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钟时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离他起床的时间还有足足二十分钟。
床头柜上的手机持续在响，他啧了声，爬起来拿过一看，是褚知浪的电话。
点了接通，那边还没说话，他就率先压着嗓音开口，“你最好有事？”
那边声音带笑，一如既往，“小钟老师，既然醒了就起来跑个步呗。”
被吵醒的人语气很不好：“你有病？”
“哎呀，早起跑个步，运动一下，身体更健康，尤其是我们这种，高三关键时刻，适当运动提高免疫力，长命百岁，精气神一好，什么难题都不成问题……”
那头还在絮絮叨叨，试图喊人出门，“来嘛来嘛，我在你门口等了。”
语气格外热络，听得钟时狠狠闭了下眼，骂了句，“姓褚的，你最好能挨两拳。”
说罢他认命爬起来。
昨晚这人在听他坚持高考完在一起后，失落了好一阵，他也没瞧出人到底是真失落还是装的，鉴于这人前科累累，姑且认为是装的。
洗漱完，他轻声打开门，高个儿的Alpha倚在门边，锋利的眉眼在凉风中更刺人，那点风撞进暖和的室内。
门外的少年穿了件黑色的薄款卫衣，很基础的款式，跟他身上那件青色的款式一样。
褚知浪听到动静回头，瞧见他身上的衣服便一挑眉，“早~，小钟老师。”
“咱这，应该不算撞衫吧……”
听起来有些意外，脸上却挂满了笑，那点熟络劲儿半点没退，出来跑步还精心给额前发丝上了层蜡，跟往常一样花孔雀。
钟时轻嗤了声，也道了句早，“满大街都是，撞个屁。”
褚知浪：“……”
这时候操场上人还不多，偶尔几个住校的老师绕着跑道走两圈，瞧见他两一前一后跑，还乐呵呵念叨一句，“还是年轻好。”
被耳尖的褚知浪听见，立马反身倒着跑，扬声冲后面喊，“年轻的老师们，一二三，三二一……跑起来！”
瞧上去就格外朝气，那几个老师年纪都不大，当下笑了起来，零零散散的碎语飘在后面。
接近春末的气候日渐暖和，早起的凉意稍退，钟时跑了两圈脸色都没变一下，快步越过跟老师唠嗑的人，丢下一句，“还跑不跑？花孔雀的劲儿收一收。”
褚知浪抬头就见人背影离他远远的，连迎风翘起的发丝都透着嫌弃。
这么酸？
他没忍住笑了下，连忙跟老师们道别，追过去在人边上说，“我觉着吧，我最近老是管不住自个儿嘴，手也欠，我反省，真的！唉，你要不，骂我两句，消消气？”
见人没说话，又跟上，倒着跑，边说，“给我两拳也行，你放心，我身体倍儿棒，区区两拳扛得住。”
“你不用心软。”
“？”
这说的是什么鬼话，钟时眉心拧了下，停住，反手拽住人领口，冷冰冰地警告，“发神经也要有个度。”
“少自作多情。”
卫衣领口本就松垮，那一下力道大，几乎露出两截锁骨，微凉的风灌进来，褚知浪望了下人冷峻的眉眼，调笑说，“这……不合适吧，大庭广众的，小钟老师注意一下影响。”
钟时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又听人凑过来小声说，“你要真想看，回去我再脱，给你看……”
剩下的话被他忍无可忍打断，反脚踹过去，“滚。”
“有病吃药。”
发春也算。
说罢转身就走，留下在原地不动的褚知浪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语气一如既往不近人情，仿佛莫得感情的人机。
他笑着过去，伸手搭在人身上，强行带着人往跑道边走，“唉，你这人说话，一言不合就让人滚，再一句就是有病，多伤人呐，得亏我心理素质够硬，是不？”
“骂人的花样还是见识少了，下次多换几个词，别整得跟人机似的……”
说到这，他猛地一顿，人机？
钟时冷漠地斜了眼他，也没挣开他的手，只是说，“是，我，机器人，撒开。”
说完就见边上人好似僵了会儿般，乖乖地依言放下手。
钟时回头，“？”
褚知浪在人目光下张了下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一时间被脑子里突然闪现的念头惊到。
他怎么会觉得钟时是那什么鬼系统？
一个是数据，一个是现实。
一个屁用没有，一个是他未来对象。
怎么可能！
这两哪有半点相像的地方，最多就是一个说话冷淡，一个开口冷漠？
一个抠抠搜搜，丧心病狂逼他考六百分，一个……让他考六百分才考虑在一起？
钟时一句又发神经还没说出口，下一秒便见人捂着脑袋蹲下，神情恍惚，“钟时，医务室能看脑子吗？”
“？”
褚知浪抬眸，冰冰凉凉的少年就站在他边上，低头望着他。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可心里一旦有了钟时就是系统的念头，他根本控制不住不往那边想，过往两者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比对，骂人的时候这两相似度惊人。
——天才般的碳基生命。
天才。
——你有病？好端端地拍什么拍？
你有病?
——别做白日梦了，傻逼。
别装了，傻逼。
艹！
这怎么可能！
“那个，咱还是去一趟，我忽然觉得有点头晕眼花……”
钟时啧了声，过去扶人起来，“啧，事真多。”
等从医务室出来，他拿着没丝毫问题的报告单，边上的人还没从恍惚中回神。
王痧刚拎着两份早饭爬上五楼，刚好瞧见他两，招手过去却见褚知浪两眼呆滞地飘回班上，连早饭都没拿。
“他又咋？”
王痧转头，不解问。
钟时接过早饭，抖了下校医刚开的单子，将那逃避上课四个大字递人眼前，一本正经说，“医生说他有点妄想倾向。”
俗称，做梦。
王痧：“……”
直到第一节课，讲台的顾小姐又在给他们补充生词，绕口的英语单词从左耳进右耳出，褚知浪趴在桌上，脑海里的系统毫无动静，除了发布任务，其他时候安安静静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系统背后就是钟时。
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
系统绑定他那会儿，钟时跟他关系也没到很差的地步，好端端地给他绑个系统，就为了让他学习？
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干么，图啥？
他两条胳膊垫在脑袋下，前面的钟时在写化学题，刚好翻页，他也跟着翻了个面，左脸朝上，盯着那露出的一点化学题，冷不丁想，难不成这家伙之前搞暗恋……
因为暗恋，所以在连女士找上门的时候答应帮他补习，因为喜欢，所以手搓了个系统出来，一面逼迫一面不动声色带他学习，软硬兼施？
以钟时那脑子，这半吊子系统没准还真能弄出来。
想着，他又拿过那些手写纸，用那只水笔将上面他两的字迹圈出一个爱心，嘴角微扬，颇有几分得意地想，如果是真的，这家伙得有多喜欢他，宁愿不辞辛苦弄个系统出来，也不愿意亲自逼着他学习，跟他撕破脸。
“哎呀，没办法，谁让我人格魅力惊人呢……”
钟时刚写完一道题就听后面的人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他回头，人撑着脸冲他笑，无声吐出几个字，“我懂，都是情不自禁。”
钟时：“？”
那点好心情在半上午的时候戛然而止，孙乔迈从讲台边路过，多瞧了他两一会儿，惊讶问，“你两衣服是同款？”
彼时钟时正在讲台上值日，本该今天值日的宋趣请假，他过来替班一下。
讲台上的灰不多，匆匆抹两下就差不多，偏偏过来帮忙的人夺过那块湿布去扣夹缝里的灰，闹得钟时只能去收拾散落的粉笔。
闻言，他眼睁睁瞧着边上人假意一抬头，好整以暇地理了下自己并不怎么凌乱的卫衣帽，神态自若，嘴角扬着抹漫不经心地笑，点头，“是啊。”
末了似乎怕人不够多想，还添一句，“同一个牌子。”
钟时将粉笔放回盒子里，冷淡地扯了下嘴角，真会装。
前排同学静了下，这两一黑一青往那儿一杵，清理讲台也要挨一块儿的劲儿，孙乔迈恍然大悟，“兄弟装啊。”
他夸赞：“唉，浪哥，这思路不错，不同颜色既避免被误会是情侣装的尴尬，又极好地衬托了你们感情，下次我们也这么整。”
褚知浪嘴角的笑彻底僵住，心说真是白瞎了大晚上加急送过来。
“你……”
他忍了又忍，才啧一声，摆手让人赶紧走，“回位置吧，王痧喊你。”
在边上围观的文露第一个笑出声：“荞麦，你真的需要换一副眼镜。”
就那黏糊劲儿，从哪看出是兄弟的。
孙乔迈不解：“不是浪哥说，他两百分百纯兄弟吗？”
文露把人喊走，语重心长，“你现在的重点是换一副眼镜，不，眼睛也可以更新一下，版本太落后了。”
孙乔迈：“哈？”
讲台边，等人走了，钟时收拾完去洗手，回身的时候才无情笑了下，“神他么兄弟装。”
“啧。”
褚知浪一把箍住人往教室后门去，伸手去戳人脸。
温度上来后贴一起都像能感受彼此体温般，钟时挣了下，没挣开干脆就不动了，边笑边说，“你还不如挑同一个颜色。”
这人考六百后，得到了褚母的夸奖，人大手一挥给了不少钱，正好换季，这人就打起了同款的主意，跟他扯了半晚上最后加急下单了一件。
褚知浪咬牙：“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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