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林书怡都在她的店铺中忙碌，虽然已经打扫过了，但她还是在摆放锦缎处垫上一层绸缎。
最初搬来时满满十几箱，可一拿出摆放好后，公孙舟带来的绸缎就所剩不多了。如若生意红火，仅靠公孙舟他这一个供货渠道可不够。而且期限也比京城内的绸缎要更长久，不稳定性也更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林书怡选了个黄道吉日。
晚间闲聊时，竹苓问一旁的林书怡：“听曼寒姐说小姐还有个很好的朋友，她明日开业会来吗？”
近日，她们习惯了饭后在前院的石凳上坐一会儿，喝点茶聊聊天，等着苏曼寒回来。据她所说，她现在也算小有名气，每日都有固定的时间点表演，不用像开始那样，有时一弹一整日，有时连着几日都轮不到她。
林书怡望着夜空中散发着柔白的光的圆月，片刻后说道：“她有要事在身。”
“哦。”竹苓倒是替她难过了起来。不过，转眼又安慰她说：“没事，我和曼寒姐还有玉瑶都在呢，李小姐的店铺也在旁边。”
林书怡其实并不难过，她早在同大家都说过最近忙着开店铺的事，而大家也都有回信说着近况。即使分离，也还互相念着对方就足够了。
突然传来开门的轻响，打断她的思绪，不等来人走近，林书怡喊了一声：“曼寒姐！明日有时间吗？”
“是我。”随着一道懒散的声音，映入眼前的是几日不见人影的公孙舟。
秉持着不多过问他人闲事的操守，林书怡选择视而不见。
公孙舟主动询问：“明日开业？”
林书怡手托双脸，从头到脚将他扫视一遍，得出结论：“是呀，你要来给我捧场吗？可是你在京城默默无闻的，实在吸引不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过来。”
“这么瞧不起我。”公孙舟还是笑嘻嘻的。
林书怡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视线追随着他起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说：“给你个惊喜！”
她朝着隐隐有个轮廓的背影喊：“谢谢啊。”
“你在跟谁道谢呢？”苏曼寒进门就瞧见她冲着一片黑说谢谢，接着她又略带歉意说，“我明日要去醉芙蓉演出，去不了开业现场了。”
林书怡开心道：“醉芙蓉？恭喜恭喜。”
“有人设宴吗？”竹苓在一旁好奇道。
“听说是李家设宴给裴小公子接风，还邀请了很多人。”苏曼寒激动道，“我有点紧张。”
林书怡握住她发抖的手：“没事，你一定可以的。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加油，曼寒姐！”竹苓也给她鼓励。
苏曼寒郑重点头：“嗯。”
林书怡说：“时候不早了，我们都早些歇息。”
“好。”异口同声地回答。
旭日东升。
林书怡早早地来到她的店铺——森锦铺。
来往的人逐渐增多，人群中偶有几位投来好奇的眼神，却无一人进门。
直到李安乐带着两位结伴出行的姑娘，“周小姐，陆小姐。”李安乐分别介绍后，她便回店里了。
林书怡起身问好：“两位小姐跟我来。”
她一一介绍。
“这是刚到的西域货，绸缎光滑细腻，可以伸手感受一下，很舒适。”
“这是云锦，图案新奇，丝线绣法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绫罗，轻盈通透，夏日来临之前，早些备好新衣裳，日后也不至于等。”
……
周小姐每一样都细细观察过后，上手感受后，赞叹道：“挺不错啊，当真是西域货？”
林书怡弯曲大拇指举手：“千真万确！”
周小姐把手中的那匹桃红色锦缎递给林书怡：“那把这两块包起来。”
“好的。”
陆小姐反而是看上水蓝色的绫罗。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林书怡将人送至门外。
许是看见两位小姐都买走不少货，特别是陆小姐进屋一句话不说，最后却买了好几匹。店铺陆续有客人进来，但多数是瞧过后有意问价，无疾而终。
没多久，店铺又冷清下来。
竹苓凑过去埋怨道：“小姐，怎么都是只看不买啊？”
林书怡低头画着手中的样衣，回道：“我们的定价确实较贵，但我们不是针对百姓，要做的应该是吸引那些京城的名门闺秀。”
上次见了一眼，她便被西域公主的着装深深吸引，画了个大概，留在屋中。不过，要完全照做对于京城人来说并不能接受，所以她要做些改变。
将外层繁缛厚重的外衣减少，并剪短裙摆，只留小腿长短，样式可画定制衣服的人喜欢的图案，她先用莲花代替，裙摆做成水波环。
上衣也只在里裙外搭上一件短小轻便的，可绣互相映衬的图案，样式中她用的一对锦鲤跃然于衣领的图案。
另一幅图对于炎夏季节，绫罗制衣。通用橙黄蓝红，一条条下摆外加金银珠链。上衣用料清凉，绣上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缝上一圈珠玉，就像被雨水打湿翅膀似的，被困住在原地。
草草收尾，一整日竟也再无一人进门。接连几日，林书怡边完善手中两张成衣样图，边看店，不过并没有打扰她。零散进屋几人，竹苓一人就能招待。多数时候都是她在看着林书怡绘图。
忙碌的日子里，充实而时间加速流走。
林书怡画好样式图后，苦于寻找秀娘。京城中有名的秀娘都已被三大成衣铺所笼络。
寻了几处，林书怡放弃奔波，她直接在门外贴出告示。
某个晌午，林书怡休憩过后，抬了抬发麻的手臂，起身走动一圈。瞧至门前一个妙龄女子，低头打量着她贴出的告示，似乎在沉思。
林书怡走近，阴影遮挡住光线，那女子忽然抬头。清秀的脸上，却是愁眉不展。
林书怡问：“你会制衣？”
女子点点头。
继续问：“刺绣会吗？”
女子小声说：“会一些。”
林书怡将她请进门，“那你进来试试吧。”拿出一块普通布匹给她。
手中的光线逐渐暗淡，仿佛都被她绣进牡丹花里，屋内昏暗，手中的牡丹花却熠熠生辉。
林书怡点来烛火照亮她的视线，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她，而后又低下头继续舞动手中的针线。
烛火燃尽一半，那女子也把绣好的布匹交给她。
林书怡拿在手中细细观赏，“你有这样的手艺，怎么没去锦绣阁。”这刺绣虽说不上特好，但是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在锦绣阁慢慢磨练。
那女子只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林书怡不再追究，问道：“好吧，何时能上工？”
“明日。”
“明日！”林书怡突然震惊地抬高声调，惊的那女子不解地看着她。她慌忙解释道：“我店铺工具不太齐全，你也瞧见了，我没想到能找到一个绣工如此好的人。”
林书怡继而保证道：“明日你跟我去采买，我对刺绣不太懂，你看看还缺什么，明日备齐。”
那女子点点头。
“对了，你叫什么？”
“汐月。”
“好独特的名字。”听到有人说她的名字独特，汐月下意识死盯着对方，却发现林书怡温和地对她笑，真心赞赏她的名字。
汐月也放低了防备心，回了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便告辞了。
第二日如期赴约，林书怡也兑现诺言，采买齐全她所需的针线，其中一些珠玉，金线银丝花了好些银子。
为了避免自己看着那些昂贵的琳琅，她马不停蹄让汐月照着自身量裁。而后拿出第一幅样衣图给她，接下来几日都将闭门谢客。
众人纷纷议论她的店铺没开几日便倒闭了，连李安乐都过问需不需要她再帮忙引荐一下。林书怡拒绝，自己则窝在屋中构思新样衣图，偶尔跟汐月探讨样衣图需要修改处。
第一套成衣水蓝色底里衣，蓝绿色渐变至裙摆，藕粉绣成莲花在水波似的裙摆，随着步伐一步一绽放。
林书怡很满意，将它挂至高台。接着又请来李安乐量裁，这次按她喜好选用颜色和花纹。
她是卖金银首饰的，衣物都该明艳高贵，才好与一些璀璨的明珠，映照之下光彩照人。
期间她重新开店，并将所有布匹和一些材质不好的绸缎，低价出售。
一时竟也生意红火，多数人过问高台处那唯一一件成衣，林书怡给出的答案皆是不卖，但可在本店买绸缎，绫罗制同样成衣。
口口相传，京城里普通百姓都知道她这儿有便宜布匹，不过几日便卖光了。
还有一些慕名来的年轻女子，再听到店铺绸缎价格后，皆是暗讽她一个新店怎敢同锦绣阁一个价。通过她们的冷嘲热讽，京城也小有流言，使得越来越多人来看看这新店有什么镇店之宝。
不过还不够，来这之人，身份都不够显贵。
正当她撑着头苦恼于如何添一把火，让这流言越传越广时。视线内闯进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弯曲着轻敲两下柜台。
她抬头望向来人，却撞进他缱绻旖旎的目光里，如同清风拂面，春水荡漾让人沉溺。
秦瑞一改往日沉闷，温和道：“你不在府里，我寻了很久才找到。”他一脸委屈。
林书怡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他又从全身搜寻出一叠银票和零散的碎银。一股脑塞进她手中。
他自说自话：“这是我外出做任务的奖赏，花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你。今晚我要去醉芙蓉！”
林书怡拿着这对银钱，心中慷慨，皇子果然是皇子，真大方啊。问他：“你不需要留点？”
秦瑞随意道：“管吃管住。”
林书怡觉得暂时忘却杂事，把银票收进钱柜。去里屋邀请汐月今晚一起，她从租下这间店铺，购入第一批绫罗绸缎后，所剩无多。未曾好好感谢过大家。
而她转身回头却看见秦瑞还在原地，视线追随着她。“你回去休息一会儿？”林书怡看着他眼下一抹浓黑说。
“我在这趴一会儿。”他指着林书怡平日画样衣图的棕色书桌道，“你别离开。”
“好。”林书怡把平日休憩的小四方格被褥拿来给他盖。这是汐月见她经常在店铺休憩，给她做的，方便小巧。
秦瑞一直盯着她走来走去，直到她的书桌准备齐全，安静坐下盯回自己。他才彻底放松，不一会儿便陷入沉睡。
林书怡沉浸在她新的样衣图中，直到坐久了想活动活动，抬脚才发现她的右脚被秦瑞双腿圈住。她小心翼翼想要将腿抬出，却在离开的一瞬，被秦瑞抓住手腕。
林书怡回握他的手，出乎意料的，腿很轻松地抽出。
暮色降临。
林书怡伸长手摇了摇对面的肩。
秦瑞下意识用脸寻她的手掌，像只小猫蹭她手心。
林书怡抽回手，哄骗说：“我走啦。”
下一刻手掌吃痛，她眉头一皱。秦瑞见状瞬间清醒，松开因着急紧握她而微微泛红的手。
“抱歉……”
“没事，走吧。”
黄昏下的一切，仿佛都染上一层名为暖黄的色彩。照亮道路是黄色的光，晚霞是橘黄的，就连绿叶也混合了金黄。而此时秦瑞眼里的林书怡是明媚的。
她们到的时间较早，此刻醉芙蓉里人不算多。
店小二热情洋溢地揽客：“几位客人里边请！”
“苏曼寒现下有演单吗？”林书怡问道。
店小二思考片刻后，回答道：“苏娘子么～现下正准备着，半时辰后会有演出。”
“多谢。”
选了二楼一间临近台子的雅座。
点了几道醉芙蓉的招牌菜肴，便将菜单轮流传一遍，不过，只有秦瑞添了几道饮品、蜜饯果脯。
在等菜品上齐时，闲聊问道：“汐月年芳几许？”
汐月从进门起就左顾右盼，手指紧扣在一起，怯怯道：“十六。”
竹苓惊喜道：“跟我一样！”
汐月只是笑笑，并未接话。接着又考了会玉瑶功课。
人少，菜上齐的也快。
“大家随意～”
“谢谢林姐姐。”玉瑶学着大人的样子，举起茶杯。
“谢谢林小姐。”竹苓和汐月紧跟着敬酒。
林书怡笑着道，“应该我谢过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小酌几杯后，林书怡脸红发烫，提议在江边吹风。不过玉瑶明日要早起，她们几人先行回去。
结账时，一道不可思议夹杂着轻蔑的声音响起，“林书怡？”
回过头却是久不得见的何玉。
“还真是你啊。”何玉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又见站一旁的秦瑞，嘲讽道：“你还跟他在一起呢，瞧你如今处境，他有什么好，家里出事不能帮，也没钱给你买一套好看的首饰。”
说着她拉过林书怡，轻轻说：“不如，我让我夫君给你介绍一个，正好他表弟还未娶妻，只有一个小妾，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嫁过去也能当个正妻。虽然家境不如李家，比你现在却要好上许多。”
听着这话，林书怡满头黑线。她反问：“你跟李公子的婚期是何日？”
“下个月吧。”何玉不懂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还是守好你那没人要的夫君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给别人当娘亲啦。”
何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左右看看，发现许多人的视线已经盯着她们，气急败坏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书怡一字一句地说：“风月楼，去晚了可就真成别人的娘亲了。”最后一句，她故意压低音量凑在何玉耳旁慢慢念。
离开时，何玉瞪了她一眼，存心将她往柜台上撞。侧腰碰上温暖的手掌，林书怡赶紧低头检查，指关节处已通红。
轻飘飘地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事。”
林书怡被他云淡风轻的两字气笑了。“既然没事，就回去吧。”转头就走。
秦瑞急忙跟上前，牵住她的手，委屈道：“还是有点痛的。”
“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林书怡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你生气时也可爱极了，尤其是为我。”
“嗯，你不要在意她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有多好就行。”
林书怡捧着他的脸，认真的看着他。
视线纠缠不清，秦瑞眉眼笑时会弯成月牙，亮晶晶的仿佛盛满月光下的湖水。
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猝不及防地突然凑近，嘴角被轻啄了一下。
林书怡瞬间脸红，心跳加速。她呆呆的看着始作俑者，对方却一如往常，不过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心跳如雷。
悬空的明月似乎感同身受，害羞地将自己藏在云层后，只露出一点儿月牙，偷偷望着此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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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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