虔诚的信徒,看见了一片残枯之中,神明晶莹的泪滴缓缓滑落的悲泣。
“那便查,”余年年将手伸了过去,握住了那双正端着茶碗的手,“他们费劲心力的将我们送到这里,不就是想让我们查个一五一十,查个天翻地覆。”
很接近了,盛惜时说得这件事,很有可能和一切的真相相关。
他笑着点了点头又问年年刚刚要说什么,余年年敛了眼底的笑意,正色道:“珍奇阁的六十六号客人是厉凌风,他约我们今日丑时,在东城墙下见面。”
“年年的意思是?”
“见,说不定是凌薇的意思,白日我们恐怕没有办法在这城主府中自由来去,左右都有数十双眼睛盯着,极不好做事,只能夜里多探查了。”
盛惜时点了点头。
“师兄不是说,要好好检查一下我的剑术吗?还不去的话,桃红柳绿怕是要揭我们的底了。”
余年年接过了他手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温热还留在她的指尖,暖意变从心间节节攀升了上来。
“好。”
她走在盛惜时身前,撕了符便跨步而出,佯装生气的说道:“师兄总是揭我底做甚,不在宗门,多休息几日又能如何。”
眉眼一瞪,那双冷茶似得双眸染上点点娇憨的怒意,娇蛮的宗门小师妹模样她倒是学了一个十成十。
“不成——”
“用剑之人,怎可一日手中无剑,如唱戏之人,不可一日无词……”
盛惜时跟在余年年身后扮起了严厉陈腐的师兄。
桃红柳绿还站在主厢房门外‘陪侍’,只听门内原本寂静无声,却在门被猛地推开之后院内热闹不停。
剑修都是这般,缠斗的如飞花虚影一般,看不清身形的吗?
桃红和柳绿抬头对视了一眼又默契的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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