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潮湿的夏季,地底晒干的水汽蹭蹭往上冒,好像要把人蒸熟。
她们直直地站在烈日下,任由汗流。
“舅舅找到景澄后,劳烦把这个给他。”林书怡强忍着泪水道。舅母难过的下不来床,毓清哭得说不出话,她不能再让舅舅担心了。
张峰接过信纸,塞进衣内,心疼地看着俩小孩道:“好了,快回去吧。病还未好全,就不要继续晒了。”他提起衣摆上了马车,最后叮嘱:“好好照顾你舅母和妹妹,还有你自己。”
最后,她还是泣不成声:“嗯嗯,您一定要把景澄带回来。”
张毓清在旁挤出一句话:“爹爹…早点回来。”
“嗯。”帘子一放,车内景象无人可知。张峰偷偷擦掉眼角沁出的泪,低头理了理衣襟,而后抬头挺胸。他不能倒下,大家都指望他找回景澄。
林书怡找人看着张毓清,自己则去了官府报官。
待她带着人去那家店铺里时,碰巧遇到李芸正被下人架着赶出来。
“县尉,就是这儿。”林书怡指着门牌。
站她身旁的掌权者大手一挥,身后随从纷纷涌进店铺,站立两排,等待着他们的“头儿”。
县尉一进门便提了提那圆滚腰身上的腰环,径直往主位去,一屁股坐下。接着他端着威严的姿态,摸着下巴几绺胡须,说:“有人报案称你店与歹人勾结,借出店铺仓房,以此诓骗合伙人定金。有这回事?”
戴掌柜用衣袖擦擦眼角:“冤枉啊!大人,您一定要明查。我从未借出过仓房,二位娘子没有证据,这就是污蔑!”
“你跟我们回一趟官府,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二位娘子,既然没有实质证据,笔录也做了,还请你们回家等候消息。”
“是。”
林书怡望着他们带人离开,掉头回府。
李芸压低声音:“如你所料,县尉问话太随便了,仿佛只是走个流程。事情没这么简单,还好没把证据拿出来。”
“嗯。接下来这段日子麻烦你盯紧戴掌柜。”
“不麻烦,他们骗走的可是我的钱。只可惜你那些样衣图拿不回来了…”
“不碍事,我有手稿,还可以重新画。”
下了马车,二人分别。
林书怡回府派人用新画稿做了两套新衣裳。
一连几日都在家中陪家人,直到舅舅来信说抵达郢州边城,一家人围在一起写信,七嘴八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保重身体,不去战乱之地,找到景澄后立刻返程。最后,一定要平安!
毓清将大家都想说的话整合起来,这封带着全家期待的信被寄出去了。
府内逐渐恢复往常热闹。
这日是毓清好友的生辰,邀请她去玩,恰巧新衣裳做好送来府中。张毓清一眼就喜欢上那奇特花样的衣裳,她让林书怡也一同去散心。
反正也要送她,喜欢就穿上好了。
就这样,二人穿上新衣上了马车。
地点在城外,林中府邸。四周有高大的树木遮阳,林中无建筑遮挡,风儿经过绿荫也变凉爽起来。当真是一个避暑胜地!
一路同行的马车越发多,道路愈发拥挤。而一辆外表华丽,车身挂着大大的旗帜,上头印着车内人引以为傲的家族姓氏—杨。它前进的道路上,其他马车都自觉避让,这使马儿感到莫大自豪,高扬起头,发出一声长长地嘶鸣。
林书怡在门外等返回马车找礼物的毓清,正发着呆呢,突然那辆马车直冲冲朝她奔来,明知她站那儿,也丝毫不停。眼看即将撞上,她抬手护住额头,紧闭双眼。
“吁—”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林书怡慢慢放下手臂,睁眼一看,高大的马匹近在咫尺,脑袋不耐烦地晃来晃去,鼻息喷出的热气拍打在她身上,很难闻。
压迫感十足,生怕马儿一个抬腿把她踹飞。
林书怡呆住不动。在外人眼里像是被吓傻了,事实上的确如此。
“呵呵…呵…哈哈哈……”一阵极具耻笑意味的声音。
林书怡抬头,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衣裳缀满值钱的挂饰,玉佩璎珞胡乱堆砌,手腕脖颈通通佩戴着亮眼的金饰。
她走近林书怡面前,正欲畅快地数落一番。
林书怡抢先一步,微笑道:“杨小姐舟车劳顿,快快请进,我家小姐以等候多时了。”
杨玉玲上下打量她,疑惑道:“你是沈府下人?”
“是。”
“倒是未见过。”杨玉玲回想脑海中的记忆,实在想不起来,“罢了,让开!”
林书怡乖巧挪到一边,待她走后,才瘫软地背靠在马车上。
等张毓清回来后,她讲述了一遍刚才的事。
而后得知这位杨玉玲在私塾时便嚣张跋扈,不允许其他人梳妆打扮,不允许别人穿的比她好看,她还常常欺负一些家境不如她的人。那私塾里大多是商贾出身,谁又比谁高贵,大家全讨厌她。
“她家做什么生意?”
“茶叶。要不要我去找她来给你道歉,反正她怕我。”
“为何?”
“她以为我好欺负呗,看着趾高气昂,其实手无缚鸡之力,被我打了一顿后竟不敢与我对视。”
“哈哈哈想不到你还有这英雄事迹呢~不过我们要用计谋。”林书怡眉眼弯弯,悄声在她耳边说出想法。
听完后,张毓清连连赞叹她太坏了。
接着她们若无其事地吃吃喝喝,享受如画般的自然风光。
后院有一方池塘,池水清澈透明,鲤鱼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中心有一座凉亭。水是后山清泉引入的活水,尾部一条沟渠将水引出,不过四周种满荷花,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
张毓清把礼物送去后,她们就来到凉亭。
凉亭中一张石桌,几张矮小的石凳,四周则是有靠背的石椅,靠背往外延伸,为的是让人更好欣赏池中景色。
林书怡就趴在椅背上,手中撒着鱼食,惬意地看着鱼儿一哄而上又骤然散开。
“两位小姐安好。”
“你好,有事?”
林书怡摆正身子回头,只见来人打扮及其素淡,全身无一件首饰,但衣裳布料倒是极好的。
“见二位小姐衣裳着实新奇,想问你们是在哪家店铺购买的?”
张毓清点了点一旁的林书怡:“哦~我姐姐画的样图,拿去成衣铺定做的。”
“我姓罗,城东芳记布匹是我的店铺。敢问二位是哪家小姐?如果…”
“罗小姐!”
未说完的话被打断,罗小姐皱眉不悦,抱歉一笑便回去找喊她的那位男子算账了。
林书怡记住她说的店铺。
“走吧,宴席要开始了。”
午时阳光明媚,太阳高挂,犹如寓意着寿星满满活力,未来日子每一条道路光明灿烂。
宾客纷纷入座。
由司仪主持局面,沈老爷匆匆客套了几句,让大伙儿尽兴,便离开了。
沈小姐坐主位,不时有人上前敬酒、送礼、寒暄。
当然杨玉玲杨小姐是万万不屑于这番做派的,她坐底下第一排显眼处,身姿优雅,吸引无数适龄男子的目光。
有几位胆大又自信的男人凑上去搭话,皆被她不留情面的拒绝,回来时又换了一副轻蔑的神情。仿佛刚才神气十足、自信满满的人不是他。
杨小姐认为她自幼不凡,怎会嫁与这乡下粗鄙村夫。她该是皇宫里被人好生侍奉着的娘娘。想到这,她心情大好,眼神一瞥身旁站着的婢女。
婢女心领神会。
一曲结束,舞女们退场时,她拍了拍手掌。暗处等候着的随从,见此暗号,端着上好的蜜糖冰酪和酸梅汤排队出场。
宴会上都是青年才俊,大家放开了玩乐,声音嘈杂不堪。
林书怡混入其中,低眉顺眼跟在队伍中。
余光扫到杨玉玲那刻,她抓准时机,干净利落地踩住前面婢女裙角,使她绊倒的同时,假装没看见,一头撞上去,手中托盘顺势飞出。成功淋湿杨小姐的衣裳。
她紧抿双唇,诚惶诚恐地跪下求原谅。
还没等她开口,前面的婢女磕着头:“抱歉小姐,我不是故意,非常抱歉,您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不想死……”
林书怡瞥见那婢女额间沁出红点,立即道:“杨小姐,非常抱歉,是我没瞧见路撞上了她。湿衣裳穿身上很不舒服,我先带您去房间换一身,等换好衣服再罚也不迟,反正我也跑不了。”
刚发生骚动,张毓清走近过来,她劝说:“是啊玉玲,你先去换衣服吧,我留着她随你处置。”
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绕成一圈把她当猴一般嘲笑,她脸颊烫得厉害,黏腻的冰饮糊在身上,时刻提醒着她此刻有多狼狈。她抬手遮住胸前,怒气冲冲地一把扯过林书怡,也不顾她跪地的膝盖。
一直到后院,她回过头几次,确信无人跟上看她笑话,她才甩开林书怡的手,恶狠狠地发话:“沈府就是这样教导下人的,冒冒失失。今晚结束后,你跟我回府,我替沈小姐重新教你怎么做仆人!”
林书怡颤抖着声音答:“是…是……”
将人送进房间,早已安排好的热水陆续送进来,林书怡伺候着她脱衣梳洗。
衣服一脱完,她便抱着换下来的衣裳说:“杨小姐我去给你拿新的衣裳。”
“要配得上我的身份。”杨玉玲泡在浴桶里,懒洋洋道。
“当然。”
林书怡信誓旦旦保证,然后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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