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是不是。”
眼见对方真的有些生气，子书锦安慰说道：“我觉得我们有点暧昧了。”
“暧昧你大爷……”迟秋池抬手又想一个栗子，谁料对面的门框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下布满乌青，被稀疏的刘海遮住，眼珠比眼白多，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上面细小的血丝。
“你这孩子怎么又乱跑，跟你姥一个样！”女人从门内走出来将小孩抱起，转眼就看见了迟秋池两人，她又热情起来：“ 哎哟快进来嘞，别害羞就当自己人。”
迟秋池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然后推了一下子书锦。
女人的屋子比李四萍的屋子要亮堂很多，阳光透过纱帘直直照进来，看着也更有生活气息。
“叫我秦姐就好！我和四大娘关系挺好的，楼上楼下邻居的，平时对我们可照顾了。”女人从厨房柜上拿了几个纸杯子，一边对着两人说道。
迟秋池看了看屋内的陈设，其中有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姐，四大娘家里有养狗什么的吗？”迟秋池规矩坐着，还时不时看一眼翘着二郎腿的子书锦。
秦姐拔开茶罐的盖子，给纸杯里放了几点，提起热水壶倒了下去：“啥东西？”
“咳，宠物之类的，我刚刚在门口听到有东西撞门，声音挺大的。”
秦姐将倒好的茶水递给迟秋池，又从茶几下面拽出一个小板凳坐下：“这我不清楚诶，要是真有的话应该是他小儿子养的吧。”
“她还有个小的？”子书锦伸着胳膊去拣了果盘里的一块高粱饴准备放嘴里，结果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小孩一把抢走了。
秦姐眼神呵斥了一下，随后招呼小女孩回房间，“对啊，但是她那个小的吧…这里不太好。”说罢她指了指脑袋。
迟秋池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将这个人和李四萍口中的牲畜联系起来：“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
“哎哟她那个小的本来是放乡下给她爸妈养的，后来上初中又把他接回来了，就是不忍心一个孩子孤零零的，你说人怎么能这么苦命啊。”秦姐像是很了解这些，一手托着瓜子，嘴巴就没停过。
“那她大儿子呢？听说考的名校呢。”子书锦戳了戳迟秋池，想让他给自己再拿一块糖，迟秋池不想对方作妖，耐着性子黑着脸，拿了一块然后“啪”的一下重重地放在人手上。
“你说刘催春啊？哎哟这孩子挺好的，前几年还天天和我家孩子玩呢。”说完她又补充道：“还争气呢，催春上初中的时候脑子也不好，后来发力了啥都学得进去了，高考考得好得不得了。”
“那真是好孩子啊，可惜了。”
“他们兄弟俩关系也好，经常一起带我家孩子玩嘞，就是四大娘不咋喜欢让那小的出门，哎不过也能理解，有时候真觉得可怜呐，现在两个孩子都没了，看她头发的白了好多嘞。”话里话间都透露着对李四萍的怜悯，可表面看上去却像是在说八卦一样。
“她丈夫呢？”
“哎哟早死了，生小井的时候急着去医院，跑起来没个轻重，给车撞死了。”
秦姐突然想到了什么：“诶，你们不是她亲戚吗？多远房啊连这些都不知道。”
迟秋池喝茶的手顿了顿，差点喷出来，于是他赶忙开口将话题转移到了原委上：“对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emmm要好晚的嘞，十点十一点的样子吧。”秦姐马上就被带跑了，她翘起二郎腿又说：“要我说，就是忙活忙得没时间关心孩子了，你看她现在还和没事人一样，我跟你说这几天她天天搁晚上哭嘞，还摔东西！”
“那平时就那小孩一个人在屋里吗？”
“以前是这样的，四大娘白天都在店里干活嘞，不过放假的时候催春会陪他，最近我听别人说……”她神秘兮兮地，像是在说一些别人的秘密似的：“她这两天又准备把那二傻子送回乡下了！”说完像是感觉自己什么内幕消息都知道了一样有些得意。
听到现在，李四萍不像是会偏袒谁谁谁谁，更像是在意兄弟两人的关系怎么样。
“又？她之前送过？”子书锦坐在一旁听了会八卦，挑着自己的头发转圈圈玩。
秦姐激动地拍了下手，正愁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聊：“可不是呐，一次是催春快中考的时候把他送回去一回，结果催春那一到半夜就发烧，查又查不出什么，她就连夜把孩子给接回来了，奇怪嘞！这两人一见面啥事都没有了，我们去问，关心嘛！她也啥都不说。”
连体婴儿？不对，他们有独立的身体，但迟秋池到目前为止也没看到刘催春的尸体，准确来说，他其实还不确定刘催春有没有欠这段债，于是心里有些没底，怕又是白跑一趟。
“那第二次呢？”
“哎哟第二次可好玩了，我们小区的人都知道这事，也是催春的一次大考，高考嘛，四大娘她可能太紧张了，不过这种时候家里待了个傻子确实不咋吉利，然后她趁晚上催春睡着的时候把人送走了。”说到这秦姐忍不住哎哟哎哟地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间段。
“然后啊，四大娘就被堵在单元门口了哈哈哈哈，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就被人发现了，两个人大半夜吵架吵得凶的嘞！后来那个刘催春坐在门口等人接回来了才上楼嘞。”
这两兄弟关系这么好……？迟秋池急忙组织自己的猜想，张张嘴吧有点想问这个问题，谁料旁边的人先一步问了：“他俩不会是一对儿吧？”
“哎哟别开玩笑逗我了！”秦姐摆摆手，嘴角就没下来过，但又像是为李四萍打抱不平一样开脱道：“那个算命的说两人天生的亲骨命，就是把两人的血抽干了换到对方的身体里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那种嘞！”
迟秋池一下就抓住了关键词：“算命的？”
“哎哟就好几年前，天天有一个算命的女的在我们小区附近转，见到人就塞纸条，哎不过我们这种旧小区老有人过来卖东西，见怪不怪了。”
风扇吹着吱呀响，帘子揉捏着光影被风拨断。
迟秋池感觉现在的信息量太少太少了，连一条线都拼不出来，更别说整个因果了。
“这种算命的就是哄哄人开心罢了，我们都不信这些，偏偏她就听进去了，当圣旨一样供着。”秦姐不屑地努努嘴。
“要真是你说那样，那她不就是苦命吗，享不到福干脆一脖子吊死好了。”
“是的，您说的对。”说完迟秋池一巴掌拍子书锦翘着的腿上，假装认真地说：“正经一点好不好。”
“噢。”
“哎也不怪你媳妇这么想，要不是说他们是亲兄弟换了我我也会这么觉得，但毕竟是亲兄弟嘛！”
“什么？？？”迟秋池本来在拿手机记录信息，听到这句话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他不失笑容，从背后一把扯过子书锦的胳膊，用着两人才能听清楚的话“质问”他：“你又乱说什么了？”
子书锦无辜眨眨眼，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背很酸。”
“？”
“毕竟什么锅都在我身上。”
“……”
秦姐看着两人说悄悄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哎呀看到你们就想起了我跟我老公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不过我老公比我高很多，你媳妇看着要比你壮嘞！”
“那个秦姐，我才二十四……”迟秋池很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未婚状态，不料对方的理解能力更甚。
“哎哟二十四就结婚了，怕人家跑了啊。”
“我没结婚，也没打算……”话未说完，又被秦姐打断了。
“我懂我懂，现在的年轻人结婚晚，不过迟早的事嘛要早点准备起来嘞。”
迟秋池辩解几句也放弃了，他其实并不在意别人认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是这次莫名有些反感，不想和旁边的人有过多牵扯。
关键是……
不要让这傻逼侮辱女孩子的口碑好吗…
“呀！聊这么久都要吃晚饭了，你们留下来一起啊我老公待会就回来了。”说罢她就准备起身做法，这会迟秋池说什么也不想留下来了。
“不用了秦姐，我们不饿，就不麻烦你了。”他拉起子书锦就准备告别走人。
“啊这就走了啊？还早嘞，不再坐会呐？”秦姐一路护送到门口，嘴上还不忘唠几句。
“你俩啥时候结婚啊？到时候喊我去姐给你们随份子钱。”
“瞅你俩长得都有点像了。”
“到时候搬来车田住呗，这边房子便宜，还能经常来玩呢！”
“……好。”迟秋池在这边笑脸回应着，转头一看子书锦都跑远了。
楼道里，迟秋池重重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憔悴，等子书锦看过去，只见对方缓缓吐出一句话。
“不想和人类交流……”
“？”
过了半晌，迟秋池翻出手机，找到之前拍的那个贴着奇怪讣文的罐子照片怼道子书锦脸前，被对方用手指轻轻轻轻推开了一点：“看不清楚。”
“哦。”
随后他眯了眯眼随意看了一眼：“嘶有点眼熟，拘魂帛嘛，好多年没见过了，会用这玩意儿的人还没死光呢？”
“拘魂帛？做什么的？”迟秋池将手机翻过来自己又看了几眼，黄纸红字的，一颗眼珠上画了几条像叉一样的笔画，有点像不会写字的人照着别的东西鬼画糊。
“字面意思，锁人魂魄用的，不过得是死人的才行。”子书锦坐在阶梯上，一手托着腮一手咬着从迟秋池包里翻到的面包，美其名曰中晚饭。
听对方这么说，迟秋池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立马被子书锦捕捉到了，于是他浇冷水：“会折寿的哦。”
“那算了。”
看到对方又把脸板了回去，子书锦又觉得有些多嘴。
“那你觉得那个罐子里是什么？拿着不是很重。”迟秋池此时还沉浸在遗憾之中，只能问点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这个东西和骨灰放在一起才有效果，不过那个罐子那么小。”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连人带盒三斤都没有吧。”
迟秋池摇摇头：“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
闻言，子书锦差点吃面包噎死：“谁家好人骨灰分几个盒装，天南海北各个角落都要埋到是吗？”
“不清楚。”迟秋池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现在所得的一些信息。
刘催春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弟弟，一个不偏心的母亲，干净的社交圈和良好的人际关系，没有背命债，没有抢喜债，现在自己死了，弟弟被关着，母亲变得有些不对劲，只剩三个人可以问：秦姐家的小孩，几年前的算命女，李四萍。
“发什么呆呢？”头发被揉了一下，迟秋池正想着，打算从后往前一个个来。
于是他对子书锦说：“去找李四萍。”
说罢他先一步下了楼梯，在转角忽然抬头对上方的人说话，语气像是惊喜，那股疏远感被排斥在外。
“子书。”
“我发现你很懂啊。”
池子潜台词：“我发现你并不普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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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很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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