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我说什么！那家伙是不是个傻逼，啊？”兰铮手心手背拍得啪啪作响在医院走廊里直打转，“我一早就看出那是个没心肝的家伙，你们谁信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急救室的灯还亮着，兰渊被送进去已经五个小时了，一直没消息，奎伦倚在墙边，被兰铮吵得心烦，“你能不能冷静点，再吵也没用。”
“你还好意思说？”兰铮满腔怨气无处发泄，所有撞上来的虫都要被他阴阳怪气骂两句，“当初让你留在我哥身边是为了保护他，你倒好，说着什么‘他开心最重要’，就忙不迭帮着一起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
“现在呢？躺急救室去了！好在哪？好在哪？”
奎伦被问得哑口无言，就跟着他一起骂：“谁能想到阿纳斯是个那么没良心的虫，把我们都骗得团团转，该死！”奎伦一拳砸在墙上，把墙面上的瓷砖砸出裂痕。
“他要是敢出现，我非揍死他不可！”兰铮对着空气挥舞拳头，话音刚落，他余光就瞥见走廊尽头正走来的虫。
“操！”
奎伦只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金色的残影，接着就是拳头相接的声音。
“你竟然真有脸出现！”兰铮冲过去一拳砸在阿纳斯脸上，阿纳斯连连后退，将旁边的椅子撞得哐哐响。
兰铮再想打第二拳，被阿纳斯一掌接住，“兰铮，你别太过分。”
兰铮一下没能挣开束缚，随即化出尖爪，直接洞穿阿纳斯的掌心，趁着阿纳斯甩开他的间隙，兰铮再次扑了上去，“我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阿纳斯膝盖已经抵在兰铮腹部，听到这话硬生生收了力道，改为用手钳制兰铮的手臂。
“别动手！”奎伦见兰铮打不过立刻跑过来，借着惯性踹了阿纳斯一脚，才把兰铮架起来。
兰铮怒道：“你到底哪边的！”
“冷静点。”奎伦看向阿纳斯，“你应该不是来探病的吧。”
阿纳斯后退一步，目光扫过急救室门口闪烁的红灯，落到奎伦身上：“就医的借口躲不了几天，他早晚得出来面临审讯，如果能积极配合，说不定能减轻刑罚。”
“卧槽，你松手让我揍死他！”兰铮怒喝着又想冲上去。
奎伦死死扣住兰铮，看着阿纳斯的表情十分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你眼里冕下会是个十恶不赦的形象，哪怕此刻他危在旦夕，你竟然觉得他只是在找借口逃避。”
“什么意思？”阿纳斯蹙紧眉头，“什么危在旦夕？”
阿纳斯企图在奎伦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奎伦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上除了不解和愤怒，没有半点心虚。
“我之前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阿纳斯确定兰渊被送进实验室的时候没有受伤，他派了属下守在门口，也是不想让兰渊冲动之下被误伤，当时没有收到任何汇报说兰渊出事，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危在旦夕？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我哥正躺在里面抢救，他什么都听不见，你不需要费尽心思再说一堆假话。”
阿纳斯推开兰铮走到急救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只能看到里面忙碌的医生，摸不清具体的情况，但医生脸上表情凝重，可见情况不太乐观。
阿纳斯忽然意识到：他之前的设想太过完美，但兰渊不是那些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不会每一步都严格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从此刻开始计划偏离产生的后果逐一显露，每一种都让他在之后的岁月里追悔莫及。
“兰渊不会有事。”阿纳斯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安慰还是祈祷。
他忽然想起什么，随意地把掌心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擦去满手的鲜血，打开光脑，快速输入一行信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那边倒是很快给了他回复——“祝他好运”，末尾还带一张笑脸表情。
究竟是不是延缓蜕变的药导致兰渊重伤？为什么我同样喝了那种药却一点事都没有？阿纳斯再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这个和他秘密联络交易的账号很快注销成了空号。
他把同样的疑问发给了潼恩，得到的回答也只有简单的“不知道”，军部那边和里森的联系也是通过这个账号，塞莱斯特出事之后，里森设法逃脱了追踪，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
阿纳斯主动揽过把兰渊活捉回来的任务，现在任务没完成又问些没头没尾的事情，潼恩觉得情况不对，连发三道通讯过来，都被阿纳斯挂断。
兰铮没好气伸腿踹他：“吵死了，快滚。”
“你瞪我也没用，自从遇到你就没好事，识相点就自己滚，我哥不想看到你！”
“他会想我陪着他。”阿纳斯沉着脸反驳。
兰铮看着他就来气，偏偏奎伦在旁边拦着，又见阿纳斯一脸肯定的模样，兰铮都忍不住心里直打鼓：不会到时候兰渊真被阿纳斯这贱虫三两句话打动又宽宏大量地原谅他吧？如果他真这么做，那我要重新考虑我和他的兄弟关系了！
急救室门被推开，三虫立刻围了上去，得知兰渊情况暂时稳定下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毕竟涉及腺体，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等冕下醒来后进一步检查才明确。”医生叹息地摇头，好好一个雄虫，怎么会伤到这样的地步。
兰渊躺在病床上，因为失血整张脸白得近乎透明，脖颈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呼吸会带动伤口让他在昏迷中也痛得止不住呻吟，几番折磨下来，兰渊学会了放缓呼吸。
好在氧气面罩里能看见呼吸不断产生的水汽，否则兰铮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去试探兰渊的鼻息。
阿纳斯站在病床边，手刚伸到兰渊脸旁边，见兰渊皱着眉头又立刻缩了回去，他看着兰渊憔悴的模样心里一阵痛惜。他想过昨夜之后再见到兰渊对方可能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兰渊会变成现在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雪松味信息素探向兰渊的伤处，将伤口包裹起来，却没起到想象中安抚的作用。
兰渊忽然用力挣扎起来，辗转反侧试图躲开这股信息素，没几下纱布就被染红。
阿纳斯僵在原地，想不明白为什么兰渊会忽然排斥他的信息素，他想上前查看却被兰铮一把推开。
兰铮边推搡他出去边叫医生，阿纳斯想绕过兰铮进去，却被奎伦伸手拦住。
“你自己也看到了，冕下现在并不希望你靠近。”
“他不是，”阿纳斯烦躁地将腰间的枪向下压了压，像要压下心里翻涌的慌，“只是因为雄主现在在昏迷，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把信息素浓度再降低试试。”
“你昨晚刚带着军团拿枪逼着他！”奎伦黑着脸将他推回去，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他咬着牙压下音量，“你觉得这件事无足轻重吗？恐怕不是吧。”
“你到现在都能自信地认为冕下不会怪你，还会想见到你，无非是因为冕下这么久以来一直包容你所有的冒犯和伤害，可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还变本加厉。”
“如果我是他，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病房门在阿纳斯面前重重地合上，他被兰渊的世界隔绝在外。阿纳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医生进去又出来，也没成功挤进去。
兰渊不醒，兰铮和奎伦不会给他进门的机会，阿纳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贸然起冲突让兰渊更加生气，只好先退一步，敲门道：“等雄主醒来可以通知我吗？”
兰铮隔着玻璃对他竖起中指。
“我会尽量为他拖延审讯的时间，还有兰铮，私自调动战舰，需要尽快回军部作出解释。”
唯一能看见病房里边的玻璃也被恶狠狠地盖住了。
兰渊昏迷了三天，在兰铮终于要忍不住把医院拆了的时候适时地醒来制止了他。兰渊看着精神尚可，甚至有余力对昏迷前兰铮说的种种脏话秋后算账，但医院的报告显示，由于蜕变期摄入不明物质又受到重大刺激，兰渊的二次蜕变失败了，他的信息素等级降低到了A级，如果腺体恢复不到位，等级还会继续降低。
“当时那种情况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您一定要看开一点，保持心情舒畅才有利于腺体恢复。”医生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把这个噩耗告诉兰渊。
事实上，从兰渊醒过来开始，整个医院都开始了严密的戒备，兰渊所在的楼层二十四小时派了专虫巡逻，连兰铮和奎伦都不敢让兰渊独处。雄虫的身体和心灵本来就脆弱，信息素等级差一级就是天壤之别，身体和家族的双重打击之下，大家都怕兰渊一时无法接受选择自我了断。
兰铮抱着小桌板在旁边写检讨，听到这话愤怒地抱桌而起，被兰渊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辛苦你了，我会注意的。”兰渊将病历放到一边，他刚醒来时就察觉到信息素的变化，这会都已经克服了信息素失衡带来的不适感。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送走了医生，兰渊拿出新买的光脑处理这些天积攒的消息，研究院被一通狂轰乱炸基本成了废墟，还得给员工们安排好新的去处，一抬头，却见兰铮和奎伦都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兰铮和奎伦用眼神互相谦让一番，最后还是兰铮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你要是难过别憋着，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靠一靠，我们也保证不会嘲笑你哭的。”
奎伦从背后给了兰铮一拳：“冕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他想出言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没说完自己先难过地低下头。
兰渊笑道：“好了，你们放心我不至于想不开，我又不是只靠信息素活着。”
兰铮在一边点头：“嗯嗯，A级也挺好的啊对吧，我也是A级难道我就不是全宇宙最优秀的雌虫了吗？”
奎伦：“你本来就不是。”
他俩眼见着要吵起来，兰渊见话题成功转移，又把视线挪回光脑上。兰铮一边吵架一边伸长脖子偷窥光脑屏幕，看到兰渊点开阿纳斯的通讯界面时，兰铮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嗷一声跳起来，指着兰渊恨铁不成钢地卖惨：“你你你，你居然还要找他，那天我为了冲进去救你可是私自调动了战舰，正要被处分呢！你居然这么对我，我恨你！”
“……”兰渊无语，手上动作没停，当着兰铮的面将阿纳斯拉进了黑名单。
“……”兰铮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就算是这样，我也还记得你为了他抛弃我的事。”
兰渊登上匹配中心系统，三两下提交了离婚申请，奎伦见状也凑了个脑袋过来。
提交离婚申请的时候兰渊心里比想象中平静，过去费尽心思想要留住的虫就像这个午后窗外溜过的一缕风，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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