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沈聿成按照江叙所说,躺在那张病床上。
他没什么睡意,正盯着天花板出神,屋门发出极为细微的声响。
有人进来了。
沈聿成不动声色垂眼看向门边,一道黑影小心翼翼靠了过来。他微闭双眼,等到那身影走近,才蓦地睁开。
来人大概没想到这个点床上的人还没睡,朝向沈聿成额前的枪口明显一滞。
沈聿成迅速向右侧身,那支装了消音器的枪与此同时射出子弹,子弹“噗”地打进枕头里,眼见一发射空,来人又欲调转枪头,沈聿成却是向上一记肘击,精准命中那人持枪的手。
那人猝不及防,手腕轻轻抖了抖,沈聿成抓住机会反扣那只手腕,往上抬腿踢踹的同时,翻身将人直接摔在了病床上。
他顺势夺过枪支,见对方闷哼着还要爬起,沈聿成不悦地皱眉,一脚重重踩上床上那人的后背,男人哇地惨叫,沈聿成的枪已经抵了过去。
“别叫。”
他倾身上前,鸦黑色的发丝落下几缕在那光洁白皙的额头,“说,你是谁。”
·
第二天,展铭提着保温盒走进527病房,他支起小餐桌,拿出几碟清淡小炒摆放整齐,才将手放在床上侧躺那人的肩头,“老婆,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
床上的身影没有反应,展铭摇了摇,“真是的,盖这么严实不闷吗?我炖了雪蛤燕窝,你爱吃的,快起来吧。”
他伸手抓住被角,正要往下,身后查房的护士吃惊道:“哎呀,展先生,您太太昨晚不是换了病房吗?”
“什么?”展铭一个怔愣,这时,抓在手里的被子被人向下拉开。
“真巧啊,”江叙抬眼似笑非笑看过来,“展铭。”
展铭跟见了鬼一样赶紧松开被子,“江叙!你……你怎么……”
“昨晚我申请更换了病房,”江叙坐起身,“不知道弟妹在楼下睡得好不好。”
展铭脸色霎时间惨白,想也没想就冲出房间,连电梯都来不及坐,从楼梯一口气跑到了304号病房。
他惊慌失措推开房门,大喊:“老婆!”
病房内,一片寂静。
展铭大口呼吸,愣愣看着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沈、沈聿成……?”
沈聿成微微点头示意,视线并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离开。
展铭惊疑不定地走上前,拉下床铺上的被褥。被子底下蜷缩着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一见到展铭,那人被贴上胶带的嘴巴就拼命发出嗯嗯啊啊的呼救。
展铭冷汗直冒,身后江叙已经从527跟了下来。
“江叙!”展铭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算计我?!”
“难道不是你想杀我在前吗?”
展铭一时语塞,江叙双手抱在胸前,背靠在门边,“你想用一场伪装成醉驾导致的交通意外,让我彻底消失。”
展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叙眼神复杂,“别再说谎了,展铭。昨天的货车司机已经全招了,他欠了巨额高利贷,你雇他杀我,然后帮他还贷,是不是?”
展铭愕然不语。
“昨天晚上我9点多才被送到的A院,凌晨4点,你就又安排了杀手过来。”江叙走到展铭身旁,垂眼看着床上被绑的男人,“原来昨天在你家,我有句话还是说错了。你没变,依然是这么个急性子。”
展铭低着头,苦笑说:“如果我没有这么急性子,你未必能抓到我的现行。”
“天网恢恢。”
“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就一直跨不过五年前的那起案子呢?”
“不,我现在正在跨过去。”
“呵呵,是吗……”展铭垂丧道,“我老婆呢?”
江叙坐到床边,语气有些疲惫,“在317。”
“……看来我又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
江叙陷入沉默,他看着展铭垂在身侧微微发颤的手,好一会,才问:“五年前,到底是谁让你开的枪?”
展铭又摇摇头,看向江叙,“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
“不知道?”
“五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小的督察,那时候正计划着跟我老婆结婚。最是缺钱的节点,我妈却在体检中查出了癌症。虽然万幸是早期,但是手术还有术后的辅助治疗都需要大笔的钱,凭督察那点薪资,我根本无力负担。”
展铭顿了顿,说道:“大概是案子发生前一个月吧,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里的男人跟我说,再过不久会有一起绑架案,案件最终一定会升级为警匪双方对峙,他要我在对峙期间,提前开枪。”
“你是说有人提前预知了这起案子的走向?”江叙不禁蹙眉,“你有没有溯源过那个号码?”
“我也不是傻子,挂了电话就立刻在系统内追查了号码的定位,但那只是一通公用电话亭打来的电话,并不能查出什么。我把它当成是无聊的恶作剧,很快抛在了脑后。”
展铭说:“可是我妈,因为没有钱做手术,保守治疗下,身体越拖越差。我心力交瘁,这时,那通神秘电话又打了过来。”
“三百万,他要买我一颗子弹。”像是在回忆那时的场景,展铭深深吸了口气,“江叙哥,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江叙看着展铭望向天花板时空洞的眼睛。
“我答应了下来,对方很有诚意,立刻就打来一百万到我的账户上。”
展铭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他们早就了然于胸。
他回过神看向江叙,窗外的亮光打进屋内,由于过强的光比,他又一次眯起了眼睛,“江叙哥,对不起,我……”
“别说了,你该道歉的对象,不应该是我。”江叙站起身,轻拍展铭的肩。展铭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他轻轻摩挲那块绣着忒弥斯天枰的徽章,凹凸不平的触感熨在掌心,“我理解你当初走投无路下的选择,换做是我,也许未必能做得更好。但是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是啊……”展铭惨笑一声,“对了,还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
“那个货车司机,我问过相熟的医生,说是已经抢救无效死了。”
江叙点头默认。
“你是怎么知道他欠了高利贷?”
“只是碰运气猜的。”江叙回答,“他左手的小指被人从第一个指关节切断了,很多高利贷会这样逼债。我想,他大概是用命换钱还债,给家人老小求条生路吧。”
“原来是这样。”展铭看向门外身穿制服走近的同僚,那几名治安官面对展旭这个上司也有些尴尬,但还是出示了证件,公事公办道:“展铭警司,我们要以故意伤人罪对你实施逮捕。”
展铭伸出手,腕间被铐上冰冷的手铐,他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凑到江叙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聿成不禁皱眉咋舌,“展铭,有什么话回局里说吧。”
执勤的治安官把展铭和床上被绑起来的杀手一起带离了病房,沈聿成看着兀自出神望向门外的江叙,“他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暂时不要跟他老婆说他被抓这件事。”
“看不出来,你们关系原来这么好。”
江叙怅然若失:“毕竟同学一场。”
“关系那么好,还要雇凶杀你么?”
沈聿成的脾气有时候闹得很莫名其妙。
江叙没有接腔,只说:“昨晚多谢了,你没受伤吧?”
姑且算是关心的话,让沈聿成俊脸稍有缓和,“你指的小忙,就是让我赤手空拳去迎接枪口吗?”
“抱歉,事态紧急,”江叙笑了笑,“不过,看来你宝刀未老。”
沈聿成哼了一声,“你作为我的学长,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吧。”
“总之,昨晚辛苦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317看看叶淮。”江叙说完转身推门,谁知门外一个小护士着急忙慌端着一托盘药瓶从旁跑来,两人正好撞了个满怀。托盘上那些瓶瓶罐罐全都砸到江叙身上,冰凉的药液瞬间浸透他胸口的病服。
“啊——对不起!”小护士低声惊叫,“我这就去给您拿新的衣服!”
“没关系……”江叙低头拍了拍湿润的布料,忽然闻到一股极其浓重气息。
比大脑反应更快的是身体,被泼洒到酒精的部位开始发烫,燥热立即升腾而起,江叙赶忙捂住口鼻,冲向走廊尽头。
沈聿成在屋内听到响动,跟了出来,但门口只剩下还在收拾玻璃碎渣的小护士,他看了看地上残存的酒精,“刚刚那个人去哪了?”
小护士指了指,“唔,他去了那头的洗手间。”
·
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内,沈聿成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江叙,你在吗?”
空气里的酒精气息浓郁到有些刺鼻,但某种如熟透的浆果一般的粘稠味道也正在一点点扩散蔓延。
那是江叙信息素的气味。
沈聿成皱着眉头,缓步走至最后的隔间。隔间门的挡板由于匆忙,并未锁得严实,轻易就被推开了。
他站在门前,自上而下地投去目光。
医院的厕所十分狭窄,而江叙此时正蜷缩着四肢,蹲在角落。
宽松的淡蓝色病服下,那具充满力量感的身体因痉挛而颤抖,但江叙却好像没有发现沈聿成的存在一样,只是垂着头,把脸埋在双膝。他汗涔涔的后颈紧绷着,汗液爬过那宽阔的后背,最后滴滴答答滚落在瓷砖地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酒精过敏吗?”沈聿成看着地面积蓄起的小水滩,他拽住不断发抖的江叙,把人带到自己面前,“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手中那截手腕烫得惊人。
沈聿成喉头微动,“为什么要骗我?”
江叙抖抖索索抬起没有焦点的眼睛,深黑的眼睛里泛着水雾。他张了张嘴,随后攥住沈聿成脖子上的领带,用力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沈聿成趔趄了一步向前,江叙已经亲了上去。
绵长的纠-缠过后,沈聿成低声问:“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叙痛苦地摇头,眼睛迷离地半睁着。
“聿成——”
他伸手环住眼前修长的脖颈,把恍惚的一张脸凑过去。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沈聿成的耳畔,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西装外套裹在江叙身上,“稍微再忍//耐一下吧。”
结果江叙却突然挣扎着,断断续续呜咽起来。
沈聿成无奈地低头,安抚性亲了亲那滚烫的脸颊,“这里太脏了,我们不在这里,好不好?”
“不好……”江叙牢牢抓着手边的领带,胡乱回答。
沈聿成被江叙的信息素干扰得头脑有些发胀,他失去了征询对方同意与否的耐心,干脆把外套整个盖在江叙的脑袋上,然后不由分说把人打横抱起,不顾走廊上众人怪异的目光,快速回到病房内锁上了门。
他把江叙丢到病床上,拉开领带,可江叙却神志不清,只知道抱着他的西装外套蹭来蹭去。
沈聿成嘴角一抽,“江叙,如果你需要安慰的话,该取悦的对象,应该在这里吧。”
为什么
我
这样打字
因为
确实没
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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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这就是你所谓的酒精过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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