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阿元呐,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阿元呐!”
今儿一大早,一声尖利的嚎叫把半条巷子都惊醒了。
左邻右舍纷纷跑出来,不一会儿,三三两两的人群就聚在赵家院子外。
街坊们被孙氏这连哭带嚎的架势唬了一跳,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瞧。
“这是咋了,怎的一大早叫成这样?”有人端着碗朝里面张望。
“哟,你看躺地上那个是不是赵元?咋变成这幅样子了?”
“我的乖乖!莫不是招惹了什么歹人吧?”有人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
躺在院里的人衣衫发髻凌乱不堪,肩头还有一片血迹,手腕上打眼瞧着好像是被谁咬了,额头青紫肿胀,双眼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秋娘!秋娘!你死哪儿去了?秋娘!”孙氏朝后院气急败坏地叫嚷着。
不一会儿,后院走出个三十出头的瘦弱妇人,畏畏缩缩,神情有些木讷,看到地上的人猛地顿住脚步,面上有些惊恐。
“你个蠢笨东西!还站着做啥?赶紧找大夫去!”孙氏瞧她呆板样子,急得怒火攻心,上去就推搡着。
陈秋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才醒过神来急匆匆拨开人群出门找大夫去了。
外头看热闹的街访也走出来几个人,帮着把赵元抬进了卧房。
这一大早,赵家院子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娘,赵元会不会把这事说出来?”李长夏担忧道。
“他不会的。”
李婉芝了解他,这人好面子,会伪装。这么多年了,还做着科举高中的梦,他怎么会自毁名声。
“阿蝉,别怕。”周青野一挑眉,“他若敢说出去,说明我打得还不够疼。”说完攥着拳头挥了挥。
李长夏轻笑出声,安心吃完朝食。
辰时末,李长夏出门逛市集去了,她本想一个人去的,奈何她娘实在放心不下她,坚决要与她同行。
李长夏能理解,毕竟昨天之前她还是个傻子,更何况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她先去了镇上的书肆,想全方位了解这个朝代,大概看书会比较快吧。
镇上的书肆大多都是学子常用的四书五经,她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里看见了一本《青州风物志》。
这里的书全是竖排繁体,且没有句读,李长夏读起来很困难,只能半读半猜地看下去。
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叫大盛朝,是个大一统的朝代。
当今皇帝是个明君,内无朝堂党争之祸,外无蛮夷侵扰之患,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
李长夏心里有了些安慰,至少这个朝代和平安定,不是乱世。
这本书前半部分还记载了青州的地形风物,历史民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后半部分的海外贸易让她有点兴趣。
本朝元武帝——也就是先帝,他在位时北边戎族时常来犯,再加上周边小国寻衅不断,元武帝不堪其扰,上位两年便御驾亲征,以雷霆手段收服了北边各部。
很显然,年轻的帝王并不满足于此,转而又将目光投向南边的海域。他在户部特地设了一处海外贸易司,专管海上贸易。
海外贸易司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成功开辟了第一条海上航线,青州就是其中的渡口之一。番邦货物经青州运往上京,在此之前官府可优先采购用于进贡或是转卖,然后是民间商人。至于一些稀缺货只用于宫廷进贡,仅供皇族使用。
翻到最后几页,是一些番邦货物的文字说明,旁边还附带画像。
李长夏一一扫过去,有土豆、番茄,竟然还有辣椒!边上的文字依次写着阳芋、番柿和番椒,前两者还好说,只是这番椒是供世家贵族赏玩,民间并不常见。
到了当今皇帝这一代,海外贸易已经非常成熟,这些已经算不得稀罕物。
“娘,你带我去咱家摆摊的地方看看吧。”李长夏得为她的朝食摊子考察一番。
“好。”
穿过南北向的主街便到了镇东的落星桥,这里是镇上统一摆摊的地方,桥尾空出一大片区域,又用石灰划分出一个个摊位。
李长夏穿梭其间,观察着两边的小摊,这边是针线脂粉,那边是书画摊,走两步还有卖干果蜜饯。
当然,也有卖朝食的,中间位置有个炊饼摊,斜对面还有个粥铺,旁边还有做葱油烧饼的。
过了桥便是镇上的学堂,学堂门口是不准摆摊的。
“呐,这就是咱家的摊位。”李婉芝指着一块空地说。
这块地方处在中间近桥尾的地方,不算最好的位置,但离学堂倒是很近。
“娘,在这摆摊有什么规矩啊?”
“选了位置,便去市署交上摊位费,一个月三百文,交了钱这位置便固定了,咱家已经交了半年的摊位费了。”
“三百文?娘,咱家摊子一个月能赚多少啊?”这摊位费不便宜吧,李长夏心想。
“刨去成本和摊位费,再交点市税,每个月净赚**百文,生意好的时候会多个三五百文。”
还真是辛苦钱,李长夏打定主意做朝食生意,虽然也辛苦,但赚得应该不少,毕竟人人都要吃朝食。至于她娘的糕饼点心完全可以逢年过节的时候推出来,作为额外的收入。
李婉芝见自家女儿的确是有章程的,倒也不多问,左右不管做什么,她都能帮衬。
母女俩在市集上又逛了几圈,晌午时买了些肉菜家去了。
回到家,周青野正被对门的兰婶拉着扯闲话。
兰婶姓王,叫王淑兰,是住在李家对面的邻居,四十来岁,笑起来胖乎乎的脸上一团和气。
在李长夏看来,她就是整条巷子的情报使,东至巷口,西至巷尾,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此刻她正说得眉飞色舞,偶尔还带上点动作,而周青野脚下蹍着石子,眼神放空,显然是在神游天外。
李婉芝大发善心把她解救出来,拉着兰婶进了院里。
兰婶也松了口气,这阿青,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扯闲话的对象。
“婉芝啊,不得了了,咱们巷子出大事啦!”还没等坐下,兰婶已经打开了话匣。
“咋的,兰婶,发生啥了?”李长夏插嘴道。
“哎呦!”兰婶拍了拍心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直盯着她看。
李长夏料到会有这么一遭,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于是兰婶的话头还没起,便先听了一耳朵她的遭遇。
“乖乖,天老爷,真是奇了。”兰婶听完,绕着她转了好几圈,嘴里嘀咕着。
“兰婶,你刚刚说的是啥事啊?”李长夏扯回原来的话题,好结束这奇怪的打量。
“哦,对了,就是咱们巷子里那赵元,不知道咋的,惹了一身伤回来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李长夏装傻。
“这谁知道呢,我瞧着怕是惹了什么歹人了,哎哟哟,那一身的伤……”兰婶捂了捂眼,好像赵元就躺在她面前似的。
“很严重吗?大夫怎么说的?”李婉芝接过话茬。
兰婶作势往院门瞧了瞧,压低声音说:“别的伤都不算啥,我听他隔壁何大牛的媳妇儿说,他那东西,不成啦!”
“咳咳咳!”李长夏刚喝了一口茶,闻言差点呛住。
兰婶似乎忘记了还有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在场,越说越起劲,“这大牛啊当时把赵元抬进卧房,又留下帮大夫搭把手,结果这衣服一脱,好险没吓着!听他说,赵元那处肿得跟啥似的,当时大夫就说没用啦!”
“好了,兰姐,可别说了,听得怪瘆人的,阿蝉还在这呢。”李婉芝见她越说越离谱,嗔怪道。
“哎哟,我都忘了,怪我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兰婶拍拍嘴,讪笑了一下,又接着道:“这赵元夫妻俩也没个孩子,怕是要断了香火了,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下手这么狠。”
李长夏转头看向灶房,那个“杀千刀”的正倚在灶房门口吃她买回来的蜜饯呢。
周青野:嗯?有事?
李长夏:……
兰婶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了,走前又看了她好几眼,嘴里嘀咕着:“咱们巷子咋回事,这么多奇事怪事呢?”
李长夏有预感,过不了多久,这整条巷子都会知道赵家要断子绝孙,以及李家那个傻子把脑袋摔正常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该做饭了。
她娘特地买了大骨头棒子,说吃点好的头上的伤也好得快。
她转身去了灶房,打算先把骨头汤炖上。
大骨头剁成小块,加入葱姜冷水下锅焯一下,这土灶火大,没一会儿锅里就烟气飘飘。
李长夏用笊篱捞起骨头,洗净血沫。然后另起油锅,等锅烧热倒入骨头翻炒,再沿锅边淋入一点点米酒。
"滋啦——"
米酒淋入锅里,顿时激发出一阵香味,待骨头炒到微微焦黄,倒入开水,这样炖出来的汤汤色浓白。
大火烧开后,李长夏从火塘里抽掉多余的木柴,只留一根木柴用小火慢慢煨着,煨上这么一个时辰便差不多了。
她又去后院摘了些豆角,切了块五花肉,准备做个五花肉豆角焖饭。
油锅一热,先把姜蒜爆香,等香气激发出来,倒入五花肉。
五花肉油脂慢慢被煸出来,边缘开始卷曲发黄,肉香和蒜香融合交汇,然后再倒入豆角,淋上点酱油翻炒,炒得差不多了,便倒入淘好的米,加水焖煮。
“阿蝉,你又在做什么呢?好香啊!”周青野一如既往地捧场。
“骨头汤和五花肉豆角焖饭。”
“哇,听起来就很好吃!”
在周青野问了第十遍能不能吃饭的时候,李长夏终于揭开了锅。
骨头汤汤色奶白,肉香四溢,骨头上连着的肉已经炖得脱骨了。撒上一把葱花,葱香味混着肉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豆角焖饭也好了,豆角软糯,五花肉焦香,米饭粒粒分明,裹着油润的汤汁,一铲子下去,底部还有焦脆的锅巴。
周青野在干完两大碗饭和两碗骨头汤后终于放下了筷子,而一向注意举止的李婉芝也捂着嘴轻轻打了声饱嗝。
李长夏用买来的山楂干泡了壶山楂水,三个人瘫在椅子里消食。
李家小院这边温馨惬意,而赵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赵元卧房内
干瘦的妇人坐在床边,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
“夫君,趁热把药喝了吧。”
赵元已经醒了过来,人靠在床头,眼下青黑,面色苍白,放在被面上的手死死攥着,上下起伏的胸腔昭示着主人的暴怒。
“嘶——”
“啪!”
陶碗被狠狠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撒了一地。
“你想烫死我吗?你也要来糟践我是吧!贱人!”
赵元狠狠揪住陈秋娘的头发,把她扯到面前,他面上神情扭曲,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呼吸粗得像年久失修的风箱。
陈秋娘瑟缩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滚!”
陈秋娘默默收拾好地上的碎碗片,起身推门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赵元一人,身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突然抓起床头的瓷瓶发疯般掼向墙壁,霎时间瓷片四溅。
“贱人!我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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