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运动，下午睡醒午觉后看了会儿书，整理总结前段时间的工作，晚上六点，陈予谦准时出现在约定好的酒店。
“先生请。”
穿着统一中式制服的服务生在前面领路，陈予谦一只手插着兜，迈着长腿跟在他后面。
站在门边的服务生推开包厢门，提前到等陈予谦的人脸上挂着热络亲切的笑容，从茶台边站起身过来迎接。
董建豪是北方人，身材高大，性格豪爽干脆，做事粗中有细，早些年合作的时候，给陈予谦留下的印象挺深。
不过今天乍然一见，陈予谦先愣了愣，数年未见，比起他印象里那张大方脸，迎到他面前的中年男人胖成了张圆脸。
回神后，陈予谦面上露出一点笑容，握住董建豪伸出的手，松开后转而拍拍对方的手臂，嘴上歉意道：
“董总大老远来申城一趟，应该是我请你的——”
“哪里哪里……”
几句场面话说完，两人落座，服务员上前倒茶，听董建豪吩咐说上菜后应了声好。
陈予谦微微侧头，目送服务员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收回视线。
董建豪在电话里说时私人饭局，就两个人单独吃顿饭见一面，他一个人来的，陈予谦也没有带秘书，只让司机在外面等着。
等菜上齐，包厢里的服务员被董建豪支出去，陈予谦搭在茶杯边缘的手指动了下，静静看着对面的人，眼神中带着探究。
多年未见，中间虽然没完全断了联系，但他跟董建豪的私人交情实属一般，没到这样匆忙的行程还要抽出时间见一面的地步。
董建豪在电话里把话说到陈予谦不能拒绝的程度，果然是有事相求。
涓涓细流从镀金天鹅的喙中流出，冲洗在陈予谦的手上。
席上有道大菜做法太油了，他动了两筷子，现在只觉得胃里都给腻住了，没胃口再吃了，也是接着出来的功夫，认真思考董建豪的提议。
双手被微凉的水流冲刷，觉得出来的时间有点长，差不多了，陈予谦关上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擦干手，准备离开厕所。
这时，有个人猛地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进厕所，在镜子里一晃而过的面容十分熟悉，陈予谦顿了下，眼神在镜子里跟着那个人的身影，看向空无一人的隔间。
原本安静的厕所里响起强烈的呕吐声。
站在镜子前的男人完全偏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隔间，刚被猛地推开，现在还在晃动的门。
林宴城觉得自己现在要难受死了。
饭桌上忙着交际应酬，就没吃几口东西，白酒红酒是哄着喝，一杯杯往肚子里灌，刚才他胃里简直宛如海啸翻涌不停，阵阵作呕。
“我去下厕所。”跟助理撂下这句话，林宴城飞快离开包厢，找到最近的厕所，几乎是扑进隔间里，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隔间里淡淡的香氛气味被浓重难闻的酒气覆盖。
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那种恶心的感觉依然存在，林宴城难受得吐酸水，连酸水都吐完了才感觉好点，因为已经消化的酒水的作用，头脑都不清醒了，恍惚间听见背后的声音。
“你还好吗？”
连问几句都没听见回应，陈予谦推开了门，入目是林宴城半跪在地上埋着头的背影。
林宴城眼前阵阵发黑，大喘着气，胸口起伏，用无力的手撑住墙，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一头栽进马桶里。
要是被人发现自己喝醉了，头埋进满是呕吐物的马桶里，那也太丢人了——
林宴城晕乎乎的脑子里还想着自己绝对不能这么丢人，一双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手穿过他小臂和腰之间的空隙抱住他，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陈予谦一只手揽住林宴城的腰，让他的身体靠住自己，不至于栽倒，另一手翻下马桶盖，按下冲水键。
马桶的冲水声在厕所里十分清晰，让林宴城的脑子清醒不少。
他酥软无力的身体被扶到马桶盖上坐着，让他正对着陈予谦。
“还好吗？”陈予谦打量着他泛红的脸颊，湿润的眼睛，伸手在林宴城眼前晃了下。
“还、还好。”林宴城的反应还有些迟钝，但吐完之后舒服多了。
本来以他的身份，走到那都是被人供着，可架不住今天饭局上是几位领导和平时在国外，平时都不怎么路面的大股东，就算他老爸的大秘书在场，林宴城跟这些人认识，也要一杯杯敬酒的往下喝。
林宴城酒量一般，平时喝点小酒怡情，这种酒局上两斤红白酒混着下肚真经不住，跑出来吐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脸色惨白，眼尾泛红，一双黑色的眼眸湿漉漉看着眼前人，无力遮掩的狼狈和可怜。
陈予谦看着他这幅模样，微抿住唇。
“等我一下。”
他很快折返回来，带回来一杯水，一卷热毛巾和解酒药。
“先漱口吧。”陈予谦把水递给他。
“……谢谢。”口里还满是酸苦味，林宴城脖子很红，接过杯子先漱了漱口，把解酒药吃了，然后把杯子还给陈予谦，接过毛巾擦脸。
陈予谦把纸杯丢进垃圾桶，看着他做完这些，眼珠转了下，心想林宴城喝多了酒，一个人跑到厕所来吐，现在难受的模样绝不是作假，假装随口一问：
“谁为难你了，喝这么多？”
林宴城用温热的毛巾捂住眼睛，深呼吸几口，身体放松下来，拿开眼前的毛巾，但也没抬头看陈予谦，埋着头低声说：“也不算为难吧……”
“今天是跟几个常年在国外，难得回来一次的叔叔伯伯吃饭，”说到这，他抬头望着陈予谦，表情很是无奈，“我爸的秘书在呢，他们哪能为难我，不过是我一个人敬几杯酒，就喝多了。”
他话语含糊，陈予谦嗯了声，心里已经知道林宴城今天是跟哪几个人喝酒了。
有两个家伙特别能喝，以陈予谦的酒量，陪着喝也得喝吐，不过他跟林宴城到底不一样，林宴城要接手自家集团，跟他们共事，就算是太子爷今天这顿酒也得亲自喝。
轮到陈予谦的时候，他陪着喝两杯就够给面子了，剩下的就让手下专门搞业务喝酒的高管顶上，对方也没觉得被看轻了，照样喝的尽兴。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这场饭局背后的意义才让陈予谦在意。
他盯着林宴城相对他而言，实在是年轻青涩的面孔，心想这才多久，林盛丰这么着急让林宴城接触公司高层，方便以后接手公司？
林宴城觉得陈予谦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晦涩的深意，动作一顿。
气氛有些凝滞，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出来的时间有点长，陈予谦觉得这会儿董建豪都要想自己是不是走了，手插进兜里捏住手机。
“你是发信息叫你的助理过来，还是我找个服务员过来？”
林宴城看见他鞋尖转向门的方向，准备走了，下意识想挽留，不想让
“你……”
“不用叫我助理或者服务员，你再陪我几分钟行吗？”
听见他这么说，陈予谦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没拒绝他。
把人留下来了，但气氛还是沉闷，林宴城握在手里的毛巾温度凉下来，眼神闪烁地看了陈予谦好几眼，最后开口说:
“我听龚聿说，你们快订婚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谈话，第一次提到龚聿。
陈予谦意外看他一眼，嗯了声，心里把林宴城的身份从盛丰太子爷切换到龚聿的发小。
得到这个回答，林宴城一副欲言又止，要说不说的样子，陈予谦扬下眉，直接问道:
“你想说什么？”
他问了，林宴城就直接问了：“你有把握龚聿能乖乖和你订婚，不闹出什么幺蛾子吗？”
这是什么问题？
陈予谦脸颊微收，喉结动了下，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他不是听他小舅的话吗？”
龚聿背靠着龚霁川的事实人尽皆知。
而林宴城慢慢摇了摇头，说，“他也不是什么都听他小舅的，光我知道的，龚聿阳奉阴违的事情可没少干。”
但干的很有分寸，在揣摩龚霁川的心思和明确他的底线这种事上，龚聿几乎和跟了龚霁川二十几年的贴身秘书一样熟稔拿捏，没少为自己谋利，但每次都能精确控制在他的底线之内，龚霁川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可跟方妍的调查结果和龚及川在他面前，提及龚聿时的表现不一样。
他以为只要龚霁川发话，不管心里怎么想，龚聿都会听话照做的，而他要的只是这个结果。在确定合作对象颇有手段，绝不会在重要的事上犯糊涂后，陈予谦也就没有太多关注对方的进展，认为龚霁川能处理好所有事情。
没想到会从林宴城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陈予谦慢慢眯起眼睛，放在兜里的手指轻点着手机屏幕思考。
以龚霁川的手段，会搞不定一个纨绔草包的外甥？
陈予谦对此有些怀疑，但谨慎的行事风格让他已经把林宴城说的话纳入考虑范围，心想等回去就让秘书持续关注龚聿的情况，最好再问问龚承……
他对林宴城说:“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陈予谦的情绪实在内敛，脑海里转过无数个想法，面上半点不显，林宴城自诩阅人无数，也没能从陈予谦的脸上看出半点东西，猜不到他听了这些话，心里什么想法。
自己这算坑了龚聿一把吗？
不算吧，只是想阻止龚二少爷在不理智不冷静的情况下，干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林宴城脑海里闪过这些想法，忽然听见陈予谦问。
“龚聿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平时喜欢干什么？”
问题很简单，林宴城脱口而出：
“他喜欢买跑车买表，喜欢赛车，我们经常去南山那个赛车场玩——”
陈予谦看着他本来像随口回答自己的问题，忽然眼睛一亮，弯起眼睛，笑着问道：
“你玩过吗？挺好玩的，”
陈予谦望着他发亮的眼睛，回答：“玩过，技术还行。”
“下个月七号，贺峻拉了我们圈子里喜欢赛车的一群人，准备在南山赛车场比赛。”
林宴城发出邀请：“你要不要来？”
“得看我有没有时间……”
陈予谦的回答被铃声打断，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是董建豪打的电话。
他出来的时间是有点太久了。
陈予谦收起手机，说，“我要回去了，要是七号有时间的话，我应该会去。”
忙起来的时候不觉得，被林宴城一提，陈予谦才想起自己起码有一两年没去南山赛过车，都快忘记那种一脚油门，把一切甩在身后，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了。
林宴城哦了声，说：“你回去吧，我在这再缓会儿。”
陈予谦颔首，干脆地转身，大步离开。
林宴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关上了厕所门，坐回马桶上，在独处的私密空间里不再掩饰疲惫和无力，垂下头，摸下了胸口，感觉有点闷。
他想他知道原因。
因为刚刚离开的那个人。
补字数，晚安[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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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新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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