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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梨溶月拔腿便朝辛媵跑去。

她的心从未如此欢悦紧张过,像爬上山顶迎接一场等待已久的日出。

耳边人声渐渐嘈杂。

许是哪位小姐压不住欢愉的心惊叹一声,便引来众人的注意,不出片刻时间,梨溶月与辛媵之间已隔了层层人群。

来寻梅园意味着什么,小姐们都再清楚不过了。往年此等闹着玩的宴会,他是从来不可能出现的,今日来此处的小姐们算是撞了大运。

在权与利面前,世子的貌美其实算不上什么。

辛媵眼底没有情绪,侧头朝身边人吩咐了几句,随行来的约共二十余侍卫立即开始厉声赶人。

梨溶月夹在密密的人流中前后摇摆,似一片落叶在浪涌里沉浮,可是任别人怎么推她挤她她都丝毫感受不到了。她努力踮起脚来,仰着面望眼欲穿。

她见着了。

积雪反照晕出一圈白色光晕,中央公子的背影熠熠生辉,玉冠长袍华美又倜傥,绝与旁人不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般的贵气风流,连那雪与梅都逊色三分。

今日的他只是陈国公府世子辛媵。

绕过游廊走至深处,里间是一处更为静僻盛美之地,非京中几大家族不得入内。里间的公子小姐正对坐着取乐,弹琴的那位是薛家小姐薛浓绮。

辛媵来得巧,恰逢薛闵正以君子之礼裹挟辛知云回酒。男子脸上已有微醺意。

玄黑鎏金扇柄不偏不倚地盖上他手中那杯酒盏,薛闵皱点眉回头。辛媵笑笑:“阿姐不胜酒力,这杯我替她喝。”

辛知云惊得回眸,见是他忽便浅笑起来,“别川?你来了?”

底下其余贵族子弟见了辛媵赶忙起身,一一行过礼。

虽说能入此地的人,家底不会比辛家逊色多少。可辛媵与他们不同,人家是年纪轻轻便接掌大权,哪似他们活得这般窝囊,出个府还得看老爹脸色。

薛闵还不曾回神时,辛媵已将杯酒一饮而尽。薛闵哑然。

此时座中寂然,只剩侧方琴曲声在这一刻显得突兀。琴声虽早已乱了节拍,薛浓绮却依旧埋着头,坚持着将一首曲子弹完才缓缓息止。

在旁人眼里,他是高不可攀的国公府世子,可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位邻家哥哥。

薛辛两家门当户对,她自懂事起便知族中父母的意思。她日后是要嫁给他的。

“别川,你来了。”

薛浓绮按下琴弦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浅笑着。

“嗯。”辛媵朝她轻点头,匆匆应付完一圈,他直直朝辛知云走去。“阿姐,母亲遣我来唤你回府去。”

辛知云脸上浮出喜色:“你回过府了?母亲定开心坏了吧。”“母亲寻我何事?”她一面问着一面起身来预备走。

“阿姐回府便知。”辛媵只如此说,瞥眼辛知云的丫鬟烟巧,烟巧忙带着辛知云离开了此处。

薛闵哑口无言,白白看着辛知云清瘦窈窕的背影徐徐离开,眨眨眸目光落在了坐在辛知云位置上的辛媵。他咧嘴一笑:“辛世子这厢怎闲来此处?”

“赏梅。”他简单道。

“我知有一处梅花开得极美。”薛浓绮脱口而出,辛媵抬眉看她。她继而道:“不妨我带你去瞧瞧?”

“生在何处?”辛媵开口问道。

见他有兴趣,薛浓绮忙回:“便在这寻梅园旁的那处赏景宅子。”

这处赏景宅名唤黄梅苑,乃是薛家私宅,设在这郊外清静宜人,风景又佳,是一处惬意地。年逢腊月时节,院中黄梅灿然,此节令便对外开放,邀众人一同赏梅取乐。

“好。”辛媵答应道,遂便起身,薛浓绮喜上眉梢,步子连连走来他身旁。

薛闵心底闪过半分不安,抬眼看二人模样,虽算不上郎有情妾有意,却也准当。何况其二人若真有真情,于薛家是极有利的。

到嘴便只这么一句:“小妹啊,带着世子爷好好玩玩!”临了又急急一句,“咱家宅子大,跟、跟紧他莫要让世子爷迷了路!”

薛浓绮任性,听着了也不想回。一条石板小径上,薛浓绮在前头领路,二人一路上安静极了。

绕过一道小弯,忽见零七冒出,几乎与辛媵碰了个照面。零七眼睛一瞪:“世子!大事不妙,小小姐她忽然就倒地上了!”“这我实在是不知怎生是好呐,好在您就在这赏梅园里!属下这才……”

零七的嘴似快下蛋的鸡般咯咯叫个不停,辛媵勉强从那飞速滑过他耳边的话中提炼出信息来:“她怎么在这?”

“这,这。”零七急匆匆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一旁薛家小姐疑惑的脸色,“属下一时说不清,关键是小小姐她现在昏死在地上了。”

世子让他守好小小姐,想来小小姐的命对世子是极其重要的,可为何此刻却像皇帝不急太监急。世子真是喜怒无形于色,他佩服!

另一边,梅花树下围了叽叽喳喳整整三四层的人,皆争先恐后探着头来瞧,辨一辨是谁家的小姐,左右也不见随身的丫鬟或认识的好友来扶。心下又想到若是自己狼狈地倒这了,恐脸面是不要了,因而又生出几分同情与可怜来。

梨溶月直直地昏死在树下,好在泥土松软,只是衣物沾满湿黑的泥巴显得狼狈,身上并无磕碰。她的一侧脸陷在雪与泥中,脸色越发铁青。

先前几位小姐黑着脸,一下一下地推着唐芙的后背,混在人群中的唐芙急急地瞥头看她们,前脚掌使劲抵着不肯上前。

“这姑娘有谁认识啊?哎哟,她随行的丫鬟呢?”人群中冒出位实在担心的小姐,忙去扶起梨溶月半身,抬头环看四周的人,大声问,“各位公子小姐,可否有谁带了随行的医师?”

众人犹疑的目光分去一半落在她身上,却是无人回应。小姐便急了,忙遣自己丫鬟去京中请郎中来。

“她不是你带来的吗?你不是说她是你的跟班吗,你怎么不去管她?”其中一位小姐实在看不下去,脱口骂道。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被骂的唐芙。

唐芙当下便急了:“不,我也不知道她怎生忽就倒地了啊,不关我的事啊……”

众人讨伐声正起,忽又听一火急火燎的人声从后头传来,原是零七在前头开路,众人皆噎了声回头去看,竟见陈国公府世子正朝此地走来,后头还跟着薛家大小姐薛浓绮。

一时众人惊惧无言,着急忙慌朝后退给二人开出一条路来。擦着辛媵身旁过的姑娘瞪大了眼,竟将眼睛都看直了。

辛媵立即蹲下身去探她气脉,零七见着众人皆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小小姐,赶忙解下自己的大氅将她的身子盖住,随后起身挡在她侧边,昂着头与周遭那群贼眉鼠眼进行眼神对抗。

原本扶着梨溶月的那位小姐见辛媵忽冒出在自己面前,声音忽都紧张几分:“辛世子。”

辛媵应声抬眼看面前的女子,神色几分凝重,转而道:“零七!”

零七一激灵,忙回身:“世子。”

“将她带走。”

梨溶月的气脉着实古怪,此地不宜久留,务必立即就医才好。

零七忙横着将梨溶月抱起,笑着朝面前的小姐说了声谢谢,又恢复严肃地问辛媵:“世子,现在我们怎么办?我听从您的调令。”

“这里风大,先带她去马车上避寒。”辛媵如此号令一声,此刻立即便有人道:“辛世子,我手下有随行的医师前来,可立即唤来与姑娘医病。”

薛浓绮随在辛媵后头跑来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见他脸色沉重,忙也开口:“马车拥挤,我家赏景宅就在不远处,还是将姑娘带去那儿吧。宅中什物备至,却也方便。”

辛媵点了点头,立即带了众人快步前往。

梨溶月被好生安置在一张架子床上,床旁烧了两盆炭火,屋子内热烘烘的。赶来的郎中立在一旁诊脉,屋内闲杂人等皆被零七赶出在外,里间便只剩辛媵,薛浓绮,墨韫三人。

墨韫抱着肘打量床上的梨溶月,朝辛媵问道:“这就是那个小姑娘?”

辛媵睨他一眼,没有接话。

薛浓绮闻言,心下起了疑惑,却也没开口。

郎中收了脉枕,低着头一一朝三位作揖,遂便向辛媵开口道:“世子爷,这姑娘的脉象着实奇怪,小医实在不知是害了什么病症。好在并无性命危险,可熬几副滚热的姜汤服下祛了寒气,好生歇息过后便可苏醒。”

辛媵遂下令让他去办了,薛浓绮又忙唤丫鬟备了热水,亲自在里间替她净面。

房外。

“交予你的事办得如何了?”辛媵问道。

一听这话,斜靠在漆柱上的墨韫忽便绷直了身:“说来极其奇怪。当初寻上梨府,你可知我当真是畅通无阻就找到了那棵红枫。谁想这去过一遭,如今反倒还处处碰壁,几次险些迷失在那林子里。”

“连个半山腰都摸不着。”

辛媵听此话只是意料之中。

“还有,一文钱先生一直不愿露面。”墨韫抓狂起来,“这可是唯一的希望啊!找不到他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救你啊,别川兄!──”

辛媵睨他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遂又看向一旁候命的零七,下令道:“好好守着。”

“是。”零七立马应下,悄悄瞥眼看旁边鬼哭狼嚎的墨公子,发觉他沉浸在悲伤里连世子走了都不知。

“墨公子?世子可是有什么性命危险么,怎生要救他?”零七担忧地问。

墨韫闻言闭了嘴,见已不见了辛媵的人影,遂转头看向零七,忍了哀伤拍拍他的肩头:“你家世子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罢,又马不停蹄地去打听一文钱先生的下落。只留零七杵在原地,过了一会便挪去梨溶月房门口守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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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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