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康按照崔慎知的要求去排查宫里在鸿嘉八年之前进宫的宫人，排查着排查着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连忙翻出来了暗卫们记录下废妃们话语的纸张，果然发现那个名字混在其中。
“殿下！找到了！”齐康一冲进书房就按捺不住兴奋的说道：“奴才找到了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人！还是从傅家一路陪着皇后娘娘进宫的人！”
听到这话，崔慎知‘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顾不得桌上被他撞翻的茶杯，着急忙慌的问道：“是谁？！”
“是上次您带平安去冷宫见的那位清雅姑姑。”齐康把记录废妃言语的纸张铺开在桌上：“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那些废妃们里有好几个说过皇后娘娘身边有个叫做清雅的宫人，那位姑姑的年纪也对得上！”
听到这话，崔慎知抬脚就想往冷宫的方向去，但是他才刚踏出东宫门口，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胭脂。
胭脂仿佛没有察觉到崔慎知脸上的神色不对，笑着福了福身子。
“太子殿下，贵妃娘娘有请。”
崔慎知不想去，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跟沈眉妩撕破脸的时候，只能低声吩咐齐康赶紧派人去保护清雅，才领着思危跟着胭脂往承乾宫走去。
*****
见到崔慎知的到来，沈眉妩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温和慈爱的假面，对着崔慎知嘘寒问暖。
“慎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叫太医看了没有？你那个医术很好的朋友陆逢平不是在太医院里当值吗？他怎么说？”
崔慎知拱了拱手，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回道：“回贵妃娘娘话，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这些日子总是做噩梦，有些睡不好。”
“噩梦？”
“是，”崔慎知叹了口气：“贵妃娘娘没有去南州所以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有多糟糕，遍地是残垣断壁以及看不出人形的尸骸，路上全是因为失去家人痛不欲生，活得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人。”
“在南州的时候我忙于赈灾，累得每天倒头就睡，所以从未做过梦，也就不知道南州之行居然给我留下了那么深的阴影。”
“自从回到东宫以来，我就没有一天是睡了好觉的，我每天都会梦到在南州见到的画面，梦到夫君抱着妻子儿女失声痛哭，梦到妇人在夫君的尸骸前捶胸顿足，梦到孩子看着被压在废墟下的父母手足无措无能为力，这才有些精神不济。”
“原来如此…胭脂。”
“奴婢在。”
“让太医院熬碗安神汤过来，”沈眉妩看向崔慎知：“慎知，虽说你堂堂太子因为些许小事就噩梦连连，传出去有些不大好听，你瞒着也是应当，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该硬撑着，待会儿喝了安神汤回去好好睡一觉，要是还做噩梦就跟我说，我让太医好好给你看看，也会吩咐他们不要多言，你不用担心。”
“是，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沈眉妩眼波流转片刻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崔慎知。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自然是关心你的，凌仙也一样，这些日子时常在我耳边念叨你，但是不知怎么的，你不来，我让她去东宫找你她也不去，你们…是发生什么矛盾了吗？你的性子我知道，最是温和，是不是她又胡搅蛮缠了？”
崔慎知垂下眼。
“贵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凌仙单纯善良，哪里会做什么胡搅蛮缠的事？是我的不是。”
“父皇向来对我颇为倚重，我一回来就给了我许多政务，我不愿辜负父皇的期待，也不好意思告诉父皇我因着南州之行睡不好觉，只能硬撑着。上次凌仙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我困倦得不行的样子，就劝我放下政务好好休息，她会帮我跟父皇说，这我哪里会同意？就跟她争辩了几句。”
“当时我的因为过于疲乏脑袋有些拎不清，不太记得说了什么，但依稀记得凌仙是被我气走的，应当是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偏我这段时间又忙不过来，没能来承乾宫请安，也没空向凌仙解释，想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凌仙才不愿意来东宫吧。”
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沈眉妩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斟酌的同时随口道：“对了，先前那个向你求助的小宫女怎么样了？我听胭脂说，她买下来的那间铺子迟迟没有动静。”
“她死了。”崔慎知想起平安，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她在宫门口跟我说话的时候身上就一直流血不止，我把逢平叫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我让齐康给她挑了个好地方埋了，那间铺子也就没有送出去。”
崔慎知话音刚落，胭脂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安神汤走了进来，崔慎知接过后没有半分迟疑就一饮而尽。
看到这个场景，沈眉妩心里大定。
崔慎知这样对她不设防，她端过来什么就喝什么，怎么可能欺骗她？她也是，崔慎知又不是崔肃恭那个虚伪的男人，是她亲眼看着长大，冠以傅韵锦名字，对她满心孺慕的孩子，她怎么能用看待崔肃恭的眼神看待崔慎知呢？
*****
离开承乾宫后，崔慎知就赶紧到了一间鲜有人至的无主宫殿，扣着喉咙把沈眉妩让他喝下的安神汤给吐了出来。
看到崔慎知的这个行为，齐康很是不解。
“殿下，贵妃娘娘是哄骗了您多年，但她没有理由害您，您不必这样的。”
“我不是怕她害我，”崔慎知低声道：“我是觉得恶心，她害了我娘，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妄图顶替我娘的位置，这样的心思令我恶心，因为这份心思做出来的行径更令我恶心。”
齐康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崔慎知缓了缓神，才站起身往冷宫走去。
*****
清雅见到崔慎知的到来，还以为是平安又出事了，慌慌张张的就走了过去。
“殿下，平安她…她的情况还没好吗？还是说她又遇到什么危险了？”
“没有，平安没事，我这次是来找姑姑您的。”崔慎知眼都不眨的看着清雅：“姑姑，我听说你是一直跟在我娘身边的人，我想问问您我娘生前的事。”
听到这话，清雅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以为崔慎知是知道平安才是傅韵锦的女儿，才把平安害成了那样，可崔慎知这话分明是不知情的，所以平安并不是像她揣测的那样是被崔慎知给害的了？那平安是被谁害的？谁有理由害平安？
清雅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脸上不免带出来了几分复杂。
崔慎知还以为清雅是担心他跟沈眉妩对上，连忙出声安慰道：“姑姑，您不用担心我，虽说我不得父皇喜欢，但到底是太子，还是名满天下的太子，只要找到证据，我一定可以为我娘讨一个公道！”
清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退后了几步有些慌乱的说道：“殿下，我…有些事得好好想想，能不能请殿下先行离去，明天…不，过几天再来找我。”
崔慎知却觉得不行。
“姑姑，您的担心我都知道，但我不敢也不能把你留在冷宫里了，我担心您，担心沈眉妩派人来害您，您想要想清楚再跟我说当然可以，但是我希望您能跟我去东宫，虽说后宫是沈眉妩的天下，但东宫到底是我的地盘，我有信心能够护住您。”
清雅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又担心平安，只能应了下来，简单拿上还算有用的一些物件就跟着崔慎知离开了。
沈眉妩得知这件事后就叫来了冷宫的管事太监询问。
新的冷宫管事压根不知道清雅的事，只说崔慎知带走的是冷宫里一个年纪颇大的宫女。
沈眉妩才确认了崔慎知还是个那个对她满心孺慕的孩子，得知崔慎知只是调了个年长宫女去东宫，自然不会多想。只是崔慎知这一出提醒她了，冷宫里的疯妃还有不少，她得赶紧处理了，免得哪天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让崔慎知听到。
*****
清雅跟在崔慎知身后，神情复杂的看着崔慎知的背影。
崔慎知好像是真心的把傅韵锦当做亲娘，不然不可能冒着跟沈眉妩对上的风险也要把她带去东宫照顾，还想要为傅韵锦讨一个公道，可问题是，他并不是傅韵锦的孩子，平安才是。
如果崔慎知真像他说的把事情闹大，为傅韵锦求来了公道，那他要怎么办？那种情况下以崔肃恭跟沈眉妩的为人，是肯定会把他的身份说出去的，到时候他要怎么办？
发现生父害了生母已经很痛苦了，结果拼尽全力求来了公道，却发现这个公道不属于他，他受得住吗？更别说还有性命之忧。
清雅没法预料，也很担心，但是面对崔慎知说的为傅韵锦讨一个公道这个诱惑她又拒绝不了，只能有些心虚的偏过头去，然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好像看到了平安，不是那受过伤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平安，是身上有着蓬勃**的，看起来像沈眉妩多过像傅韵锦的平安。
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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